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的片刻,我便前去村镇的旧区办理了木棚的维修工程。
铺地板、修木窗、开天窗,还有轻度扩建,这些工程消耗了我10DR的黄币,总算是以最低要求委托了几位工坊的木工。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最后还在跟斗篷女说话,在困意上来之后,对方的说话内容也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催眠故事。
遗憾的是最后也没看到她的长相。人家是义贼,有必要隐瞒身份。反之我的身上也没有少了什么,从“义”的方面来讲,她确实是名正言顺的义贼没错了。
那时她给我提出了一个提案,如果不想影响阿比的话,我就必须切换住所。同样在旧区南部的医馆是不错的选择,毕竟我是伤员,这提供了入住的理由,也方便了日后的解释。
加上木棚的维修状态,这几日我是不能住在这里了。我只好把阿比安排给斯多兰,虽然饭馆不提供住宿,但只是一位小女孩的话,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睡吧。
一想到阿比的问题已经解决,这边的医馆反而令我苦恼。
若是邪教徒再次夜袭,那么必然会影响到其他病人,即便斗篷女在旁,也没有绝对的保证不会给他人带来麻烦。
入住还是不入住...这确实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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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你住呗,就你那泥地木屋你还期望把伤养好?”
眼前的子城如实说道。
我站在郊区的农地看着他,虽然我们与异界人存在差距,不过农工这种工作,应该不需要考虑人种的优劣。
子城也是厉害,居然能找到这样的工作,虽然比我累了些,但好歹是镇长家的农地,报酬肯定不少。
“我这边差不多结束了,要不一起去趟镇长家?”
他用毛巾擦了擦汗,结束工作后,开始准备卸下身上的工作服,
“我去那边没关系吗?”
“又不是去找工作,你不也有东西要汇报吗?遇到邪教徒可不是小事,汇报是应该的。”
“可我要是说了,肯定就打草惊蛇吧。”
通知镇长的行为如果导致全镇进入警备的状态,邪教必然会停止行动。但是因此,义贼也就难以继续调查,以往的努力也就付诸东流了。
“阿齐,这个镇子本来就有盗贼团,如果会打草惊蛇的话,那么盗贼团也就不会肆意妄为了。重要的不是让镇民知道,而是让士兵多一个调查方向,懂吗?”
讨论起正事,子城的态度就变得高高在上。日常只会说玩笑话的他,现在的沉重冷静仿佛是在讽刺我一样。
“可是,你也没有保证不会进入警备不是吗?邪教和盗贼不一样,如果这下邪教全躲起来的话,能找到的不也找不到了么?”
“你在想些什么呢?我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找邪教。这些人的死活跟我们无关,只要活下来就行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子城换上了包袱中的便服,看着我的表情凌若冰霜,
“邪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只是暗杀,接下来还会使出更肮脏的手段。只有让邪教徒自身选择放弃才行,否则你就没有百分百的存活率,懂了没有?”
“...”
我沉默了几许,子城转身开始离开。
他的目的地是同在郊区的镇长家,就算我不去汇报,他自己也会想尽办法才对。毕竟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他走出几十步,我还是选择跟上,这意味着我要再见到那个讨厌的老头。不过,要是把自己的烂摊子丢给子城来解决,这才是最逊的。
最终,在子城的陪同下,本来进不去的宅邸选择了放行。
我在玄关处象征性地进行着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前去卧室会见镇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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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说了嘛,这边没有给你的工作!要找去别处找去!”
“所·以·我·说·了!!我都已经工作一个月了,要我说几遍才懂啊死老头!!!”
“就你这样的刀疤脸也能找得到工作?咳、咳咳!少扯了,你肯定想在这里工作吧?来啊,倒是求我啊!!”
