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周围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只剩下四架射灯将最中央的位置照的通明。
秦岚依次穿好了护具，走到训练场最中心等待。
他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这里有些像那种道场一类的地方，最中心的这一块地板是木制的，不过这地方最奇特的地方在于靠着墙摆放着的那十多个铁架子，最开始的几个摆满了各种冷兵器，除了刀枪剑戟之类常见的，还有不少让人完全叫不上来名字闻所未闻的奇特兵器，甚至在一个架子上还放着一把黑色的异形镰刀，而在后面摆放的就开始变成了各类热武器，从格洛克手枪，到火力和灵活兼备的自动步枪再到沉重的反器材步枪和各类机枪，最后一排的架子上甚至摆着火箭筒和单兵反坦克导弹，真可以说得上是一应俱全，虽然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如果在这用的话会不会直接把整个训练场都给轰上天。
突然，他对面的门打开了，一道看起来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眼看着那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可秦岚却完全听不到脚步声，仿佛那人是像鬼魂一般飘过来的。
虽然因为灯光的原因根本看不清脸，但秦岚还是打了个招呼：“你好，那个还请你手下留情了啊。”
“没问题。”清脆婉转的女声响起。
秦岚一愣，待得看清来人的脸后大吃一惊：“是你？”
澪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站定后就直接拉开了拳架：“我们开始吧。”
这妹子也太直接了吧！不需要来个自报家门然后行个礼之后再开打吗？
“哦，哦。”秦岚也回过神来，赶紧也胡乱摆了个完全不知所云的起手姿势。
说起来他还是学过几天跆拳道的，虽然刚学了一个星期教练就卷着钱跑了所以除了最基础的起手他基本上什么都不会。
不过澪倒是并没有率先进攻的意思。
秦岚双眼紧盯着她，意识逐渐开始有些游离，慢慢的就陷入了一种很玄妙的状态，他观察着澪身上的每一处变化，表情上虽然没有任何的变化，可她身上的肌肉却都紧绷着，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身形柔弱的少女，而是头猛虎或是豹子一类的猛兽。
嗯？好像不太对，自己就算是注意力集中也不应该能观察的那么细微吧，这双眼睛今天是怎么回事？
这时澪的耳机里响起了金发青年的声音：“小澪，授权你开启血限，先用一成力试试这小子。”
澪深蓝色的双瞳微微有些变色，最深处仿佛漾起了一层细不可察的金色。
秦岚骤然警惕起来，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整个身体就已经向后凌空飞起，身体上传来的冲击让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腹部被击中了，双手下意识的就要去拨开击中那里的拳头，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连双臂的关节都被一股力量给拧住了，紧接着腰部被人抓住直接抡了起来，干脆利落的就是一个抱摔。
这一下着实是摔得不轻，虽说穿着护具再加上木质地板也消减了一些冲击力，可他还是感觉眼前一黑，胸口一阵阵的憋闷。
当他重新恢复视野后发现澪就站在他的身边，可能是因为刚才一连串令人措手不及的凌厉动作，她额前的发丝虽然略有些散乱，不过气息却相当平稳，脸色和表情也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秦岚一翻身爬了起来，身上只有直接着地的几个关节摔得有些酸疼，但令他惊奇的是刚才击中小腹把他打得凌空飞起的一拳却根本没有任何痛感，明明那里没有被护具遮挡啊，再加上那里可是人体最柔软的腹部啊，怎么会这样？
“再来！”秦岚重整态势，没时间想那么多了，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打倒在地，虽然说名声这种东西他完全不在意，毕竟在学校里都已经属于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级别了，可男性最基本的自尊还是有的啊，要是对手是个男的还好找理由托辞过去，可对手是女孩子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澪点点头，重新拉开架势。
秦岚这次更加小心的观察着澪的动作，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体也开始逐渐发生了变化，血液加速流动，心跳渐渐放慢，而最明显的还是那一双棕色的眼瞳正在从边缘开始一点点的变为死寂般的灰色。
