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上午八点四十分,大雨,妹妹在她的卧室完成假期作业。我静坐在书桌前,侧着头看窗外大雨落下,这雨已经下了十几分钟,没有要停的样子。盛夏的暴雨总是突然出现,悄无声息的来,轰轰烈烈的下,毫无预兆的停,我期待雨停的时候。
挂钟的指针一圈圈转动,大雨已经淹没了它的声音,全世界都是雨,街道上一些行人撑着伞快步回家,还有些人则是在大雨中快步奔向家的方向。
书桌上摆放着完整的五线谱和一个口琴,线谱是昨天花崎邮寄来的,内容是天衣的作品《离歌》。
《离歌》啊,我抚摸着曲谱,昨天天衣来消息说她今天就要回学校,上午十点半点的飞机,现在的雨可能影响飞机起飞,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我也希望她能够按照计划回到学校开始新的生活,只不过这一别,可能就少有再见的机会了吧。
我希望可以去送送她。
这才是《离歌》的价值啊,天衣这次离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似乎是她的工作已经在国外找好了,这次回来只是希望能够再找找她的记忆,回到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呆一段时间,回来见见曾经的朋友,说一声“有缘再见”。
十点三十分起飞,但是要提前登机,我站起身想着窗户伸了个懒腰。
“慧,我要出门咯!你自己在家要乖哦!”我走出门冲着妹妹的房间喊。
“知道啦哥哥!现在雨很大要小心一点哦!还有,早点回家哦!”妹妹的声音传出来。
“好的!”我拿上玄关前的伞走进雨幕之中。
雨滴从天倾泻而下,敲打在雨伞上,不断发出击打声,这连绵的雨可真是无趣啊,让这么多人陷入麻烦呢。
总算到站台了,现在没有车,看来要等一段时间。我拿出手机,现在是八点五十,到机场需要二十分钟,来得及。
我在站台的木椅上坐下,将伞靠在扶手旁,雨势没有减小的样子。前方稻田里的水稻在风雨中摇摆,也算是前几天没有雨水的补偿吧,也许农夫会很高兴。
手机铃声响起,这次是花崎打来的.
“石田,我和天衣已经到机场了哦,你呢?”花崎问,电话那头有很明显的噪音,应该是机场的人太多了吧。
“我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到,家里太乱了,收拾花了太多时间。”我带着歉意说。
“这么大的雨,飞机可能会推迟起飞时间吧。”天衣的声音传来,“不用着急,慢慢来。”
“我这边的电车来了,马上就上车,到了我就给你们打电话。”我挂掉电话,显示时间八点五十七分。
电车发动,今天没有多少人,列车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男人在谈论着一些东西,听不清楚,也不想去听。窗外的风景闪动,远处的山冒着白烟,那是水汽。天上也是阴沉沉的一片,乌云笼罩,雨滴从阴云中源源不断倾泻。没什么可看的,车窗玻璃上的雨痕倾斜向后。我想起以前和樱的日子,当时慧才四岁。由于性格比较孤僻,小时候的我没有朋友,只有樱愿意和我一起,也只有和她一起我才不会感觉拘束。
同样是盛夏的雨天,当时那时我的十二岁,樱十一。在我的记忆中,樱是一个很可爱的,很有活力的女孩子,正好和孤僻的我形成对比。
小孩子的心性很单纯,谁愿意和他们一起漫山遍野的跑,他们就和谁关系好,所以从小就“斯文”的我自然就成了“墙角”的那一位,然而在当时那群孩子里面,樱算是孩子王,所有小孩子都听她的。
男生小时候都比较调皮,曾有一帮男孩跑来欺负这个不说话的“闷葫芦”,当我垂着脑袋回家,樱就跑来问我发生了什么,她一眼就看出来,然后提着木剑就离开,还和我笑嘻嘻的挥手告别。
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群孩子了。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樱会武术,直到樱去国外学习后我才知道樱的父亲是黑道里的小头目,这也就不奇怪了。我突然想到了为什么樱会改名换姓。
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女孩,怎么说呢,她的生活常识几乎为零,现在倒是好多了,毕竟在国外呆了五年,能够照顾自己了啊。
我回过神来,雨似乎小了一些,那几个男人还在讨论,但话题好像换了。
手机显示现在是九点零四分。
电车到站,我快速下车,四下张望——没有看见她们,于是我转身朝大门走过去,并拨打花崎的号码,“花崎,我到机场了,你们在哪里?”
