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萧何蜷缩在嬴樱的怀中均匀地呼吸着，像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渴望着母亲的庇佑。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唯有床头闪着微弱红光的指示灯还在尽其所能地工作着，像是宇宙诞生初期，那唯一的光点，包绕着两人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呼啊——呼啊。
嬴樱轻抚着刚安定下来的莫萧何柔顺的头发暖心地笑着。
“樱……”莫萧何哽咽道，就像大街上迷路的孩子迫切地寻找着母亲的身影。
“嗯？”嬴樱温和地握住莫萧何不安的小手，两人相拥在一起。“怎么了？”
“我，好害怕。”
莫萧何颤抖的声带刺挠着嬴樱逐渐不安起来的内心，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是有一天，大家都不在了怎么办……”莫萧何正在哭泣的边缘奋力地挣扎，试图不让樱又一次窥探她怯懦的一面。
嬴樱长舒一口气，轻拍着萧萧的后背，试图将颤抖着的她安抚下来。
“你是离世界末日最近的人，我是离你最近的人。我们就是一起扛过命运蹂躏的亡命之徒。”
因鼻塞而用嘴呼吸着的娇喘渐渐在房间里弥漫开，一名少女在另一名少女的安抚下静静地沉睡着。
……
“早上好，两位。”
嬴樱打开门，门框右边一名乘员礼貌地向她招呼道，仿佛他从昨晚开始就守在这里了。嬴樱回以礼貌地点头，微笑着说:“早上好。”嬴樱昂首挺胸，牵着阴影中睡眼朦胧的莫萧何缓缓踏出房门。
“因两位昨夜操劳，我们就没有刻意叫醒两位前去餐厅享用早点，实在抱歉。若是需要，现在即可安排厨房准备早餐。”
樱点点头，回身看看半睡半醒的莫萧何亲切地问:
“要吃早饭吗？”
莫萧何摇摇头，旋即补充问道:“樱要吃的话就去吧，我等你。”樱笑笑，向着彬彬有礼的乘员抱歉地点头，“有劳您费心了，我们不吃早饭。”说罢，二人手牵着手，在乘员的目送下离去，消失在了空旷走廊的拐角。
“昨晚的萧萧……好软。”樱揉搓着下巴并不存在的胡渣奸笑道。萧萧一愣，顿时警觉起来，慌慌张张地看向身边这个危险的女人，彤红的脸蛋仿佛冒着腾腾热气。
“你在说什么呢！”萧萧紧张兮兮地大声盘问，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好些个乘员循声望去，视野中所呈现的，倒像是男方有意戏弄着单纯的女孩子，像极了打情骂俏。
“我是指你说话的方式。你在……想什么？”樱微微低下头与萧萧的小脑袋瓜齐平，“不怀好意”满脸堆笑地问。萧萧一时语塞，尴尬地四处望望。
阳光从走廊左侧的大落地窗洒进来，白云一一划过舰体，在窗外留下一层薄薄的水雾。樱寻着萧萧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早已身处数万米的高空。
“真是个美好的世界。”樱感慨道，无奈地叹口气，“怎么偏偏是我们呢……”
莫萧何一改先前娇羞的状态，迅速平静下来。“即使是世界末日，也要竭尽所能地挣扎，换自己一种美丽的死法。”
影子渐渐偏移了角度，二人漫步在硕大的走廊，有一句没一句地畅谈着现在与未来。不论如何，人类对未来只能停留在表面的猜想，就连痛苦的过往也会顺着时间长河东去，空留下纸上所记录的冰冷的文字，唯独能清楚触摸的只有煎熬的现在。人总是这样虚妄地活着，时而低头回忆曾经利刃在身体上所划过的痛感，时而抬头展望宛如深不可测的星空可望而不可及的未来，唯独不能静下心来好好享受当下的快乐时光，也不能释然地接受即临的属于自己的灾难。
就像身处这数万米的高空，此时的她们离太阳是那么近，世界是那么亮堂，可依然单单是在张望着天空上那无情的播撒阳光的机器。
“早上好，司令。”“早上好。”
迎面而来的司令向着丫头们点点头，抬手看看表，“该吃午饭了，请随我移步到餐厅。”
餐厅一如既往地喧闹着，碗碟碰撞的声音，炊事员吆喝的声音，用餐人高声畅谈的声音此起彼伏，犹如车祸现场，无数声音摩擦碰撞在一起，乱成一团。与之相对的，反而是嘈杂中的大家居然都坐得整整齐齐的，没有人像学校里的孩子一样一会儿抢你的肉，一会儿掀你的盘子。不远处的窗口外，整齐地罗列着一道道白色的大排长龙的队伍，乘员们端着如腹般空荡荡的餐盘左顾右盼，试以闲聊的方式转移饿肚带来的不安。
“这可得排一会儿了。”司令叹气道。
莫嬴两相互望望，噗嗤一乐。
经过漫长的等待，三人终于端着盛装餐盘走向餐厅的角落。相比成天“打情骂俏”的二人组，对桌的艾瑞斯显得有点儿过分老实，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翻看着手机里的文件。
樱晃动着手中的筷子，分别看看身旁的萧萧和对面的艾瑞斯，“海沟是不是漆黑一片啊？”
“我可没去过里面。我们国家级空巡战列舰通常是执行日常巡航任务以排除地区安全隐患，最重要的是将企图靠近四界之门的敌人消灭在国门之外。”说罢，艾瑞斯看向了瞪着大眼的嬴樱。嬴樱眨巴着眼，用手肘推推认认真真用饭的萧萧。
“怎么了？”
“没事儿。我只是想问，马里亚纳海沟深达一万多米，那基地最深可延伸至何处？”
“最近正在向八千米扩展活动空间。”
樱双手环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要是把门藏在……”
“不可能。”樱话还没说完，艾瑞斯突然打断道，“不可能的。”艾瑞斯坚决否定的态度反而勾起了嬴樱的兴趣。他果然也知道，嬴樱想。她转头看了眼注视着两人的莫萧何，又追问道:
“为什么？”
艾瑞斯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低头看着空落落的餐盘摇摇头。
这里面果然有文章，望着餐盘的樱陷入了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