从长公主寝宫回来之后,夜白立刻将药给扶灵喂了下去,掖被角时偶然瞥见扶灵怀里的一张画纸。

他顺手将纸拿出来,画上的白色粉末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端详了一番,果断将画像烧掉。

说巧不巧,扶灵此时刚好醒来,第一眼便看到了那燃烧殆尽的画纸,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你把画像烧了?”

夜白慢条斯理将最后一角画纸扔在地上。

“画像上有毒。”

“以你之言,这画是长公主给我的,难不成是她下的毒?”

夜白避而不答。

“以后出宫让侍卫跟着。”

扶灵微愕:“你派人跟踪我!”

尽管扶灵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被尽收眼底,不过为了隐瞒今日行程的真正目的,她还是要演一下的。

“扶灵,你有时候真的让本宫看不透,明明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太子殿下的话,我听不太懂!”扶灵选择回避,夜白那恶魔般的控制欲让扶灵时刻感到窒息。

夜白冷笑了一声。

“听不懂没关系,我们之间有的是时间。”

扶灵咬紧下唇,闷哼了一声,夏虫不可语冰,她不想将自己的精力都放在这个无聊的话题身上,于是回归正题。

“那幅画是长公主托我转交给你的,说让你查查此人的身份,你现在烧了,怎么查?”

“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好好休息,养好病才是最关键的。”

夜白走后,扶灵坐在床上思量了很久,总觉得夜白有事在瞒着她。

她似有心事掀开被子,走到案桌前,蘸墨,抬笔慢慢描摹出画像女子的模样,即使能复刻所有的细节,扶灵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翌日清晨,婢女进来收拾房间,见匍匐在书桌上的扶灵,想要替她披上披风。

手离开的一瞬间,扶灵惊醒过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

扶灵起身,揉着发麻的手臂,指着桌上的画纸。

“把这些东西扔了吧~”

婢女点头,望了画像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人怎么和刑国人好像。”

扶灵蹙眉,回头望向婢女。

“刑国人?你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婢女低头答道:“奴婢只是随口一说,姑娘莫见怪!

“无妨,你且道来。”

婢女抬头指着画:“这人眉眼圆润,鼻子短平,整张脸相对于我们来说显得更加秀气。”

“这是什么说法?”

“人的骨骼相貌不是凭空而来的,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就拿我们桐国的姑娘来说,大部分人都是鼻子高挺,这是因为我们生活在大陆的北方,为了抵御严寒,人们往往鼻梁较高,鼻内孔道较长,目的是让吸入的冷空气得到缓冲。”

“这些你又是从何而知的?”经过婢女这么一点拨,扶灵总算揭开这画像的怪异之处。

“婢女祖上三代都是仵作,小时候耳濡目染,才知晓这些的。”

扶灵捋了捋披风,缓缓转过身子走向内屋:“我有些乏了,要休息一下,你打扫完就下去休息吧~”

“是。”

随后,扶灵假借着休息的名目,乔装打扮混出了皇宫,直奔和曦山庄。

她轻车熟路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来到了和向海书房里的暗室,在陈列的书架上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份同画中女子长相一模一样的信息档案。

那一刻扶灵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长公主让她查的这人就是刑国人,而且还是已经潜伏在宫中已久的暗探。

翻开案卷,此人信息缓缓展现在扶灵面前。

画中的女子早在一年多前就来到了桐国,以宫女的身份潜伏在皇宫,这个时间和名为“骆驼”的商队出现的时间几乎一致,而且她的卷宗反面盖着一枚红色印章,印章图案与和向海身上的印章一模一样,其他的没有更多描述。

扶灵不知道此女子是怎么在长公主面前暴露的,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的身份特殊,和城郊的“骆驼”商队有关联。

无论如何,她都要去弄清楚此女子的真实身份,而夜白是突破点。

她也捏不准夜白知晓多少,但她还是决定探一探他的口风。

自从和向海死后,扶灵再也没有听到关于暗网的消息,仿佛从桐国彻彻底底消失了。而那张画像,却给了扶灵一丝希望。

在这件事情上,扶灵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画中的女子与骆驼商队毫无关联,她只能铤而走险,假冒一个暗探身份,借助骆驼商队的名义,渗透进暗网。

回来之后,扶灵吩咐小厨房备了点酒菜,夜白如往常一般,如期而至。

踏入房门,看见桌上两副碗筷,眉眼瞬时舒张开。

“怎么?还没有吃?”