澪动了。
看到了！
秦岚赶忙侧身一躲，可还没等这个信号传递到肢体的末端得到执行，他的整个身子却突然后仰，这却并非是他本人的动作，而是一股巧妙的力量在一瞬间利用很小的动作幅度就将他的身子扳倒，尽管他已经竭力固定身体，甚至连脚趾头都像钩子一样弯了起来，狠不得扎穿鞋底把自己钉在地上，可依然是无济于事。
砰的一声，他再次重重摔在地上，而且这次完全是被毫不留情的脸朝下平拍在了地面上，顿时鼻子一酸就感觉有某种温热的东西顺着鼻孔流了出来。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已经看到了啊，肌肉的脉动，身体运动的趋势，以此为基础自己甚至提前预测出了她将要发起攻击的方位，真可以说的上是只要微微挪一步便可以轻松躲开，可为什么……
秦岚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女孩，两行鼻血兀自蜿蜒而下，可他还浑然不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看到了什么“美妙”的风景。
而此时，观察室中的秦诗雨正紧紧的盯着训练场中的两人，双手都握着拳，因为太过用力甚至每一个骨节都已经有些发白。
末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啊，或者说秦岚现在完全就是个普通人的水平。
“诶呀，小澪这一手可是够狠的，刚才那一下换了我也挨不下来吧。”金发青年看着秦岚鼻血长流的狼狈样子登时浑身一个冷战。
秦诗雨转过头，目光好像要吃人一样地看着他，拳头也是握的死死的。
金发青年赶忙闭上嘴偏过头去，身体也是站的端端正正，一脸的严肃。
这小姑奶奶心里正不爽呢，这时候要是惹到了那可真的是要死人的。
秦诗雨转过头，犹豫了一下后举起了手，打算发出测试终止的命令。
照这样看来，测试再继续下去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只能是让秦岚徒增皮肉之苦。
简直就是白送给人家的沙包。
“别急啊，这好戏可才刚刚开始。”金发青年按下她的手，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随后按着耳机低声说了几句话。
秦诗雨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并没有去偷听别人的习惯，可这家伙每次笑得这么猥琐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喂，你要搞什么鬼？”
“诶呀别管了，你看着就好。”他挤挤眼睛。
众人将视线投回场内。
此时澪将秦岚拉起，随后问道：“你的零戒呢？”
秦岚愣了一下后从口袋里摸出装着那戒指的盒子。
澪接过盒子，打开后拿出了那枚银质戒指：“伸手。”
秦岚伸出右手，在训练场灯光的照射下这只手居然出现了一种金属光面般的反光，不过这时秦岚本人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因为面前的女孩正在将戒指轻轻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如同晨曦般的灯光，幽寂的空间，女孩恬静绝美的面容，这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秦岚在那一瞬间呆住了。
“封具——零戒确认与使用者链接，状态正常，因为获得上位隐者授权而暂时解锁，使用者血限可以开启，基因组含量为20%，部长大人？”古馨询问性的看向秦诗雨。
原来如此，秦诗雨顿时明白了金发青年那番话的目的。
借用封具这种特殊的炼金道具，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在短时间内开启血限能力，而鉴于秦岚已经经历了与源流签订契约的过程，若是被开启后可以有一个稳定的持续时间的话，那就说明秦岚已经正式开启了血限能力。
秦诗雨咬了咬嘴唇，可这次跟被勾玄袭击那次不一样，在经历过契约仪式后再使用封具开启血限，哪怕只是一次都不可能再变回普通人了，从此秦岚就只能背负着被神族猎杀的命运和与各种残暴甚至根本就无法战胜的敌人战斗的使命一辈子，直到他死，或是神族灭亡。
金发青年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挣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从他戴上零戒的那一刻，无论是他还是我们，面前的路都只剩下了一条，全力去执行零戒计划，要是不能毁灭神族，那整个人类文明，不，这个星球所有的生命都会迎来灭顶之灾，一个只知道征服和毁灭的种族如果在这个世界扎根，结果只有一个，将这里彻底变成尸山血海的地狱。”
秦诗雨叹了口气，还是有些犹豫。