“天衣在候机室,我现在在大门口。我已经看见你啦!”
我抬头发现花崎在向我招手,雨太大了,直到这个距离才看得清对方的脸。雨幕后的花崎身着白色长裙,风吹动裙摆,一人就是一道风景。
我快步走过去。
“走吧,天衣还在等我们呢。”“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航班会推迟多久。”
“是啊,好的飞机都延时了。”候机室人很多,我在人群中人群寻找天衣,没找到。
“哈!”一个人从我身后蒙住我的眼睛。
“天衣。”
“一下就猜出来了,真没意思。”天衣放开手走到我身旁。
“从小到大也就只有你会这么做吧。”我看着她的眼睛。
她没有接话,而是默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以后应该没有机会了吧,她即将去到欧洲,相隔两片大洋,以后就在那边生活,工作,结婚,生子,带孩子,和一个爱她的人一起老去,拥有一个美满幸福的人生。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悲伤。
花崎将手里的苹果递给天衣,在天衣看不见的位置轻轻拍了我一下并示意我跟上去。
我起身跟上她。
“石田,天衣就要离开了哦,乘着现在航班延迟,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和她道个别,要知道她昨晚在我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花崎转过头看着我。
“她哭啦?”我有点惊讶,我从来都没见过她哭,她是个很乐观开朗的女孩。
“是啊,就那么哭着,什么都不说,哄也哄不住,我猜她是舍不得你,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的过去,但就这几天来说,我也只能想到这个解释,毕竟找到自己的老朋友没多久就要分开,而且是没有归期的那种分别,谁都会伤心的吧。”
我没有接话,我选择了沉默。花崎叹了口,也不在说话。我们就这么站着,巨大的玻璃窗外大雨开始减小。
……
各位旅客请注意,从鸟取飞往曼彻斯特航班JAXXX因恶劣天气状况……
看来要等到大雨停止,意料之中。
“玉。”天衣从背后走上来,她伸手抱住我的手臂,她从小就这样,“等到下一次我回来,我要你能够把那首曲子吹完哦!”
“好啊,我等着你哦!”我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她的眼睛,那是那么的澄澈,不着一点污秽。
我再次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花崎的身影,她就那么站在我们身后,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认为她是在缓缓拭去自己的泪水。
在悲伤什么?
也许是一个朋友的离开。
也许……
“天衣。”我轻轻喊出她的名字。
她抬头看着我。
“祝你……未来……每天都……开心。”我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不知道她明白没有,“而且,到那边后,记得给我们发消息啊。”
“嗯!你也要开心哦,而且,你要照顾好由美姐姐哦,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可要收拾你,你知道我有多厉害的吧!”她说这句话时声音很大。随后松开了我的手臂,转身看了看花崎,“由美姐姐,快过来!”
转身轻拭眼角,然后用一个看似很随意的笑容向我们走来。
天衣把左手搭在花崎的肩上:“由美姐姐,要是这家伙欺负你,你就给我发消息,我马上就从曼彻斯特回来收拾他!”
花崎笑了,这次是这真的在笑:“好啊,到时候你可要赶快回来!”
天衣上前和花崎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我选择看向窗外的跑道,雨已经停了。
夏天的雨总是这样,轰轰烈烈的来,急急忙忙的走,一点也不留步,只留下满地的水洼,让人们一点一点的清理。
……
天衣起身准备前往登机口,花崎在和她交代相关事宜,顺便预定了一份钢琴曲,我都差点忘了天衣在国外选读的音乐系。
”那么,再见咯,由美姐姐,再见,玉!“天衣转身准备离开。
“天衣!”我叫住她。
她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上前去,在周围人群的注视下抱住她,她一点也不惊讶,而是回我以更为热烈的拥抱。
飞机最终还是起飞了,飞往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曼彻斯特。
在飞机起飞之时,窸窸窣窣的雨落在玻璃上,细小的雨丝连成雨幕,遮蔽了我们的视野,飞机消失于天际。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
盛夏的雨,总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