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自己询问起眼前的众人。本来就是怕事态发展成这样,所以才打算悄悄溜走。
倒不是因为与人离别会带来空虚感,反而是阿比那孩子让人担忧。从这几日的表现来看,离别这种局面最难受的与其说是我,倒不如说是她本人吧。
一哭,二闹,光是想象那种场面的到来,就让我不知如何应付。
“要不是斑比也在看表演的话,我们也不会凑巧知道你们今天就打算离开了...”
玛拉缇小声解答了我的疑问。
“哎...”
我也是一声叹气。
看来是自己太想要进城了,否则也不会注意不到一开始就在现场的斑比。
等到表演结束,他也差不多跑完了一圈,这才把认识的人叫了过来,然后才有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场面。
——真是...麻烦啊。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吧,我们会跟旅团进城。既然事情都解释过了,还有道别的必要嘛?”
“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好歹你也帮过我们,把你们送到镇口,也是我们能做的事情啊。”
身为内向而心思缜密的女性,玛拉缇在这方面比身旁的男性更加执着,
“至少,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应该做的事情啊...”
她说着鞠下了躬,让我有些犹豫。
我曾几何时这么想过,假若玛拉缇的身体没有恶化,伯力也还在世的话,她是否就会像现在自己口中说的一样,每天都应该将自己的丈夫送出家门呢?
本来这就是最符合她的形象的一件事,现如今的她,心理是否也抱着种种遗憾呢?
即使是我导致了她的家庭变成这样,她也依旧坚持将我送出村镇。
这女人...也难怪被伯力如此深爱。
“哎...你要送就送吧,说好了,只送到镇口就行。”
于此结束了与玛拉缇的对话,我又继续看向其余几人,等着快速结束话题,
“其他人呢?马斯?斯多兰?你们要是要送客吗?”
“我的话...随意。”
这么回复的马斯的头边,似乎挂着类似于家犬的面具。
像平日如此颓废的他,作为认识才不过几天的人,做出这样的回应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
“虽说是多谢了帕那草,不过,玛拉缇身体的好转也确实是因为你带我们绕了远路...就当是找到了宝藏,那么,再绕一次远路也不是不行。”
如此别扭的说法,马斯果然还是打算跟上来。
而这群家伙,果然,都是些单纯而善良的人啊。
“当然,你也要绕远路是吧?还是说要准备准备,回去饭馆工作呢?”
这么说完,马斯看向玛拉缇旁边的斑比,右手拍其后背,确认他的想法。
“工作和妈妈,哪个是第一位还用说嘛。”
毋庸置疑,在斑比自然会跟过来,毕竟他心中的第一位,就是自己的母亲。
看来,斯多兰已经成功招聘了“童工”,这么一来,种种方面上,大家都能打成一团,生活方面也会变得更加顺利才对。
不过,他们现在都跑出来了,饭馆岂不是会忙不过来?
“你还是回去看店吧,反正我也没打算一个个道别,忙的话,还是工作要紧。”
“哎,用不着担心。你也不需要说得如此刻薄。反正我知道,你是怕小妹伤心是吧?”
斯多兰的手掌按了按阿比的头部,微妙的微笑,似乎是因为体谅到我的心情。
而他脚边的阿比也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刻意不让自己开口,恐怕是害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寂寞。
“开店这些年,我跟太多人打过交道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斯多兰笑着,果然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带着一双好慧眼啊。
“饭馆那边的话,还有几个上心的小孩子帮忙。我不仅可以花更多时间在厨艺上面下功夫,甚至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出门送你。这种改变,也算是你带来的啊。”
“什么嘛,需要这么肉麻嘛斯多兰?不像你的风格啊。”
“哈哈~反正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这一月以来,其实我还挺开心的,多谢了啊。”
“说什么呢,没有你给我工作的话,我也早就饿死了,该感谢也是我才对。”
“那,就当我们互不相欠咯?”
“欠?哈哈,你这说法还真是有够奇怪的啊。”
笑着把话说了出口,我竟突然有种,有些久违而非常怀念的感觉。
这是日常的对话以及日常的味道,没有任何装腔作势,或是想要表现得浮夸的想法。
只有斯多兰温和的表情,以及对这段时光的感谢,对邂逅的感谢,还有对命运的感谢。
“哎...跟你这么一说,心里突然轻松不少啊...”
这是我差点遗忘了的感觉。
自从那天被怒火占据了理性之后,我就没有真正地抚慰过颤动的内心。
那些警备、担忧、恐怖,以及不安,都还没有停止。
自己该怎么面对下次的麻烦?自己又该如何跟他们作出道别?
一直都被这些烦恼困扰的自己,一旦把话说出口时,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就好像自己还没有打算离开一样,只是稍微出趟远门,回头还要继续回来做跑堂,如此再也正常不过的一天一样。
“好了,就这样吧,再说下去,就有些不舍了。”
到头来,我还是转过了头。
我也知道这种美好的想法是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的。至少在确保回去的方法之前,我不能因为短暂的美好,而遗忘我的家人还在等待着我的事实。
“各位,有机会再见。”
于是我转身朝向了旅车,进行完道别之后,随时打算上去。
可就在那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女孩,却是大声呼喊起来,
“能不能别走嘛!”
她再次吸引了我的视线。
果然,这还是我难以避免的一关。
“阿比不会再添麻烦了,阿比会努力长大,齐哥能不能不要走嘛!——”
那副伤心的表情仿佛带着魔力,每多看几眼,内心就会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她还是没有成长,还是没有忍住,被寂寞感占据了理智。
“阿比...阿比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什么话都可以听的!”