“嘛，抛去这些麻烦的责任和大义不说，你最希望的不就是让他活下来吗？现在他身体里的神类基因组已经被激活了，无论含量多少那对于神族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是独一无二的血饵，要是他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话那迟早会被神族给狩猎掉，你觉得是让他先保住小命重要呢，还是让他继续过安逸的生活重要呢？”
秦诗雨重重的咬着嘴唇，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但她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授权开启。”
“是，世界树自动接入封具，开始调节基因组结构，运行频率10Ghz，数值稳定，血限系统，限定激活展开！”
秦岚手中的戒指突然发起了光，而他眼前突然闪现出无数的字符串，右手的无名指突然感受到了一阵阵的灼烫，就像是那里戴着个烙铁一样，秦岚惨叫着想把戒指摘下来，可完全是无济于事，那东西就像是长在肉里了一样纹丝不动。
灼烫感转瞬即逝，眼前的数据流也迅速汇总成为了一个暗红色的TE社标志，随后视野的两边就多出了类似于操作面板上图标的东西。
“同步值稳定，世界树计算测试者与封具相性良好。”
秦诗雨松了口气，看来这是初步成功了，接下来的事……她看向了身旁的金发青年。
后者点了点头，按着耳机：“小澪，出五成力，不要用战斗术，授权你可以低功率使用‘十三教条’。”
澪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六边形阵图，紧接着便破碎为无数粒子汇集到了她的双臂上。
她脚下一蹬身子便直直朝着秦岚冲去，直如同雷鸣闪电般迅疾，可此时在秦岚的眼中她的动作却并非是之前那样如同幻影般难以捉摸，他的大脑中甚至清晰的预测出了澪下一步的动向。
他身体几乎是瞬间就动了起来，但却并非是要进行躲避，居然是前踏一步，要试图从正面迎击来势汹汹的澪。
两人如同陨星般碰撞在一起，一股气浪自中心席卷而出，甚至还有着类似音爆的尖啸声响起。
秦岚脚步沉重的退了两步，甚至连木地板都被他踏出两个塌陷，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被一只竖直劈下来的手掌死死的压制着，全身连一寸都动不了，只能是双臂交叉尽全力架住那只仿佛有千钧之力的手掌。
这种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光景，澪已经再次揉身而上，收掌出拳。浑身因为用力过度肌肉酸痛的秦岚只来得及做出几个笨拙的格挡动作就被一套打倒在地。
秦诗雨拳头握的更紧了，指甲几乎已经扎到了肉里。
刚才那一波对撞就显示出两者间战斗经验和身体素质的差别了，本来面对澪的那一击避开才是最优解，可秦岚却选择正面迎击，殊不知要不是他的血限能力已经暂时开启，身体恢复能力和骨密度比起普通人已经有了一个质的变化，刚才那一击就足能把他震得全身粉碎性骨折，秦诗雨还记得在教会学校时曾亲眼见过有个才12岁的家伙就用这招空手撕裂了一头迎面冲来的野牛。
想到这，她偏过头看了看金发青年，可后者的眼神此刻竟是罕有的认真。
嗯？难道是自己看漏了什么细节吗？这种一边倒的碾压战斗居然能引起这位圣殿骑士的兴趣？
金发青年突然嘿了一声，嘴角微微扬起：“来了。”
秦诗雨赶忙转过头。
只见秦岚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可这似乎也没什么吧？
突然，滴滴滴的仪器报警声响起。
“部长大人，你得看看这个。”古馨语气有些急迫的呼唤她。
秦诗雨赶忙快步走到操纵台前，只见屏幕上有关秦岚生命体征的曲线乱成了一团，心电图的折线就跟过山车似的忽高忽低，而脑电波更像是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毛线，总之一句话，秦岚的身体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糟了，立即终止实验！”
“是，”古馨尝试让秦岚手上的零戒退出系统，可无论怎么操作都是拒绝外部访问信号，“部长大人，零戒内部有特殊程序在阻碍操作信号，受试者的生命体征进一步紊乱，血限等级已经下降至10%，再降下去秦岚就要有生命危险了！”
“急停，快按急停。”
“没有反应，零戒已经脱离了世界树的控制网络，内部炼金纹路中的零点能正在逐渐进入高速运动状态，监测到受试者心率，血压，体温均有明显升高状况，零点能已经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了，机体压力上升，随时有过载危险！”
“该死！”秦诗雨用力挥了下拳头，可抬起头时却看到金发青年还是静静的站在落地窗旁看着，透过玻璃的反光还能看到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而那双紫色的双瞳此时也变得像晶莹通透的紫水晶一样璀璨。