我正待在三楼的卧室的床前,两人如此怒目相向也是在所难免的。
镇长从认识我的时候便是如此,先不提恶语相向,让人厌恶的还是他的有色眼镜。
在这里寻找工作也是一月前的事情,大概是第一次入城失败的时候,我和子城都在这里应聘过,结论上只有子城成功了,而我却没有得到镇长的认可。
“老头,我没心情陪你扯这些,今天我是来汇报重要信息的——”
“咳、咳咳!既然不是来工作的,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我对你要说的没有兴趣,送客!”
靠在床上的镇长喊来了门外的两位年轻男仆,他们拉着我的胳膊开始往门外拖拽。
“喂,放开我,这个镇子有——”
本想继续说下去,但从拖拽的左手蔓延的痛觉,反而侵占了我的理智。
一边喊疼一边被带出卧室,直到被甩出了房间,到最后我还是没说出邪教徒的事情。
“没事吧孩子。”
一位年迈的侍者正巧路过,目测应有花甲六十,端着煮好的药汤俯视着我,
“嘁...有事没事看不出来吗老头?”
我从地面爬起,刻意比划着自己的左手,拍了拍身下的灰尘,
“真特么脏,亏你们侍者这么多,地还没我扫的干净。”
“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楼下还有一些茶水,如果不介意的话,还请去那边坐坐消消气。”
“你是想说我火气太旺吗?嘁!都送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是想看我笑话吗?”
想起镇长的态度,我便火冒三丈。
可是面善的老人没有怨言,对着我鞠躬道,
“还请不要记恨主人,就当是老夫替他的歉意,请原谅。”
说完,老者就将东西送进了卧室。
他的气质从本质上与那些男仆存在着差别,所谓的老管家风范,可能就是这样吧。
等了一段时间,他才从房间出来。在看到我还在站在原地时,他的面色又和善了几分。
“孩子,见你还有很多事没有说完,要不来点茶点吧?不妨的话就这边请。”
他看似话中有话地开始带路,我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虽然还是有点火大,不过,我倒是想看看这个老者究竟想做些什么。
“老头,你一个下人替主人道歉,不怕被说什么吗?”
“多谢关心,老夫再怎么说也是鞠躬尽瘁半百年的老侍者了,没点交情也说不出这种话。”
“你该不会是那种,看着家主长大的人吧?”
“哈哈,正是。其实不只是主人,就连少主也是。主人恐怕是在您身上看到少爷的面影,所以才不待见你吧,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带着唠家常的语气,老侍者最终把我带向了一楼的客厅。
这是比一般家庭还要华丽许多的空间,周围还站着两三位年轻的仆人,就连桌上也是摆放着常人吃不到的特殊甜点。
“你什么意思,他觉得我是他儿子?拐弯抹角地侮辱我?”
“不是,主人真正的孩子,罗格少爷,其实在比你大几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一晃眼就五年,现在在外面肯定有自己的生活了吧。”
他说完对着长椅摊手,示意我可以随时坐下。
看着这些平时吃不到的甜品,一想到这是对那暴躁镇长的报复,我就充满了胃口。
“还请慢用,我先去倒杯茶。”
“不有很多男仆吗?”
“没事,这里交给我便可。”
哪怕是一镇之长,家庭也不圆满,但他居然把我当作离家出走的儿子,这可就太失礼了。
这不相当于在对我说“我是你爸”嘛,果然是个不可理喻的糟老头。
“嗯?这个好吃诶。”
面对糕点,我没有顾虑地进行狼吞虎咽,不久便看到老者递来了一杯花茶。
“配点茶水润下喉吧。”
虽然我没有这种习惯,不过也是给个面子,轻轻接过了茶杯。
“孩子,可能有点失礼,能否问一下你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还没喝下几口,老人就开启了话题。他正坐在对面,将一盒精制的糕点盒放在了面前。
我下意识抚摸着脸上的疤痕,那是位于左眼从上至下的刀疤,幸运的是没有伤到眼球。
“怎么了?这有什么好问的,突然叫我来吃东西,就是问这个的?”