扶灵斟了一杯酒,推到夜白的桌前,柔声道:“殿下今晚可有时间,陪我小饮一杯。”

夜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坐下,将空酒杯推到扶灵面前:“身体还没有恢复,少饮酒。”

扶灵笑着又斟了一杯:“那就依殿下之言。”

扶灵乖巧得让夜白有些诧异。

“殿下消瘦了不少,平日里国事操劳,应当多注意身体。”

“你今晚有些特别。”

扶灵嗔了夜白一眼:“难道殿下不喜欢吗?”

夜白默默地望着扶灵。

三巡酒过后,他伸手抓住扶灵的手。

“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

扶灵放下酒壶,酝酿了片刻缓缓道:“果真什么都逃不过殿下的眼睛,我想问问那画上的人现在是死还是活。”

“你问这个干什么?”夜白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

“好奇,平日里我和长公主并无什么大仇,不知道为什么要在那画像上下毒?我思量了很久,得到了一个结论.......”扶灵侧头盯着夜白。

夜白心虚别过头:“什么结论。”

“那画上女子身份特殊,看过她的人都得死?”扶灵半开玩笑道:“亦或是~长公主的目标可能不是我,而是殿下。”

“那人已经死了,她的身份你别查了。”

扶灵心有不甘撇了撇嘴。

“好。”

事情还是发展到了最坏的一步。

“听户部的官员说,和向海生前一直假借着丝绸瓷器的生意和刑国的人联系。”

扶灵点头:“嗯,我也是看了账本才知晓,所以提点了一下,怎么他们查到了那群人的踪迹?”

“目前锁定了一家药铺,不过本宫觉得这只是障眼法,你怎么看?”

“殿下若是想拨云见雾,不妨把范围扩大,所有进出上京做生意的刑国商队可能都有嫌疑,不过这样也会给两国刚刚建立起来的互通商贸一记重击。其中利弊还需殿下自己去衡量。”

“若是本宫把这件事交给你呢?”

夜白突然问了一句。

扶灵揣测不出夜白话里的含义。

“殿下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说到和向海,和曦山庄,没有人比你更熟悉,这件事交给你最合适。”

扶灵蹙眉:“定不负殿下的期望。”

虽不知夜白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这个提议却给扶灵带来了不少方便,出入皇宫少了很多阻拦,除了一直跟在她后面的一群侍卫。

扶灵耐下性子协助户部的官员数日,这日中午,扶灵拿着新发现的证据找到了户部的官员,告知骆驼商队以及城内其他几个商铺所在的地方极有可能是暗探的据点。

户部官员二话没说,直接拿着结论去找夜白。

夜白看过奏章没有多说什么,一直晾着户部官员。户部官员站在原地微微颤颤,一言不发,直到扶灵的到来才打破这僵局。

扶灵将酸梅汤端到夜白的案上,柔声道:“天气炎热,殿下,喝点酸梅汤解解暑。”

夜白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扶灵:“你怎么过来了。”

“我见户部那位大人久久未回庄内,心想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情,便过来看看。”

夜白脸色突然黑了,冷视大殿之下的户部官员,语气比先前还要冷上几分:“不知道爱卿可有什么良策将暗网余孽一网打尽?”

户部官员扑通一声跪到在地,颤声道:“属下以为可以将这些店铺监视起来,若是他们有什么动静,即可抓捕。”

夜白捏了捏眉心,顺势抄起手边的碗,突然改变方向,抓起茶盏扔了下去:“这就是你耗费一个时辰想出来的?”

“殿下,恕臣愚钝,未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扶灵见状,双手搭在夜白的太阳穴附近,轻轻地揉着穴道

“殿下是为此事烦劳?”

“依你之言,是已有了良策?”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暗网既然有能力渗透到上京,殿下何不渗透到他们内部,然后一并瓦解,不妨找一个人我们熟知但身份未暴露的暗探,向这几处暗点传递情报,然后把他们聚集在一起,一锅端掉。”

夜白闭上眼睛,嘴角挂着一丝丝笑意,对扶灵的意见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宣瑾,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宣瑾从殿外走了出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应道:“是,殿下。”

扶灵在殿内待了片刻,然后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

一出殿门就遇见等候多时的宣瑾。

她走上前和宣瑾大致说了一下目前所了解的情况。

“宣统领可还有什么疑问之处?”

“暂时没了,不过日后还需扶灵姑娘多多协助。”

扶灵拍了怕宣瑾的肩膀,微微的花香以常人不可察闻的气味弥散开。

“那是自然,你我都是为殿下效忠,定当竭尽全力。”

宣瑾蹙着眉,赶忙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瞅瞅了殿内,一句道别都没说,就匆忙离开。

夜里,皇宫偏殿的院子闪过一道人影,屋内的人应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