滔滔江水正化作泪水突破河堤从她的眼角溢出。
这无疑又一次牵起了我的同情心,与内心的执着开始争执起来。
“啧...阿比,这些事情我上次已经说明白了吧,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我尽力移开视线,可内心的想法却还是在斗争着。
留下,还是离开?其实答案一直都很简单,困难的,不过是与她人的交际而已。
既要给出完美答案,又不能伤害她人,又要让自己回去,还要留下完美的印象。
交涉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麻烦的事情,现在的我如此认为,“以前的我”,也更是如此。
“那让阿比也跟过——”
“阿比!不要再任性了!”
我斥责着打断了她的台词,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必须断绝她稚嫩的想法才行。
“这些我们上次都已经说过了,难道,你真的想惹我生气嘛?!”
给他人留下完美印象?
还有好好跟别人道别?
笑话,我怎么可能去在乎那点东西。
我可是我,不会在乎他人的评价,不会乱了自己的节奏。
不论是一意孤行也好,为所欲为也罢,哪怕是被愤怒牵引着,我也都是我。
我必须,要有我的行风。
因为我是...
“老子可是不良少年,跟着我可没你好受的。如果你不不听话,休怪我打到你听话为止。如果不想那样,就给我好好呆着!!”
“不要嘛,呜啊啊啊!”
“啧,索蕾拉,我们上车吧,不管她了!”
“好的哦~”
如此等待着的索蕾拉终于打开了车厢门,带着电灯泡的子城,与我一起上了大型车厢。
“呜呜呜,齐哥——”
身后无疑还是阿比的哭声,透过窗户的我也可以看到,斯多兰正牵制着她。
其余团员也是快速分配了驾驶,一位成员驱动着两头麒麟的道具车厢,一位驱动狮子带着两个队员。而奥佩拉骑着龙车,带着我、子城以及索蕾拉准备前进。
“慢点吧,好歹让他们送一下。”
“哦。”
见此闹剧,奥佩拉无奈地驱动起龙车。
我们开始向着西北方的大道移动,身后的几人,也是慢慢地跟了上来。
“所以我说了,一开始就不应该扯上关系,现在这么残忍地道别,难受地可不只是你。”
“闭嘴,你以为我想嘛?!”
见还在说风凉话的子城,我大声怒斥。
虽没有掀起他的情感波动,但至少也是让他闭嘴,没有再多管闲事。
抱着如此心态看着左侧窗外的街景,本该是非常怀念的场景,现在却完全没有那种心情去欣赏。
奇形异状的生物所驱动的旅车带来了超高的回头率,而我根本没有在乎,随手带上了窗户,靠坐在了后边的座位上。
“要不就休息一下吧,到了镇口我再喊你?”
旁边的索蕾拉亲切问候起来。
我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闭目养神,稍稍打起盹来,好让心情得到平缓。
然后,也不过多久...
——————
“喂,她们已经向你招手了哦,打招呼就趁现在。”
索蕾拉这就唤醒了我,身后的道别声也让我打开了窗,好让自己探出头,确认状况。
毋庸置疑的是环境已经来到了镇口,再前进就看不到建筑,几乎都是草原和树林了。
身后就是斯多兰等人,他们几人停站在镇口处,使劲道别或是挥手,做出最后的道别。
“哎...给我多保重啊,混蛋们!”
我无奈进行了回复,见如此多人,其中唯有阿比没有特别的反应。
“算了...管它呢...”
我故作绝情,好让自己认为自己放下了感性,这样便能毫无罪恶感地前往拉邱恩。
就这样做回了座位,再一次进行闭目养神的状态。
尽管最后的道别做得非常差,但至少也算做出了收官,下一次睁眼,应该就是主城了吧。
“喂,危险,别乱跑!!”
可就在此时,斯多兰地喊叫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马上又探头确认,只见阿比独自一人跑出了镇口,向着旅车赶来。
“喂,你干什么呢,赶快给我回去!!”
“阿比、阿比要跟过去!!”
见我如此命令,阿比却不管不顾,完全没有理会身后追捕的众人,一意孤行地奔跑起来。
就在此时,龙车的速度也是突然加快,令整个车厢都逐渐颠覆起来。
“喂,怎么了?干嘛突然加速?!很危险的诶!”
我赶忙向马夫确认,而奥佩拉回过头,不慌不忙道,
“我履行承诺,让他们送你走。现在我们离开镇口了,车子必须回到正常速度。”
“啧,话是这样,哪有这么突然的啊...”
见车速逐渐加快,红骑龙拉动着四轮旅车,看来是完全进入奔跑的状态。
我赶忙确认窗外的情况,阿比依旧跟在旅车后面,完全没有陷入劣势,甚至是甩开了身后的大人。
——这家伙...吃了点帕那草身体就好了这么多嘛...
带着如此不太重要的猜想,我清楚地回想起,帕那草无法完全治愈天生病状的事实。即便是进行了治愈,阿比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算是恢复了。
平时长时间都处于家里蹲状态的她,要想一下子进入平时根本没有进入过的奔跑状态肯定是非常困难的。可以想象得到,之后的事态发展到底会怎样。
“喂,阿比,别跑车子后面!很危险的!”
“不行,阿比要跟上去!”
“你小心点!——”
“啊!!”
才不过几句对话,最值得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
坑洼不齐的地面在突然加速的龙车的践踏下不只是杨起了灰尘。
车轮所经之处更是弹起了地面零碎的石子,这导致一块崩裂的石头碎片向着阿比的眼角飞去,差点擦伤了她的眼角。
可是光是如此,阿比也是分了神,脚踝一扭,竟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
“喂,奥佩拉,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