“没,只是...少爷也有类似的伤痕,也算是年少轻狂、惹是生非时留下的吧。”
“这不就行了?还有什么好问的,除了年少无知,还能怎么留下伤疤?”
我没有去直面回答,要是讲个来龙去脉,可能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者说...是我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是嘛...也是啊...”
老管家的表情因失落而显得沧桑疲惫,这反而让我怀疑,为何这里只有他一位老仆人。
“这里就你一个老年人吗?”
“是的,老辈人在近些年逐渐被辞退了,现在也仅剩我一人。”
他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开始慢慢道来,
“最近雇佣的都是些年轻听话的佣人,虽然好使唤,除开跟你一起过来的人,其余的佣人在工作上还是不够尽力,甚至有人只是为了遗产而来的。”
“我说地怎么这么脏,但没事吗?你不该去点醒一下镇长?”
“这是主人自己的决定,恐怕...已经不长了。至少在闭眼前,将遗产托付给最孝顺的‘孩子’,也算是他最后的愿望吧。”
“哈?这是什么意思?!”
我停下了手中的甜食,一手拍在了桌上,
“因为孩子叛逆就买一个孝顺的孩子欺骗自己?难不成他自己没错吗?!还有那个狗屎儿子,父亲都病入膏肓了也不回来看一下?艹,这是什么家庭?!”
“哈~果然你与少爷不同,即便年纪轻轻,居然能看得如此透彻,想必你的家人也十分信任你吧。”
那个老头喝了口茶,突然表现得扬眉吐气,
“老夫在这服侍多年,我也十分清楚这一家已经难以回头了。但是你不一样,你没有走错路,看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也算是对老夫的一种救赎吧。”
“啧,突然在说什么呢...不嫌尴尬?”
“那就回归正事吧,您本来找主人是为了何事?请跟老夫说吧,我会尽力替你传达的。”
“好吧,也行。”
总算是寻得机会,把自己所知的信息交代了出去。
虽然准确来说,其中也有撒谎的成分。比如去掉无关的仸艾尔的解释,只把在夜间的经历传递出去。
比如有人闯进房屋,有人在追捕邪教,并在那个人的帮助下得知了村镇存在邪教的事实。
我也把具体的选择权交给了他们,是散布信息还是暗中调查,全都交给他们来选择。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没想到还有这回事...老夫会跟主人转述的。对了,如果您中意的话,这些您也带去吧?”
他将早就放在桌上的糕点盒推向这边,我打开一看,五花八门的甜品让人眼前一亮。
“这...真的可以吗?”
“当然,虽然地版不是我扫的,不过糕点是我指示制作的,质量可以保证,放心吃吧。”
“正巧认识一个人,应该喜欢吃这些。多谢了...嗯,该怎么称呼?”
“维奇就行,需要我来送客吗?”
“啊,多谢了,维奇管家。”
就这样,在完成了任务之后,我便被老管家送出了门。
也不知他到底是在感谢什么,只是一直在门口维持着鞠躬的姿态。
不知阿比有没有老实地待在饭馆,她在之后看到这么多的甜品,肯定会表现得很高兴吧。
但是保险起见,我还是先去看看木棚的维修状态,顺便拿一下之后住院用的衣物。
这当然不顺路,甚至可以说是绕远路,但是一旦去了饭馆,我肯定会想着陪阿比到最后,总比在那之后绕远路来的好。
“啊,该死!倒不如顺便拜托一下通行信的事情了。”
我拍着脑门,才想起有那么一件事,不过路也走远了,现在回去也太麻烦了。
“算了,我的烂摊子已经解决了,接下来...跟镇长打好关系,可就是你的任务了哦。”
我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跟谁说话,只是望着苍蓝的天空,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虽然我嘴上这么批判着镇长的家庭,但实际上,我自己究竟算得上是好孩子吗?
结论上,应该不是吧...
我也没少闹过事,这下还人口失踪了,对父母而言,我是不是也算是离家出走的状态呢?
他们...是不是还在担心我去哪了呢...
老爸,老妈,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