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悠闲的暑假很快就结束了。
如此理所当然的结束了,甚至有些突兀。又是人如潮水般涌进校门,夏天的炎热还未完全褪去,暑假就这样结束了。
来到报告大厅,几乎坐满了人。
我坐到我们班级的区域内,旁边是初中就跟我很要好的「刺猬君」。
(其实他的真名叫做苍神大夺弓,不过由于发质超级硬的问题,发型像个刺猬,所以我们就一直叫他刺猬君)。
「听说,你们暑假时候已经创立了漫画社?」
苍神把脸凑过来,靠在我耳边问我。
「对啊。」
「漫画社的人员是不是已经内定了,我也很想加入啊。」
我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回答着刺猬君的话,
「OK,绝对没问题的啦。」
周围的声音很嘈杂,学生四处走动,使人眼花缭乱。而我仍然在寻找那位转校生的身影。马上就要开始了呀,别出什么乱子。
然后没过多久,各个社团的演讲就开始了。
这个时候,站在台上的是剑术社的学姐。
「剑术社的那位学姐……我认识诶,去年的时候她好像还在阅读社里待过。不过从阅读社变为剑术社,跨度有点大。」
「跨度是有点大。」
我一边应付着刺猬君的话,一边四下寻找那位茶色头发的转校生。
但是始终一无所获。
不久就轮到漫画社了。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我记得小中鱼曾经跟我说,那个转校生「有点奇怪」,那个时候我就有点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出什么乱子。
「这个女生为什么现在还穿着cos服?」
听到刺猬君的吐槽之后,我把目光转回台上。
转校生终于出现了。
她穿着血红色的竹甲,这个似乎是最近很火的王道战斗漫画《赤夜之魔界:七支枪》里面的人气角色——哈布尔克的打扮,而且背后还拖着黑色披风。「她在干什么这里是开学典礼,不是漫展。」我一边低声吐槽,一边仍然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
她腰上佩戴的竹刀,正是哈布尔克的灵魂之契「斩首的猫头鹰」。
「很荣幸,能在这里见到各位。」
转校生在话筒前开口讲话。原本应该是很可爱的声音,但是她在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不过她一开口,加上她的那奇特的打扮,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是漫画社的一员。如果各位有看过『赤夜之魔界……」
台下响起了一些琐碎的议论声,大概就是讨论赤夜这部漫画。
「……就应该知道付诸鲜血的战斗,与黑暗的战斗对于人类来说,是多么重要。我之所以画漫画,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防止恶之绽放,像来自地狱的,如九头犬的悲惨的哭声般的邪恶。如果我们不能用自己的剑去击败他们,悲惨就永远不会停止。」
台下一片寂静。
台上的主持人愣了几秒钟,然后才缓过神来。
「非常感谢结奈子的发言,现在我们有请足球社……」
这位叫做结奈子的转校生,想必一定给别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光是我这么想,连旁边的刺猬君都说「真是让人难以忘怀」。我想确实是这样。
直到开学典礼结束,我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地狱九头犬悲惨的哭声」。
接下来的事情都在我的意料之内:直到终止报名社团的那天,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报名漫画社。
除了刺猬君,我,小中鱼,和那个结奈子,并没有其他的人申请加入漫画社。
2.
