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兹里安与伊萨卡接壤地带附近的山原上,一个名为修伯恩的小镇坐在这里。
就和所有的塔兹里安人一样,这里的人们也同样拥有着如火般赤红的眼瞳。早在两千多年前的那段主判时代,塔兹里安的子民就出现了这种怪异的特征。
相传在两千年前,塔兹里安的祖先们在一场席卷整片西境大地的狂焰之灾中看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赤光,那光是如此的炽与热,以至于那些胆敢直视它的人,其身腾起赤色的火焰。他们的血肉干涸,骨化为洁白的尘埃在火中飞扬。
剩下的人敬畏地不敢抬头,但紧闭的眼睛仍然被那四散的光灼伤,这些幸存下来的人双目变得赤红。在灾难结束后,他们带着仅存的牲畜与家产向东而行,历经艰险翻越塞拉蒂斯高原。第一个新生儿在逃亡之途中出生,他和自己的父辈一样有着赤色的瞳孔,于是那群寻找家园的无家可归者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并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塔兹里安",希望他能指引他们找到新的方向。
但塔兹里安人过于显眼的赤瞳还是招来了一些人的恐慌,他们称这是恶魔临世的预兆;而信奉教廷的教徒们,则称此为圣耀之主迪维斯亚卡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圣痕。
无论这些传说是否属实,这些赤瞳的逃亡者还是在塞拉蒂斯高原的东方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之地。
太阳半悬在天边,放射出的光芒却怎么也不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在这严冬之时,因为缺乏煤炭,村民们只能靠燃烧秋季储存的柴碳来暖暖身子。
尽管这里无论是矿产资源还是元素资源都异常贫瘠,先祖们在经历重重苦难后落脚的土地,还是被他们视为最大的财富。没有过多的欲求与贪婪,全靠着农时劳作,农闲群猎的传统过活。虽然物质并不富足,但人们还是在知足常乐中充足地度过每一天。
炊烟袅袅升起,忙完一天工作的人们大都已经回到了家中准备晚餐。整个街道空落落的,唯有雪地上印着的行行脚印留在那里。
但一个女孩还待在街口,她双手抱膝蹲坐在雪地上,双眼眺望不远处那白色的山林,赤红色的瞳中闪现出一丝期待的光。
她似乎才六七岁的样子,褐红色的长发扎成辫子垂在脑后,稚嫩的脸已经冻的发红。没人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以及她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她似乎是想要等待着什么,直到身后传出一声呼唤。她回头看了一眼,赶忙拍了拍身上的雪站起身,向那个声音的音源跑去。
"亚莎!"那个高声呼唤的人是一个中年妇女,显得很焦急,很可能是家里的孩子走失了。
"妈妈!"女孩扑到她的怀里,双手扯住中年妇女的衣袖。
"亚莎!你这孩子跑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看着女孩通红的双手,母亲心里又心痛又无奈,但嘴上还是得斥责了两句。
"我在等爸爸和哥哥。"女孩说,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说会从山上给我带几朵白色的花,亚莎等到现在还没等到他们回来"
"他们会回来的,没事的。"母亲轻声安慰女孩,牵着她的手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最后三分钟!我希望在作战计划宣布前看到所有人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迪恩亚特中将厉声喝道,一如军部中所传闻的那样雷厉风行。
此时连他也穿上了外附装甲,这在第IX军团的战士眼中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的景象,每一次需要中将亲自带队作战的时候,他都会穿上自己专用的零式II型外附装甲。
可这次好像略有不同,能上这艘空艇的人或多或少都曾和中将并肩作战过,他们都知道中将的那套"黑隼"。但在现在,包括中将在内的所有人都武装着老式的零式I型外附装甲,灰黑色的金属外表别无二致。
虽然在上空艇前,每一个士兵都被军务部告知了此次行动的高机密性,却不知晓他们将去往何方,执行何事,甚至连配发的武器都不能确定是否是伊塞德尔出产......但这并不要紧,无论有多少疑惑与问题都无需多言,作为战士,他们只需要相信自己的指挥官就够了。
中将站在指挥台上环视四周,近六十名第IX军团的精锐在短短一分半钟内已经全部整装待命。士兵们排列成七条纵队,每一个人的面容都隐藏在防护面罩下,只剩下眼睛能透过透明的硬化玻璃观察外物。他们斜端着尚未插入弹链就足有十五公斤的轻型连射铳,厚重的肩甲放射出黑色的光。
"很好!"迪恩亚特中将边说边抬手示意一直站在旁边待命的副官,"现在宣布作战计划。"
副官拉开指挥台后的帷幕,那些安装在舱室两侧的灯管齐亮,驱散了原本占据了整个舱室的昏暗。
面对突如其来的高亮,许多士兵一时无法适应,但他们很快就回过神来,并看清了那隐藏在帷幕后的东西。
那是一张巨型图幅的地图,就算是资历最丰富的征行者也难以绘制出精度如此之高的地图来。数不清的标注标明此地的地形是山地、平原还是河流,又有红蓝二色的标注,用以表示交战双方各自占据的地点和兵力部署状况。
就算是第一次看战地地图的人也能从这张图上看出红方的绝对优势。在完全掌控制空权的情况下,重甲战车集群分成三批展现出向东面推进的趋势,同时轻装机车部队逐步切割敌人的阵地,逼迫其主要部队继续向边境线地带转移,而蓝方因为人员和火力被切割得过于分散,除了让主要部队后撤,就再无他法。
用过去那些战略军事家的话来说,这是没有悬念的单方面碾压。而被压制的一方,就算坚持到合围圈完成的最后一步,也终将在漫天的炮火中被彻底摧毁。
有时候安塞尔也觉得在毫无任何胜算的情况下,投降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几天前联军的劝降书就已经通过俘虏传给叛军,他们也确实作出了回应,只不过送回的是那个投降者满是弹孔的尸体。
这些自称为"伊萨卡解放者"的人,用此种方式向帝国和伊萨卡政府表明了他们誓死的决心。
"如你们所见,因为帝国的介入,这场战争最终会以伊赛德尔和伊萨卡政府的胜利而告终。"中将在指挥台上来回踱步,眼神却在审视台下列队的士兵们,"但在此之前,所有的人务必记住,狼无论怎样身处怎样的境地,它们的牙与爪依然可以轻易割开我们在此所有人的喉咙!"
