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又再次恢复平静。
扶灵在原地修整片刻,刑元易着急忙慌赶来。
见扶灵衣襟处布满了血迹,他自责望着扶灵。
“你被带走之后,裴宜理突然醒了,我本想追出去却被拦住。”
扶灵抿了抿嘴唇,温婉心思缜密,连裴宜理清醒时间都把控如此精准,她是不想她们二人之间的对话被第三个人听了去。
刑元易将扶灵伤势不妙,意欲上前一步,:我带你回去找太医。”
“冷静,等暗网走远再说。”扶灵挥了挥手。
“暗网的人也出现了?”
扶灵点了点头,随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知了刑元易。
“殿下,我觉得今晚的温婉与之前我所认识的温婉,应该是两个人,她有孪生姐姐或者妹妹吗?”
刑元易摇头,“这件事裴宜理应该更清楚。”
“嗯。”扶灵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晚上白忙活,除了真假美猴王,剩下的信息都是已知的信息,还差点搭进去一条命。
“对了,殿下见过那幅真假美猴王吗?”
刑元易蹙着眉,“那幅图在父皇那。”
扶灵顿头疼,从皇上手里要这幅图,有些难度,她突然看向刑元易,露出笑容。
“殿下……”
“不可能,卷宗不会给你的,就算温家的事情有隐情,也应该交由刑部彻查,这才是对那些蒙受不白之冤的人最好的告慰。”
刑元易果断拒绝。
“明白。”
扶灵没有为难刑元易,他是太子,以后也会成为一国之君,保证司法的公证是他该做的。
刑元易思量了一会,才缓缓说到:“你的毒,裴宜理有办法。”
“殿下的意思是打算让裴宜理找温婉要解药?”
“温婉冒着被抓的危险也要为裴宜理疗伤,可以看出裴宜理对她非常重要。当初温家的卷宗也是裴宜理送到我手上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打破这个温家的那起案件可以从当年经手此案的裴家入手。”
“殿下是打算重新调查温家旧案?”扶灵试探问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在打他父皇的脸?温家旧案是皇上亲自过目,亲自下的命令,如今太子却要翻案,这是在挑皇权和父权。
刑元易坚定回答道:“法不阿贵,绳不挠曲。真相不应以君王喜恶作为对错的评判标准,这件事要彻查,不仅是因为牵扯到你,牵扯到已故的温家后人,还有刑国的未来。”
温家旧案背后牵扯利益关系,可能远远不止比想象的还要多,扶灵蹙眉,想要开口道出这其中利害,却被刑元易一把抱起,边走边说:“别想了,气血上涌会加速你体内毒发作。”
“放心,我还死不了,命硬的很,阎王爷都未必收我~”扶灵俏皮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她体内的舍利起了作用,扶灵明显感觉比刚开始好很多。
“我把裴宜理打晕了,现在应该还是昏睡的,一时半刻从他那边得不到想要的信息,我先带你回去休息。”
“元易,如果查到了你不想……”
虽说舍利在清毒,但扶灵眼皮还是越来越重,靠着刑元易的胸膛意识渐渐模糊,只依稀听到刑元易说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刑国的法律不只为了百姓而设,更是为了那些执法者、立法者而设。
睡了一夜,扶灵的精神好多了,裴府传来一个好消息,裴宜理终于醒了过来。
刑元易带着扶灵赶往裴府。
裴宜理一见到刑元易,便想起身行礼,扶灵见状,生生给他摁了回去。
“你的伤还没好,就别乱动了。”
“这,殿下……”
“无妨,裴统领有伤在身,礼节就免了。”
“多谢殿下。”
裴宜理屏退了在旁伺候的仆人。
刑元易看了一眼身边的一直,示意扶灵坐下。
“是谁伤你的?还有自你将温家的卷宗送至本宫手中之后,发生了什么?”
裴宜理缄口不言,显然不想过多透露。
扶灵缓缓道:“你昏迷期间,是温婉冒着生命危险为你医治的。”
“她现在在哪?”裴宜理关切问道。
扶灵与刑元易对视了一眼,决定还是隐瞒下温婉就是毒医这层身份。
“不知道,不过,她已经着手调查温家旧案,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她,都建议你把实情交代清楚比较好。毕竟光凭你一人根本无法救温婉。”
裴宜理低头不语,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突然抬头。
“殿下,当日末将奉皇上诏命去提审严太师,是没成想严太师突然和末将透露温家的那桩案子。”
“太师开出的条件是?”以刑元易对严宽的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给消息。
“他让我保住他的命。”
此话一出,刑元易脸色瞬间变黑,扶灵都忍不住想挪一挪位置。
“你答应了?”
裴宜理接着说道:“是,温家的案子卑职追查了十几年。”
“太师都告诉你什么了?”
“他说温婉父亲在入狱前曾经送他一副字画。”
“画上面可是真假美猴王?”
裴宜理惊讶看着扶灵,“是,你怎知道?”
扶灵在心里暗暗回道:我能不知道吗?你的婉儿可是用我的命逼着我找这幅画。
“你先交代,等你说完了再和你聊画的事。”
“严宽交代了温婉父亲牵涉的那桩贪污案是他主审,案子查明后,他将奏折呈递上去,本已结案,但皇上突然私下召见他,要他在名单上加上一个人的名字,正是温婉的父亲。”
“裴宜理,你可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刑元易呵斥了一句。
扶灵连忙抓住刑元易的手臂,让他冷静。
“末将自知这件事情的后果,不敢妄言,但今日若是不说,怕以后没有机会。”裴宜理咬咬牙继续说道,“严宽还说,温婉的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过贪污案,不知皇上为何一定要加上他的名字。温婉的父亲是清白的!”