学校西侧教学楼还有一些房间是空置着的,因此就被用作我们社团的活动室。
当我走进活动室的时候,结奈子,刺猬君和小中鱼已经在那里坐着了。「每次都是黑白来得最晚呢。」虽然小中鱼如此吐槽,但实际上她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是手上操作着BS4,似乎在玩最近刚出的「Hightttttin」——好像是一个传统的RPG游戏。
「没有啦,不是还没有迟到吗。」我也是习惯性的作出狡辩。
活动室的面积不大,中间有一张由四张小桌子临时拼凑起来的大桌子。我们几个可以围着大桌子坐下来,活动室的前端也挂着黑板,感觉就是一个小型的教室。
我刚坐下来没多久,又一个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社团老师啊。」
我们纷纷抬头,然后吃惊地望向大防老师。「怎么是大防七葵?」刺猬君稍微往我这边靠了一点,低声问我。
我也只能不解地低声回答,
「谁知道呢。」
只有小中鱼依然低着头,没有做出任何吃惊的表示。
「首先,你们必须答应我一点——绝对不能把我是这个社团老师的事,给传出去,我可不想被别人知道是个宅。拜托了。」
大防老师这样哀求的语气,我从来都没有到听过。仅仅是惊讶之余,我也只是草率作出承诺「没想到……老师竟然是一个隐宅。放心,不会说出去的啦。」然后刺猬君也立刻表示,他不会把这种惊世骇俗的事说出去的。同时结奈子也做出了带着浓郁黑暗色彩的庄严的宣誓。但只有小中鱼一直保持沉默。
「你们不许反悔哦。」
大防老师这样温柔的语调,也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在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美丽而温柔的大防老师,站在我面前实在是有点虚幻。「真是没想到呀。」我独自感叹。后来我打算问出那个问题,但是被刺猬君抢先一步,
「为什么大防老师要隐瞒呢?」
「被学生知道是宅就很烦啊。」
可能是觉得,如果自己是个宅而且又美丽又温柔的话,肯定会吸引大量注意力。可能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大防老师才拒绝公开表明自己宅的身份吧。就拿我本人来举例子,我在学校里也不会穿奇装异服的啦,那样确实太羞耻了。但是呢,
我还有一个疑问,
「那为什么大防老师,您会来这个社团呢?」
「就是因为在学校里很无聊啦。」
这样的回答虽然很草率,但是也很真实。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好啦好啦。现在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既然这里被叫做漫画社,你们有画过漫画的经验吗,有在哪本杂志上投稿过吗?」
大防老师问我们。
「这个吗?嗯,还没有。」
我承认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但显然我没有投稿过。——作为一位纯粹的萌新,我顿时感觉自己没有资格待在这个社团里。
「哎,我也没有哎。」
听到刺猬君这么一说,我顿时感觉我也不是很糟糕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可以说是接近傍晚的时间。
日光从窗户里斜射进来。
接着便轮到小中鱼发言了,
「我投过稿,而且还成功了。但是只是一个短篇。而且画漫画真的挺累的,主要是花时间,反正在Highttttttin通关之前我是不会再画的啦。我记得我第一次投稿的短篇,就是FGO的同人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只是一个短篇,但总感觉比我厉害得多。
但即使在大防老师面前,小中鱼似乎也不愿意停下手上的BS4,可能她是抓住了「大防老师是隐宅」这一个关键的要害,所以才如此安然自得。
而接下来就轮到结奈子了——
在结奈子发言之前,大防为了防止她再爆出什么中二的长篇大论,所以抢先了一步了,
「结奈子我认识哦,其实她就是鸠古斯克——最近那个六支大魔杖,漫画化就是交给她处理的。」
天哪。她居然是鸠老师……这么说来,她的作品确实都挺中二的。但大魔杖可是最近大火的轻小说,上次去书店的时候,到处都摆满了那本书。能接手这么厉害的轻小说的漫画化,结奈子真是厉害呢。
可以称得上是天才漫画家了吧?我在心里感叹。
但是,结奈子好像表现出一些不满。
「哼,『大魔杖』我只是单纯喜欢才接手的。这和对黑的战斗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提『隆第亚里之战』,难道你理解不了龙之隐匿和所构造出来的世界观吗?」
此时,结奈子拔出竹剑,然后又不明所以地收了回去。
虽然说结奈子真的挺可爱的,但是这样的行为不免太迷惑了。
不过还好,这次她没有说什么地狱九头犬……
「地狱九头犬,就是我世界中重要的一部分。」