"介于这次行动的特殊,我们不会和联军的其他部队协同作战。"中将猛地转身,一把撕开那张巨幅地图,露出那隐于其后的一张相片。"我们的任务目标只有一个,韦德•铠。"
安塞尔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震惊于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
透过那张相片,大多数人只会看到一个褐发蓝瞳的学生面向人潮激情地发表演说,他的胸口戴着属于学生领袖的徽章,看起来甚至有些文静。
在八年前"康德维特阴影"事件中,萨加卡派的政治领袖考尔•萨加卡被刺杀。有些人说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有些人说这仅仅是一场意外,然而在这场暗幕中,整个伊萨卡的人民已经沉浸在这场政治狂潮中无法自拔。
一群萨加卡派的康德维特首都国立学院的学生也随着潮流冲上街头,他们站在阴霾笼罩的天空下,一个个抢过扩音器高声怒吼自由、解放之类的口号,而人们打着不同颜色的旗帜,在演说台前汇成如海般的潮流。
历史或许会被所谓的正确所扭曲,但真相依然会存在那些亲身经历过的人的脑海深处。也就是在1872年的那个夏秋之交,一个名叫韦德•凯的学生第一次向大众崭露头角。
根据一位在场者的回忆,当时的韦德在站到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时,他向着人群高呼,向着海潮咆哮:在充满虚伪与利益关系的社会,与其消极地等待世界改变,不如通过认清自我与互相理解来缓和彼此的矛盾!
相片上的他的眼中映出磅礴的激情,仿佛在那一刻,他已是神之子。
然而学生们的演说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不同政治派别的人们依然向着本为同胞的彼此挥舞棍棒,断裂的旗杆上血迹渐渐干涸,到了最后连政府军也出动了,戴着防毒面罩的士兵骑着机车驱散人群,后面的防爆装甲车则不断向着集会场地发射催泪瓦斯......年轻人那崇高的期望,被现实碾得粉碎。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这么结束,随着伊萨卡全国各地的流血冲突愈来愈严重,以及阴谋者和理想者所谓的"理念",内战终于在无可避免的情况下爆发了。在后世的历史中,史学家们根据内战前期各方所占据的区域划分势力,以塞拉蒂斯高原为界,西方由政府军控制,东方则游走着时而联合,时而对立的叛军。
在当时有很多具有激进思想的学生加入了叛乱武装,韦德•凯也是其中的一员。在一场又一场惨烈的轰炸与搏杀中,年轻的热血撒入焦土,只剩下洁白的大理石墓碑还记录着逝者的生平。
很多与韦德相识的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事实也"确实如此"。过往的名字和理想均被他自己亲手埋葬,所剩的只有"撒拉弗屠夫"这个令世人震撼的名号......还有那些愿意誓死追随他的同胞。
"凭借才百人的游骑兵团,韦德渗透并袭击了伊萨卡政府设置在撒拉弗的军事基地,数十名政府军高级将领被突防的集束爆弹炸伤致死,上万人组成的防御网在他们面前如同虚设,如果不是因为立场不同,连我都要为这样的战绩说一声精彩。"中将沉声说,"虽然游骑兵团在'撒拉弗事件'后便开始销声匿迹,但军部通过某种渠道获取了情报,表明韦德依然指挥着所有仍在伊萨卡西镜活动的游击武装,而我们的任务,就是根据情报记录的坐标,找到并铲除这个潜在的火种。"
中将的话音刚落,一份从密封隔离箱中取出的材料便被传递给第一列的士兵,每个人迅速看完上面的所有字迹,再将其转递给下一人。
在等了五分钟后,那份材料被递到安塞尔手里,印在材料顶部的黑铁十字无疑是中央情报局的手笔。他的眼睛匆匆扫过纸面,记下了行动的计划行程。
希望这次作战......能成为整场战争的结束......
他这么想着,随意地将材料传给身后的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或许就是暴风前的宁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