“仅凭那两份卷宗证和严太师的口述根本明不了什么?而且严太师已经死了,空口白牙,给九五之尊定罪意欲何为!”
裴宜理看着正在生气的刑元易,神情复杂。
“殿下,严太师临死前的手书可算得上证据?”
裴宜理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封手书,举在空中,却没有要交给刑元易的意思。
“裴家的使命就是护佑皇帝的安全,末将今日之举视为大逆不道,但求殿下重审这桩案件,我记得您曾经说过,保护刑国子民的从来都不是天子,而是律法。”
“若真相就是和当年一样,只是严宽为了活命故意为之,你又如何?不但你会被革职,连整个裴家也将重蹈温家的覆辙,这个后果你可担得起。”
见裴宜理久久未回应。刑元易拂袖而去。
扶灵连忙起身,临走前问了一句:“裴统领,请教一下,温婉可有孪生姐妹?”
“没有。”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扶灵急匆匆追了出去。
到目前为止,扶灵所掌握的线索依然推断不出温婉因何原因遭到刑天成的追杀。
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两人相对无言。
许久,刑元易看着那低头沉思的扶灵,打破寂静,问道:“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
刑元易撩开车帘,似有心事地看向窗外,“裴宜理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殿下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扶灵反问。
当刑元易将其中利害和裴宜理的交代清楚,扶灵便知道他不想裴宜理插手这件事。
“我开始明白你在边境和我说的那段话了!”
“或许吧?”刑元易给了一个棱模两可答案。
越过刑元易那修长的手指,扶灵看向帘外的街景,发现并不是回东宫的方向,困惑地问道:“现在是准备去哪儿?”
刑元易放下窗帘,闭目养神。
“去乾清宫。”
“那我在外面等你。”
“嗯。”刑元易默默点头。
与刑元易分别之后,扶灵没有回去,而是坐在宫墙边上的一座小亭子里等着他。
原以为他们父子之间谈话需要很长时间,没想到一炷香后便看见他推着轮椅从宫殿内出来。
“你父皇怎么说?”
刑元易疲惫靠在柱子上,失笑着。
“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等会刑部的人会来汇报近日朝中不少官员自杀一事,你帮我把真假美猴王这幅画调换出来。”
“可以,但是……”扶灵眼角带着笑意说道:“殿下不怕我拿着画去找温婉?”
刑元易摊开双手表示无奈:“若是你想变成通缉犯,尽管去做,我绝不拦你分毫。”
扶灵撇嘴,双手抱拳道:“唉,不愧是太子殿下,求人帮忙和执法是两幅面孔,改日我定当好好想你讨教,怎么做到切换自如。”
等了片刻,刑部的人果然出现,刑元易同他们又再次进入乾清宫。
而这边扶灵拿着刑元易给她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养心殿。
巳时,除了门口的守卫,养心殿内没有其他人影。
按照刑元易给她的提示,在书架后面的一处隐秘的机关中找到了那副图。
正当她关上机关,准备离开。
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参见娘娘。”
紧接着殿门被打开,扶灵连忙将那柄画卷塞进衣袖之中。然后从内殿走了出来,一抬眼便撞上了那张熟悉的脸孔。
和梦璃诧异看着不远处的扶灵,很快,她不露神色从随行的侍女手里接过食盒,并让他们退下。
“太子身边的医女果然是你,扶灵。”
和梦璃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步一步走到扶灵面前。
巨大的压迫感让扶灵有些难以适应,她扶住身后的柱子,心虚看向书架一侧,不知如何面对和梦璃。
“是。”
“什么时候来刑国的?”
“三个月前。”
“我父亲死了,你可知道?”
扶灵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和你有关?”
扶灵再次点头。
和梦璃眼眶红润,死死盯着扶灵,颤抖的身子仿佛在抑制心中的怒火。
“可是我母亲是无辜的,和曦山庄其他人也是无辜的,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扶灵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和梦璃的母亲之死实属意外,她也没有曾想过和向海会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但和曦山庄其他人确实和她脱不了干系,她曾经答应过和梦璃替她保全和曦山庄,可是她离开桐国的三个月里,夜白竟然以肃清间谍为由,血洗了和曦山庄。
“对不起,我……”
扶灵还未说完,一柄尖锐的物体直直刺进扶灵的心脏,她反应快速及时抓住了和梦璃的手。
“你……”
和梦璃冷笑一声,果断拔出发簪。
“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赶紧滚出皇宫,否则我看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扶灵捂着伤口若不是身后有个柱子撑着她,扶灵怕是已经倒下去了。
“我们之间真的要这样吗?”
扶灵极力强撑着这副身体,瑶山的死而复生,夜白的换血以,及前不久中的毒,她的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
“我们?呵~”和梦璃弯下身子,捏住扶灵的下巴,一字一句说道,“是我引狼入室,才害得和曦山庄几乎被屠戮殆尽,害得我们姐弟二人流落异乡,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和你脱不了干系!你有什么脸面称‘我们’。”
和梦璃眼神突然黯淡,缓缓收回手,继续说道:“我不管你因为什么事情出现在皇上的养心殿,但是你要明白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