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像是过了很长时间,高大叔面前的树叶已经被踩烂,赵琛琛深吸一口气,握了握三娘柔软而微凉的手,三娘反手握回去,这个力度给了赵琛琛力量,她抬起头,看向四周,高大叔还站在原地,郑显坐在地上,名字叫做蔡西苹的女孩也坐在地上。
努力憋出一个笑,赵琛琛深深呼了口气。
高大叔怯怯走了过来,局促地手指头搓动:“姑娘,吃了饭,我也走吧。”
赵琛琛惊讶地问:“高大叔,他们那些人走了那么久了,你追不上了啊。”高大叔使劲摇头,他话说不利索,只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去找那些人:“我······我没啥用,光浪费粮食,走了给姑娘公子们省些吃的。”
赵琛琛几乎流下泪来,刚刚被冰透的心一下子暖了过来,她记得见到高大叔的第一天,他衣服破破烂烂,身上都是血,再晚一点,高大叔就救不回来了。这样他还能说出来要独自离开的话,赵琛琛的泪几乎到了眼角。
三娘慌张起来,这段时间有时会和高大叔一起干活,因为同是古代人,聊得来,受了高大叔很多照顾,三娘的父亲死的很早,她觉得高大叔像是个父亲样子,扯住了云峥的衣角,三娘哀声叫道:“夫君······”
云峥一向是个不会说好话的性子,这次也柔下声音来:“高大叔,你别走了成吗?”高大叔使劲摇着头:“不成啊,我没啥用······”
他淳朴的很,不会说很多话,只是一遍遍重复“我没用的很”。说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苦色来。
赵琛琛赶忙说道:“大叔,你可不能走啊,我们都是年轻人,很多事都不会,全靠你呢!”高大叔惊疑地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三娘被赵琛琛启发了,连声说:“大叔,等除了这林子,肯定好多事靠你呢。”
姬康也说到:“大叔,就算你没用,你一个年纪大的,放在这儿,我们也放心啊。”
惶惶的高大叔被安了心,脸是笑的,眼角却堆了泪,应道:“哎哎······”安慰好高大叔,姬康和云峥走到郑显面前,郑显嘴角闲着一根细细的枝条,他的能力是将自己变成一棵巨大的植物,枝条的攻击力很高,自然也在砂楚和颂帕善的名单上。
姬康、云峥和郑显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还是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他在打猎中总是一副闲闲的样子,似乎不在意猎物,也不在意队友和自己。但是一旦每个队友失了手,他总是能稳稳地接住。然而平时,他并不和任何人聊很多。
“你怎么没走啊?”姬康也坐下来,学他叼起来一根树枝,云峥皱着眉看着他们俩,觉得实在不雅。“呵,叫我走我就走,岂不是很没面子。”
郑显仍然一副闲闲的样子,但是姬康知道绝不是这个原因,因为他不像是个在意什么面子的人,并且这事只能说是别人认可的他的实力,怎能说是没面子。
不过姬康还是给面子地笑了起来。片刻后,姬康说:“说真的,为什么不走?”郑显叼着他的树枝,看向前方三娘和高大叔站在一起说话,眼睛里似乎装了全部,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我想看着好人到底能不能活下去。”姬康似乎听到了一句话,又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郑显没有重复,只是笑了起来,说道:“懒得走不行啊。”
姬康没再追问,不管为什么,留下来就是好事,他感激地看着他,终归没说出来感谢的话来,对于男人来说,没必要。
云峥觉得郑显很像自己手下的兵痞子,想拔掉他口中的树枝,终究想到这人是为数不多留下来的战友,熄了管教他的念头。
蔡西苹的情况他们都知道,小家碧玉,不善交流,只和三娘他们说话,和男人离得近便会害怕。
她的能力名为收阴,据她说,收阴是织女的名字,因此她能够用丝线缠绕住别人,然而丝线不长,并不足以困住凤凰这样的大型猎物,并且她生性怯弱,并不适合战斗,不在砂楚的名单上。
可是三娘她们知道,就算在名单上,她也不会离开的。
因此,对于蔡西苹,她们并没有说很多感激或安慰的话,因为对于这个女孩子来说,留下并不是一个选择,而是必然的事情。
原本热闹的小队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九个,有战斗力的也就姬康,云峥和郑显三个,虽然小芥末已经在很努力地练习了,但是现在他仍然弱得很。
姬康和云峥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坚定。以后可能会很难,但是他们总是要坚持下去了。
现在他们身边的人,不是他们的至亲,就是需要他们保护的。姬康和云峥心中充斥着满满的责任感。
食物不多了,几个人坐在一起,将剩下的肉切割好,女人们生了火,认真地烤了。他们不确定吃完这顿,还需要多久,他们才能吃到下一顿,因此对这一顿饭,珍惜地很。
和往常一样,三娘将自己的份悄悄分了给云峥,赵琛琛将自己的也分给了姬康,周希夷没有分出去,她必须要随时准备好救治自己的朋友们。
小芥末吃的狼吞虎咽的,他年纪小,在家中被父母宠爱着,虽然来到这儿受了些伤,但是很快就遇到了这一行人,照样被保护得好好的。
他亲眼看着他们的队伍变大,变壮,他和队伍中每个人都处的很好,甚至他都以为这和自己的世界一样和平而友好了,今日的事情给他上了一课。
只是食物不够了,便要抛弃弱小的人,那么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物竞天择是动物的事情,人应该做的是恃强扶弱。
小芥末知道以后他们这些人日子可能会不好过,他必须努力一些,帮助姐姐姐夫他们,起码,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在他们面前饿死!
高大叔和蔡西苹将自己的食物也切了一些下来,两个人怯怯地递到了郑显面前。
郑显正在吃饭,他吃饭也是个很不正经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切了肉,漫不经心送到口中。看到面前怯怯伸过来的手,一双苍老,一双细嫩,他嘴角翘起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你们吃吧,我够了。”
蔡西苹性格羞涩的厉害,并不敢看他,闻言,将自己手中的肉堆到了高大叔手中,直接扭过头去,假装没有听到,不说话。
高大叔面上很是愁苦:“公子,你吃吧,我没啥用,也只能做到这个了。”
他年纪大了,眼珠有些浑浊,现在正期待地看过来,带着些不安,似乎生怕自己被拒绝。
郑显看着他,一瞬间有些失神,浑浊的眼珠,令他想起了死去的人,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横尸遍野,他站在尸堆中,仰头大哭,那才是自己的世界,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比自己的美丽的多。
他道了谢,将大叔手中的肉接了过来,高大叔终于露出心安的表情来。蔡西苹悄悄地看着,郑显看过去,少女便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