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一，芝城一中的学子们又换上了整洁的蓝白色校服，配着运动长裤或短裤，土得掉渣，却也青春洋溢。
正值早读时间，校园里书声阵阵。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路漫漫其修远兮，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梁笑天，你乱读什么呢！给你打掩护很难的好不？你就别读了不行吗？”
虽然那晚两人的喝了感冒药，但周六醒来，秦浩明还是发烧了，一直到周日下午才退烧。一退烧，他就赶紧写完了周末的作业。
整节早读课，梁笑天都在埋头补语文作业。
而梁笑天，虽然也跳进了秋日河水里，但直到现在都完全没有发热迹象。而整个周末，他都在追《天演论》最新一季动画，等追完了，才发现，已是周一凌晨，他补完一堆作业后才发现，竟然还有一篇语文作文！
在他苦苦哀求下，身为同桌的秦浩明只得给他打掩护，课代表一过来，就用胳膊肘捣捣他，提醒他把作业盖住，用梁笑天的话说：“这总比让我妹妹替我写要好啊！”
在秦浩明的掩护下，梁笑天边写作文，边装装样子动动嘴皮子，不但躲过了课代表的来回巡视，还幸运地逃过了班主任的窗外视察。
下课铃一响，梁笑天就抓着作文本往办公室冲，到了语文组办公室门前，猛地撞倒了一个女生。被撞的女生视力显然很差，一直到梁笑天将一副绿边框眼镜交给了她，才停止了寻找。
“谢了。”女生戴好眼镜，笑笑说道。
梁笑天却傻眼了：我去！一早上就遇到姚朱玉？
朱玉自顾自地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对他微微一笑，甩了甩头发，就大步往办公室里走去。
“哟！”一个同学从身后推了梁笑天一下，“你怎么撞倒她了？那女生可是当着全校人面打老师的啊！你小心惹到她被打一拳啊！”
呵呵，梁笑天无语傻笑，心想，要说姚朱玉的拳头，我可是全校最早领教过的人啊！幸好河边那次，我穿着女装，她才没认出我来来。
走进办公室后，梁笑天就注意到姚朱玉正在和一个老师说着什么——
“欧阳老师，我给我们班，我们年级丢脸了，我是诚心诚意来跟您道歉的。”
欧阳老师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去给高老师道歉吧！毕竟你打的是她。其实她很好说话的，倒是袁老师他……哎，等他从医院回来，你去看看他。”
“那……老师，您能帮我要回那个镯子吗？”
“不是说了嘛，镯子就在高老师那里，等你监护人来了，一起再去跟人家道个歉，再取走吧。”
“那个手镯很重要……”
“我看得出来，是很贵重！但校规上明确写了不可以佩戴任何首饰，还是等你监护人来了再说！”
“我……”
“你一直生活在乡下，才来我们学校，一时半会儿是很难适应。但既然来了，就得按规矩来啊！”欧阳老师说着，摇了摇头，不想再理。谢主任已经从轻处罚了，但没想到这个女生竟然什么都不管，只想要回那个镯子。
想想，谢主任说得对，自己平时是太惯着这学生了。
师生谈话间，梁笑天找到了自己班语文老师的位子，见班里今天交的那一沓作业本正摆在桌子中央，迅速将手里的本子塞了进去，赶紧离开。
一回到班里，他就把秦浩明拉住了。
“姚朱玉真厉害啊！”
“姚朱玉？她又怎么了？”
“她上次啊！好像是把袁老师打到住院了！”
“啊？”听到“袁老师”三个字，秦浩明十分惊讶，袁老师当时也去了操场？还被姚朱玉打了？他张了张嘴，不相信地问：
“她真的踹了袁老师？”
“当时离得太远了，我没看到，但应该是了。她那侧踹啊，我真是自愧不如！”
“天啊！她竟然踹了袁老师！”秦浩明反复念叨着，“那力道该多大啊！”
“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学武术的体育生了！”
“体育生？”秦浩明沉吟着，他又想起那一幕：
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抬腿就是两个前空翻，在阳台之间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轻巧跳到自己阳台上。
就算是体育生，也不可能在十二层楼高的地方跳来跳去吧！秦浩明心想，嘴上却应着：
“可能她确实是体育生吧，说不定她不但会挥拳侧踹，还会三分球大灌篮呢！”
“三分球？高三下午课外活动有篮球赛呢，要不要一起去看啊？”
呃……又来了！秦浩明其实也想去看看高三的篮球赛，但是一想起梁笑天拉着自己胳膊大喊林子麒我爱你的娘炮样，就冷汗狂流。
“不去，没时间。”秦浩明一口回绝了。
“林子麒会去哦！那可能是这届高三最后一次篮球赛了！”
“你手机已经完全正常了吗？可以拍视频吗？”秦浩明决定打击他一下。
没想到梁笑天拿出手机笑道：“可以啊！我按阿姨说的，把手机放到米桶里待了两天，再拿出来就能用了！你的手机也好了吧？”