“不用着急，我说了，好戏才刚刚开始。”他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身上的气质也陡然一变，如同一名帝王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臣民。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也逸散而出，顿时使得慌乱的众人脑中一清，冷静了下来。
秦诗雨定了定神走了过去，和金发青年并肩看着训练场中低垂着头站着的秦岚。
她了解这个男人，尽管就各方面来说这家伙就是个人渣无疑，可唯独他说过的话没有一次是无的放矢。
“你有什么办法吗？”
“不，不是我，是她。”金发青年按下了耳机，“小澪，不用留手了，全功率。”
“收到。”澪缓缓拉开架势，那赫然是之前击退勾玄的战斗术“溯流”的起手式。
明明在她周身看不到任何东西，可这时的她却给人一种如同直面滔天巨浪的感觉。
与此同时，秦岚睁开了眼睛。
灰色，最纯粹的灰色。
他看向澪的目光中不包含任何情感，愤怒，羞愧，什么都没有，只是死寂般的灰色。
那是荒芜，是毁灭，却又是混沌，是源起。
咯嘣嘣嘣嘣。
一阵金属锁链的摩擦声自虚空中响起，秦岚的右肩上逐渐出现了一个虚影，那是一口六边形如同棺材样的东西，但却并没有普通棺材那么厚，大概只有一半的厚度，它被数道手指粗细的锁链束缚着，上面所铭刻着的繁复花纹时隐时现。
可此时在场观战的人谁都没有发现秦岚肩旁的那个虚影，仅仅是能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零点能自他身上逸散出来。
当然，除了澪。
“溯流，一式，分浪。”
下一秒，她的身体原地消失，转瞬间便出现在秦岚面前，一掌带着一股足以劈开巨浪的恐怖力量劈下，可她却被那棺材的虚影挡住，力量如同陷入了泥沼般被全数吸收。
秦岚右手抓出一条虚空中的锁链，将那口棺材如同塔盾般持在手上猛地一甩。
这一下不但卸掉了澪攻击的所有力量，其上更是爆发出一股灰色的力量将她震开。
然而身在半空的澪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扭转身体一腿劈了下来。
两者交锋间居然发出了一声如同敲响洪钟般的声响。
也就是这声响让秦岚浑身一震，眼中的灰色快速褪去，而环绕在身边的虚影也渐渐消弭。
澪借助刚才对撞的力量向后翻出，轻巧的落回地面。
秦岚单膝跪在地上，使劲的晃着脑袋，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掌控这副躯体了，到后来自己的意识更是如同旁观者一样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观察室中十指如同幻影般敲打着键盘的古馨报告道：“受试者心率正常，血压及脑波趋于平稳。”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
秦诗雨拉过麦克风：“测试结束，辛苦了，可以休息了。”
听到广播的秦岚直接就瘫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肺里是一种好像被铁砂子刮擦的感觉，火辣辣的生疼，现在身上也是没有一处不疼的，四肢就好像灌了铅一样沉得根本抬不起来，就像是刚刚跑完全程的马拉松还没有休息过似的。
澪走到他身边，伸出了手。
“请起来，现在不可以躺下，会对身体器官造成伤害的。”她轻轻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秦岚听到她的声音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以及，以前似乎也有人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他点了点头，让澪把自己拉了起来。
两人此时离得很近，秦岚看到了女孩精致的面容和那双如同夜空般仿佛藏着星辰的深蓝色眸子。
而那只牵着自己的手也很柔软，触感仿佛是最顶级的丝绸，皮肤不但白嫩更是弹性十足。
这一刻他终于确认了。
这种感觉，不会错的，在过去未知的岁月中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女孩，也曾无数次的牵起过这只手。
“你是谁？”秦岚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其实他脑中模糊的记忆已经给了他一个答案。
“我叫言澪，是你的，执行者。”女孩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如同春日阳光，温暖和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