好吧,当我没说。
我以为又要听到结奈子的中二言论了,但大防老师打断了她的话。
「既然大家都提供了自己的履历,」大防老师把手背在身后,靠在了旁边的墙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那今天就由结奈子同学,指导大家吧。」
所以说大防老师,你来这里就是划水的吗……然我很想这么吐槽,但并没有说出口。
于是我便转头看向了结奈子。她开始先露出略带天真而得意的微笑,后来忽然又变得很严肃,「叫我奥里西斯结奈子。「知道啦,奥里西斯大人。」大防老师微笑着回答道,依旧是悠闲地背靠墙上。
黑板的左下角有几只粉笔和黑板擦。奥里西斯大人走上去之后,就立刻拿起了粉笔,「假如这是一张纸,首先是分镜和底稿……然后再把这里的线擦去。我这里用的是粉笔,在实际操作时画稿子是铅笔……」看来结奈子一旦认真起来,还是蛮正经的嘛。
不过,她似乎有些太投入了。
完全没有注意到台下观众的反应。尤其是小中鱼——她本来带着那顶白色鸭舌帽,结果现在连卫衣的帽子都带上去了,简而言之就是带了两个帽子。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帽檐下的一些刘海和阴影。她似乎也打得很认真呢。
「搞不好是在打boss战呢……」
听到刺猬君的喃喃自语后,我反问他。
「你是在说小中鱼吗?」
「啊,差不多。」
看来真的没什么人在听结奈子讲课。
「……就是这样的,其实还是要多练习。」结奈子的长篇大论结束之后,小中鱼的boss战似乎也打完了,她摘下卫衣的帽子,直接就趴在桌子上了。
太阳几乎已经完全落下了。
窗外斜阳的余晖射了进来。
奥里西斯大人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喂,小中,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讲。」
小中鱼趴在桌子上,愣了一会儿。
「——诶,在听的。」
但结奈子的眼神中仍然充满怀疑。
「差不多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了听到大防老师的话之后,小中鱼轻声补充说,「其实五分钟前,就已经下课了吧。」于是,我和刺猬君和小中鱼,以及大防老师和结奈子,互相作了告别之后,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3.
我刚走进家门,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爱丽丝就坐在沙发上。就是那天,在天台上跳楼未遂的白发少女,爱丽丝。「你是怎么进
来的啊……」然而我现在只想问这个问题。
她穿着的仍然是普通的学校制服和短裙,屈起膝盖坐在沙发上。但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提
问,她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开口,
「你终于回来啦。我有点饿,这包薯片能吃吗。」
她指着桌上的薯片问我。
「完全没问题……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把薯片丢给了她。
「明明是你的门都没有上锁。」
爱丽丝轻声回答道,她似乎并不在闯进别人家——这样的事情。
「因为门没有上锁,所以我就进来了呀。」
爱丽丝对我的质问并不在意。当然,光从她的表情上,也分析不出什么头绪。她从一开始就这样面无表情,好像周围的事都理所当然一样。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这的……」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一片薯片放在嘴边,然后给出了一个很不靠谱的答案,
「知道就是知道。」
我原以为,那一天结束之后,我不会再和爱丽丝相遇。而我更不会想到,爱丽丝将会这样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里。
「到现在这个时间了。」我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晚上7点,
「你还不回家嘛,爱丽丝。这样会让你父母担心的。」
其实我只是怕警察找上门来而已。
爱丽丝没有回答我,只是朝我这儿瞟了一眼。
我坐在餐旁上,无聊地翻看手机。其实只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所作出的逃避行为。我实在没有办法保持冷静,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孩走进我家……在公寓还是我一个人住的情况下,天哪,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好事?