好吧，多谢妈妈，打击失败。
秦浩明又说：
“新的管理员来了，下午课外活动期间，我要给他们上培训课。”
“啊？你们图书室怎么这么多事啊！”梁笑天抱怨起来，“面试要你去，布置要你去，培训还要你去啊！”
“图书室的李老师现在要考研究生，这学期本来就很忙了，今天下午还要去开职工会议。”秦浩明虽是在找借口，但说的也都是事实，其实他这学期开学以来，。
梁笑天还想争取一下，又问：“去年两个师姐呢？她们不能来帮忙妈？”
说完这句话，梁笑天立马觉得自己是傻子，还没等他改口，秦浩明已经怼上了：
“师姐？你觉得她们会放下林子麒的比赛来图书室？”
“呃，是哦！”梁笑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们有空的话肯定是去看林子麒啦！”
”而且她们高三了呀！所以就自动退出管理员名单了。特别是星梅师姐，她这学期又要去美术班，又要参加摄影比赛，实在忙得很。所以图书室只剩我一个老人家咯！”
“星梅？白星梅？那不是林子麒的绯闻女友么？”
“大家好像都这样传，但据星梅师姐自己说，他们只是聊得来而已。”
本来是想拉同桌去看比赛的，没想到秦浩明根本走不开，梁笑天闷闷地叹了口气：“哎呀！我的小明……”
话一出口，只见秦浩明目光如利剑般扫来，梁笑天马上改口道：“啊！我的浩明同学，你……你真是个好人啊！”
“你也是啊！只要林子麒的比赛，一个不落，都去加油助威。”
“矮油！难道你吃醋啦！哈哈哈！”梁笑天开起了玩笑，又问，“今天下午放学后，你是直接回家吗？”
“不了。今天我还是留下来晚修。回家的时候，咱们走西门吧！”秦浩明说着，抿嘴一笑，看到梁笑天满眼疑问，解释了一下：
“因为我想看看到底是谁在用自己的电脑。”
“你安了摄像头？”
“我电脑自带的，我设置成开机自动录像模式了。”
……
下午，两节昏昏欲睡的化学课后，梁笑天和一群女生嬉嬉笑笑地跑去了篮球场，一群女孩子中，他最是兴奋，笑得也最是动人。
“只可惜，是个男的。”秦浩明叹了口气，背起书包，独自走向综合楼的图书室。
图书室不大，只占了综合楼半层楼的面积，还分成了库存书房和借阅处两个房间，借阅处同时承担了阅览处的功能，阅览处最前面就是两个办公桌，用来帮师生们办理借阅手续。
到了图书室，秦浩明走到办公桌，拉开抽屉，打开李老师给的牛皮纸册子，就看到了一张名单表，其实只有几个名字：
高一10班郝南莱，高一6班吴友仁……高一2班，姚朱玉？秦浩明仔细看看，又发现“姚朱玉”三个字后面还标了几个小字：
无偿劳动。
原来谢主任说要姚朱玉无偿劳动就是来图书室做帮手啊！
也好！才开学，图书室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个人多份力！
只是……秦浩明突然想到，那女孩子一旦生气起来，可是要动手打人的啊！一想到书架四散倒地的样子，他不禁担心起来，念念有词：
“如果这女孩不高兴了，一拳挥向书架，那也太可怕了吧！”
“那个女孩？”图书室李老师从内屋办公室走了出来，“你是说谢主任叫过来的那个？听说她是袁老师的亲戚，应该挺文静的吧。”
亲戚？袁老师都被她踹到医院去了，她竟然到现在还没被记过。原来是亲戚啊！
文静？不知道李老师看了操场上的视频后会怎么想？
还没等秦浩明说出操场一事，李老师又提醒：“袁老师说过，那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子呢。据说，她长期一个人生活很会收拾整理。她应该很适合图书室的工作吧！”
呃……秦浩明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真想给袁老师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还是不是这样想的。
至于长期一个人生活……上周站在她门口的那个黑衣男子又是怎么回事？
“等他们来了后，先教会他们用扫码机就好。图书分类什么的慢慢来吧。我要去开会了。”李老师叮嘱了一下就离开了。
秦浩明刚在借阅处坐下，就有人推门而入，以为是姚朱玉来了，结果只是个来还书的学生。陆续又来了几个学生，都只是借书还书的。
窗外,几棵梧桐树在风中轻摇，秦浩明扭头望去，有什么东西掠过枝丫，卷下几片泛黄的树叶。
那好像是一只灰色鸟儿的身影。
难道又是那只鸽子？
上周五早操时段，在综合楼图书室整理书籍的间隙，秦浩明抬头看见一只灰色鸽子时，就怀疑，那是麻花辫养的那只。他看着那只鸽子掠过图书室的窗子，往综合楼旁的电教楼飞去，极其精准地飞进电教楼第三层的一个窗口。
电教楼和高一高二的教学楼是连在一起的，或者，鸽子只是经过电教楼，实际是飞去教学楼？
不，现在想想，那只鸽子，当时似乎就是从操场方向飞来的。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就靠着操场，离主席台不远，而综合楼就在主席台后面，电教楼正好在高一高二教学楼和综合楼的夹角处。
