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杀皮球大人
有一个少年,叫某人,姓某名人,除此之外一概不详。但在他的身边确实发生了一件值得一提的事。
浓黑的夜持续了好几天,没有白昼的迹象,月亮在徘徊。某人向窗外望去,发现有一堆充满弹性的皮球长在他的院子里。这可是个大麻烦,他出门要经过院子,而那些皮球让他无从下脚。因为,他踩在皮球上面的话就会被弹飞,搞不好会脑震荡。他几年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些皮球是一种叫皮球大人的怪物吐出来的。烧,扎,割,挖对它们都是没有用的,要想让皮球消失,就得杀死皮球大人。然而,这世上只有一位剑士能杀死皮球大人,几年前,某人有幸遇上了那位剑士,他自称“法先生”,轻松地干掉了皮球大人,还说下次如果还有这种情况,就去有关部门找他。
于是某人出发,由于皮球弹性太大,他只能匍匐前进。他一直匍匐着,出了院子,竟然还是只能匍匐。因为他每每移动时,皮球居然跟着他生长在他匍匐的下方。他听见一阵笑声,抬头一看,是皮球大人在怪笑。皮球大人就在某人身旁,扭动着诡异的身躯,将皮球从巨大的腮帮吐出,皮球落在地上,就立马僵住,种在地上,在皮球大人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远远地看,皮球大人的身形像一盏路灯。
“一定要阻止这家伙。”某人坚定了信念。
花了两个小时,某人来到了有关部门。虽然不大记得这里曾经是什么样,但这里和几年前大不相同。这里变成了一栋纯黑的建筑,建筑不仅被涂上了黑色的染料,而且连窗子也没有,无法从外面得知里面的任何情况。某人走进去,发现里面也差不多,里面总体的格局也是模模糊糊的,有光源,却不知是火把还是灯光,地上有装修过,却不知装的是地毯还是地板。里面的人无一例外地腆着大肚子,穿着黑衣黑裤黑鞋,头戴黑色塑料袋,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做什么。某人来到疑似前台的地方,说明来意后,一名工作人员叫来工作人员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的工作人员叫某人填写申请表的申请表申请工作人员给某人申请表申请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
就这样经过简单的手续后某人见到了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没个差,他的样子也是一身黑。
在会谈室,工作人员进门的第一句话是:
“按照不成文规定,在白天,要把窗帘拉上。”
然后工作人员拉上了窗帘,尽管现在不是白天,窗帘后面也没有窗户。
那之后,某人说明了情况。工作人员无奈地说:
“皮球大人是无法被消灭的。”
“剑士呢?你们不是有剑士吗?”
“剑士?你怎么知道的?没有那种东西。”
工作人员自相矛盾的话引起某人的不满,他不甘心地追问:
“有的吧,几年前那剑士说——”
工作人员揭开塑料袋一角,喝了点带油的健康饮料,嘴变得圆滑起来,他说:
“时代不一样了,你得有……亮纸。”说到亮纸时,工作人员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贝,嘴几乎贴在了某人的耳边。
“多少?”某人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他有带一些。
工作人员敞开他的黑衣,身上迸射出金光。原来,有关部门的所有人都以吃亮纸为生,闪闪发亮的纸,无时无刻引诱着他们……
“让我吃饱”他说,接着报出不可能的数额。
欲望真的是个很大的数字。
“我没有那么多亮纸。真的有这样的规定吗?真的要这么多?”
“我不管,我饿。行了行了,你去找相关机构吧。”工作人员见某人没有给他亮纸的意思,便下达了逐客令。
某人出去,在外面,皮球大人怪笑着,身体膨胀成巨人大小,吐出的皮球数量急剧增多,个头也大了一倍。有关部门周围的地全部被塞满了。某人只能继续匍匐前行,皮球的弹力很可怕,就算是匍匐着,也感觉如在死海游泳一般。相关机构离这里不太远,某人却举步维艰,花了六个小时才到。
相关机构是一间透明的房间,里面的人身体长得和透明的水母一样,除了飘在空中什么也不做。风吹来,透明的墙壁才会像波浪般浮动。某人对那里的人呼喊,请求得到帮助,相关机构的人充耳不闻。过了好一会,不知是谁丢下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相关机构管理条例
1.相关机构是有些机构和部门(包括某些,有许多)的总称。
2.相关机构的职工应当履行自己的职责,坚决服从上级领导的安排。
3.相关机构处理的事物范围是这个事物和那个事物。除此以外一律不受理,转交给有关部门处理。
4.违反上述条例,将受到停职1分钟的严重处罚。
某人明白了,这件事不该相关机构管。某人若再次回到相关部门,不过是再来一次循环罢了。就在某人一筹莫展时,相关机构下班了,原来就透明的房间消失了,透明的水母人也四散而去,唯一可以辨识他们的,只有他们肚子里的亮纸。
某人又恍然大悟,水母人唯一的工作,就是极其精确地计算离下次被供给亮纸还有多少秒……
浓黑的夜,月亮在胆怯。
皮球大人怪笑着,身体再次膨胀。从某人的角度看,皮球大人的身影掩盖了半边天,皮球大人体内那诡异的光愈发摇曳不定。
突然,皮球大人向某人吐了一个巨大的皮球!