我偷偷朝爱丽丝那里看了一眼。可爱的脸庞像天使一样,还有一副天真的表情……不行,根本冷静不了好吧。
「爱丽丝,该怎么办呢……」
我随便划着手机,翻看论坛,而脑袋却是一团乱麻。
但很快爱丽丝又开口了,她说出的话让我惊讶无比,
「但是你家就是这里呀,明明我没有记错。」
接下来我跟她谈论了一个晚上,也没有弄清楚她的来历。她说,「我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在我们那个世界里,有很多魔咒附物——我已经和它们战斗很久了。有一天,我醒来后,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但我认识你,芬克亚君,我觉得你和他很像很像。」当她讲出这番话的时候,我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奥里西斯大人』的得意门生,或者干脆就是得了妄想症。
「你说的话完全,完全没有可信度。」
我打断了她的叙述。但她似乎有些不解,只是一直盯着我看。这让我感到莫名的心虚,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心虚啦)。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爱丽丝的声音略微颤抖,仿佛被什么压垮了一样,「……尽管那个时候,我没能在天台上认出您。所以我想请求得到您的原谅。」
「没什么好原谅的啦。」尽管有些动摇,此时我仍然心存疑惑,
「你说的话都是事实吗?千万不要骗我哟,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次,爱丽丝的声音轻到只有我能听见。
「可我说的都是事实呀。」爱丽丝似乎有些着急,「您确实就是芬克亚君。我是不会记错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会忘记。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的——你曾经救了我一次,那时候我们明明就认识了呀!」
在我犹豫了片刻之后,像地震一样——
爱丽丝突然哭了。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呜咽着。
我愣住了,不知所措。
或许她真的很无助吧……不论如何,我现在都应该相信她的话。而且看着小女孩在我面前哭泣,我真的感到一些自责。
我冲上去抱住了她。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没有啦,我相信你。」
这个小女孩被我搂在怀中。她还只是一个初中生的样子,脸庞像天使一样可爱。她把头顶在我的胸口,突然就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肆无忌惮地大哭了起来。而此时,一无所知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边安慰她。我从未和一个陌生女孩靠的这么近。
脸红的像苹果一样了吧。
不光是我,爱丽丝也是这样。带着嘶哑的哭腔,爱丽丝轻声问我,「那么,芬克亚君,您终于想起来了吗?」
虽然很想安慰她,但我还是应该实话实说。
「虽然我忘记了那些事。但是我相信你。」
但是过了很久。很久。爱丽丝才停下了哭泣继续回到沙发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坐着。
这次,是我发自内心这么说,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请放心。」
爱丽丝得到我的承诺之后,稍微安心了一点。我问她有没有换洗的衣服,她指了指旁边的小衣箱说,「没问题的,我的行李箱也跟我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这样我才放心了一点。虽然不知道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总之换洗的衣服是不用考虑了。我让她快点去洗个澡,然后去睡觉。我告诉她,我把我的房间腾出来给她,而我睡沙发上就行了。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告诉她我没问题。我微笑着回答她。
在这个时候,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其实问题的答案我几乎猜到了,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那么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说不定自杀之后,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我对她的说法表示怀疑。
「但这样也太乱来了吧。如果死后,没能回到以前的世界,而是真的死了呢?」
面对我的疑问,爱丽丝只能低头不语。似乎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乱来。
「不过我见到了您,芬克亚君。回不回去都不重要了」爱丽丝认真地回答,「在天台上的时候,我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呢。直到离开了那个地方,「我忽然觉得像……您就是芬克亚君。」
或许只是我跟『芬克亚』很像而已,也或许那是一个平行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很难确认。
有可能是她胡编乱造的吧……但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必须认真的去面对了。
「好啦好啦,快点睡觉了。还有,别老用『您』这个称呼,就直接说『你』好了。」
「嗯。知道了。」
爱丽丝忽然扑进了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我。「已经没事了。」而我也只能这样安慰她。
从那天晚上之后,爱丽丝就一直住在我家。而这件事情除了我俩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于是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爱丽丝的临时监护人。「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一定很无聊吧。」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这件重要的事,于是我翻箱倒柜把我之前的游戏机、卡带都找了出来。爱丽丝似乎没见过它们,但是在我略微指点一番之后,爱丽丝也逐渐明白了游戏的玩法。这样我就能放心地去上学了。
于是每天上下学的时候,与爱丽丝的告别和重逢,就成为了我在那段时光中最重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