如果鸽子是去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应该是直接去教学楼更近，为什么要经过综合楼去电教楼呢？
对了！那个时候，麻花辫正在操场上被训呢！
所以，那只灰鸽子还真的有可能是麻花辫养的那只，它当时就是要去电教楼咯？
可是为什么那只灰鸽子不偏不倚地，刚好飞进了第五层的那个窗口啊？
那是电教处主任袁能老师的办公室，那个留着平头的男人是秦浩明参加编程比赛的校级辅导老师，也是他最喜欢的老师之一。
难道麻花辫女孩真的和袁能老师认识吗？
秦浩明又想起那只站在《芝城县志》前翻书的灰鸽子，不禁觉得十分奇怪。
又过了几分钟，见没什么人来，他正打算翻看一下手中伯乐鹤思的《水之书》，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郝南莱，伍友仁刚打来电话，说他们俩要去英语角了。你问下姚朱玉还来不来。”
是李老师的信息。
秦浩明一边拨电话一边埋怨着，李老师好歹多招两个新生啊，万一姚朱玉也改变主意去什么排球队、太极班了呢？不不，姚朱玉的话，有可能去武术队吧！
“你好，我是姚朱玉，”突然，一个脆嘣嘣的声音响起，秦浩明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姚朱玉已在借还处的办公桌前站定。
蓝白色校服外套已经拉好拉链，薄薄的刘海整齐地垂在额前，取掉了眼镜的双眼十分明亮，一副文静的学生模样。
除了那件不合时宜的短裤。
“小明明？”再次见到邻居家的男孩，朱玉十分激动，“你也被罚来做无偿劳动吗？”
“呃？我？我……唉！”秦浩明又在心里把梁笑天骂了一顿，才解释起来：
“我就是这里的学生管理员。我叫秦浩明，秦始皇的那个秦……浩就是——”
“秦始皇？”朱玉微微侧头，眉头一皱，问道：
“那是什么？”
高中学生竟然不知道秦始皇？
可是，看着姚朱玉侧头皱眉的样子，似乎确实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秦浩明正准备解释，朱玉又笑道：
“是指屎黄色吗？就像这本书一样？”朱玉随意指了指秦浩明手中握着的牛皮纸册子，“这颜色，很难看的样子哦。”
这冷不丁甩过来的一句话，让秦浩明内心发狂：秦始皇都不知道，你的历史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然而秦浩明并不想放走这个唯一的助手，他还是耐心提醒：
“呃……就是统一六国的，那个秦始皇啊！”
“统一六个国家？”朱玉不相信地问道，“屎黄色是怎么统一六国的？他一定是个法力高强的妖怪吧？”
“不是屎黄色啊！”秦浩明内心此刻疯狂吐槽：
说好的文文静静果然是假的！你TM这是在逗我吧？这态度，配得上你珠圆玉润的名字吗？
“算了，”秦浩明决定妥协，“你不用知道我姓什么，叫我浩明师兄就好了。”
“师兄？”
秦浩明挤出一丝仅存的笑容：“有什么问题吗？”
“你肯定比我小啦，所以，我不能叫你师兄，就叫你小明明——”
“不要叫我小明明！”秦浩明“啪”地一声，把牛皮纸册子摔在了桌上。
“那我就叫你小明好啦！”
凭什么说我肯定比你小啊！难道我以后要一直被这个比我小一年级的女生叫“小明”吗？
算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怕女孩一不高兴掉头就走，秦浩明强按下心中不满，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结果朱玉下一句话一出口，又说到他想吐血：
“因为我比你大嘛！你就叫我玉儿姐，或者小玉姐姐好了。”
“姐……姐？”秦浩明这下真是服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新生？
然而朱玉乐滋滋地点点头说道：
“叫姐姐也可以的哦！”
“卧……”下一个脏字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秦浩明心想：你是我助理，还比我小一年级，倒让我叫你姐了！不，这点绝对不能妥协！
“我还是叫你朱玉吧。”
“叫姐！”朱玉双手叉腰，板着脸说道，“你年纪比我小当然要叫我姐啦！”
看着对面女孩一副“不叫我姐就让你好看的样子”，秦浩明想起朱玉的那记侧踹以及迅猛的挥拳。
在她面前，自己似乎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好吧，为了顺利完成图书室的工作，为了校园的安静和平，为了邻里和睦——
“姐，我可以教你用扫码机了吗？”秦浩明无奈地问。
秦浩明VS朱玉，第一回合，朱玉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