这么大,我会被砸死的!某人这样想。
可是没办法,躲不开了,愿来世没有皮球大人——
一道黑影闪过!
是剑士!一位女剑士!她用木刀敏捷地发力,弹开了巨大的皮球!
“去找我的父亲!”她一边用一把木刀招架皮球大人,一边回头对某人说:“只有他才能斩开皮球大人!”
某人有些失望,他的女儿拿着木刀,当然没法斩开皮球大人。女剑士的衣服背后,印着“舆论”二字,这是她的名字。
“要怎么去?”
舆论这次头也不回,单手握刀空出一只手,释放了一阵人声鼎沸的海浪,将某人冲向几公里远的地方。
舆论的海浪湍急而猛烈,某人在极度的晕眩中到达了目的地。再次站起来时,周围已经没有皮球了。前方几米处灯火通明,那里有所宅邸,就是法先生的住处。
浓黑的夜,月亮在凄惨地逃窜......
因为猛烈的海浪,某人受了伤,不怎么使得上力。一位俊俏的少年在门口瞧见某人,慌慌张张地跑来,问:
“先生,这身伤是怎么回事?别动......我来扶你!”
某人一五一十地解释后,少年气愤地说:“真是对不起!下次我一定好好管教妹妹!请您不要记恨她,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她看不惯那种怪物,却又没有练好剑技和法术……”
某人想到了什么,问少年的名字,少年怡然一笑,洪亮地回答:
“在下公权力,见习剑士!”
一进门,便有一位三十多岁的清秀女人接应某人。女人一触碰到某人,某人的伤立马恢复了。某人不可思议地打量自己全身上下,竟和原来别无二致。
女人见到某人的惊讶,解释说:“舆论为我所生,也只有我,才能治好舆论造成的伤。”
“那您就是——”某人想起,他听说过这对母子。
”正是,我是德夫人。“德夫人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戚。
德夫人跪坐在席子上,示意某人也坐下。
”没有时间在这儿闲聊!那家伙已经开始攻击——“
“听我讲个小故事吧,之后,你再做决定。”
德夫人积累了几千年的庄重,让她临危不乱。某人见德夫人心里似乎有别的想法,于是不再着急,仔细倾听。
“在很久以前,在那皮球大人盛行的年代,昼夜混乱。与之抗衡的,有许多剑士,然而,他们各执己见,在斩杀皮球大人的” 同时,也斩杀同类。过了几年,他们发现了皮球大人的来源,原来,每一个皮球大人,都是曾经的剑士。只要是剑士,在某个时间就会变成皮球大人,这是一种无解的诅咒。于是,有人改行,有人因为自己的剑道自杀,也有人接收了这样的命运,无一例外,改行也没用,他们全部变成了皮球大人。但那之中有一个剑士,他发现了破解诅咒的方法。”
“是什么?”
“我。”
“所以,法先生成为了你的丈夫?”
“是的。只要我和法先生在一起,法先生就不会变成皮球大人。其它剑士听闻此事,都想把当时还在追求我的法先生挤下去,但无一例外——他们在排挤法先生之前,全部变成了皮球大人。直至现在,法先生也还在追踪剩下的皮球大人。”
“为什么他的诅咒会被抑制?”
“这正是我想给你说的。因为,我经常训斥他,约束他的行为,他经常鼓励我,让我有勇气去改变我力所能及的事。过了几年,我才知道,我也有诅咒,如果我失去改变他人的勇气,我就会消失,然后被遗忘。”
“所以你们互相抑制了对方的诅咒?”
“是的。但是……”德夫人的身体开始崩坏,像被风蚀的石头般一点点被剥落,在德夫人体内,是深黑的虚无,“他不在了,我,也将消失...... 意识形态的杯子要裂开了,不会再有……善与恶的界限……”
“他去哪里了?”
德夫人沉默,然后凄然泪下。
“皮球大人就是法先生。最后,他还是没有逃过诅咒。”
“不会的!夫人!振作一点!还没有结束!”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德夫人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你来成为......新的法先生。”
“要怎么做?”
”记住答案......经验和逻辑。“
德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化为了尘土。紧接着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公权力也化为了尘土。某人虽然没看见,但他料想到,舆论,这位勇敢的女剑士,多半也不在了,因为——
皮球大人,已经膨胀到最大化,站在他的面前。
浓黑的夜,皓月当空。
最终决战,即将来临。
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变成法先生?
某人一边想着,一边飞速地逃跑——不,他无法“跑”,他只能像断线木偶般被皮球大人吐出的皮球弹来弹去,他很清楚,再过几次,他就会骨折,再过几次,他的内脏会破裂,是的,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又一次被弹飞,又一次剧烈的晕眩,这一次,在模糊的空中,他看见了皮球大人背后的一道闪亮的光。那是一把插在皮球大人身上的剑,原来之前的光,就是这把剑发出的 。
于是某人决定了,付出多大代价也好,下一次落地,一定要拔出那把剑!
来了!又一次呼吸,看准了!
......成功了!随着某人一个精准的降落,他抓住了剑柄!
接下来只要拔——拔不出来?这把剑,很沉重。
剑说话了,他说:
“我是法之剑。你只凭蛮力,拔不出我,也举不起我。给我一个答案,一个为什么使用我去战斗的原因。”
剑的声音庄重而空灵。
“我想要活下去!所以我需要武器!”
“只是为了活下去,我是不会服从你的。我是高傲的剑,我是自我的剑,我是一切的剑......”
“那......如果不阻止皮球大人,世界会被毁灭!到时,你也会不复存在!”
“这种程度的空话,也绝非我想要的答案。”
剑察觉到少年的意志在动摇,少年虽拼命想要获得它的力量,可不知晓它力量的人,是不能使用它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托付的好。
皮球大人左摇右晃,试图将某人甩掉。某人死死抓住剑柄,尽管筋疲力尽,尽管满手瘀伤,他还是拼命回想印象中的上一代的法先生。尽管与那位法先生只有一面之缘,尽管那位法先生已经堕落,他还是想从那位法先生中找出法之剑想要的答案。对了......德夫人的故事,那句话......
在巨大的压迫和痛苦中,他得出了答案。
“我愿拿着你,用世人的经验和逻辑,去评价他们的欢笑和眼泪!”
法之剑高兴地从皮球大人的背上自行送出,牢牢地黏在了某人手上。
“小子。这确实是我想要的答案。记住了,这是承诺,也是终身的诅咒!”法之剑的声音,在恶魔与天使之间徘徊。
“跳下去!”法之剑命令道。某人迅速跳下去,这次,地上的皮球被踩得稀烂。
由于剑被拔出,皮球大人的行动愈发狂暴起来,巨大的皮球像机关枪一般射出,就在将要击中某人的一瞬间,法之剑说:
“挡下来。”
某人随手挡了下来。法之剑的稳重分散了冲击。
“记住这感觉,这是我的‘公正’力量。防御力极高。现在反攻,冲过去!”
某人向皮球大人冲去。突然,一切都慢了下来,皮球弹幕定格在空中,正在爆开的皮球如花绽放,都如同电影慢动作般被拉伸。
”记住这感觉,这是我的‘变化’力量。他会改变你的斩击方式,行动速度,最重要的是,他不会让你失去重心。现在,你处于加速状态下,他们看上去就变得静止了。“
在缓慢的环境下,某人到达了皮球大人的面前,尽管皮球大人很慢,但某人还是看见了他惊愕的神态——那嘴和眼近乎癫狂的神态。
“该了结了,用我的‘强制’力量斩杀他!”
某人奋力砍向皮球大人的肚子,随之而来的是坚硬的触感,这是皮球大人最后的抵抗,这是皮球大人最后的抵抗。
”加大力度!“法之剑声音像激昂的波涛,某人大喊一声,咬紧牙关,愣是把石头一样硬的皮球大人划开了!
皮球大人呜咽一声倒下,地上的和天上的皮球,全部炸开,声音震耳欲聋。在远处,有关部门建筑的涂料褪色了。相关机构的透明结构,也一点点显现出来。
但某人毕竟不是剑士,他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天亮了,黑夜在飞速地逃窜。
某人在一间气派的寝室的床上醒来,身边有一个神秘的女孩。这女孩和德夫人有几分神似,却有着德夫人没有的活力。她盯着某人,某人醒来,她立马嫣然一笑,说: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新道德,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德夫人啦!你想问皮球大人去哪里了,对吧?那些个皮球啊,全部装在这个笼子里哦。”
某人望去,一个黑色铁制笼子里,无数皮球如婴儿心脏般静谧地伸缩,跳动着,
某人很疑惑,问道:“你从哪里来?这里是哪里?”
女孩摸摸下巴,眼神俏皮地飘忽不定。
女孩开了口,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