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云帆扶着有些刺痛的脑袋，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也太伤身体了……”
昨夜他可没机会闲着，拉着昔若一起规划人设、制定策略，两人折腾了一整晚。直到天边微亮，昔若才从那种亢奋状态中清醒过来，终于想起顾云帆是个身无修为的普通人，没办法和她一样一夜不睡，这才连推带搡地把他轰去休息。
这不，因为忙到太晚，顾云帆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醒来之后，天已经大亮，明媚的阳光照进房间，让他不得不稍微眯一会儿眼睛，才能适应房间里的亮度。然后，他下意识地看向房间里唯一一张圆桌，昨夜他和昔若在桌上写写划划了半宿，按理说应该会留着许多乱糟糟的草稿才对，如今却不见了，变得像他刚来时一样干净整洁。
大概是已经被昔若打扫过了吧。
真是的，明明已经是要出名的人了，怎么还在干这些零零碎碎的活呢？顾云帆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挂上了几分微笑。
但接下来，让他更加头疼的事情接踵而至。
梳妆台上，所有洗漱用具都换了新的，看着那根完好的柳枝，顾云帆的牙根开始不自觉地发麻。
这回……真的要“晨嚼齿木”了吗？
……罢了，就当是入乡随俗吧。
顾云帆咬着牙来到梳妆台边，等到离近了才发现今天这批洗漱用品的不同之处——每样事物旁边都比昨天多了个小标签，上面简要写着物品名和用途，这字迹娟秀工整，顾云帆昨夜里才见过，是昔若的字。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看来昨天自己丢脸的样子，全被自家亲卫看去了啊……
有了前一次的失败教训和昔若留下的标签后，顾云帆很快就掌握了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虽然还很不习惯，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主，只是正应了那句古话而已——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顾云帆这边洗着脸，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顾云帆下意识就觉得是昔若，也没在意，继续从盆子里撩水洗脸。
等到清洗干净，取过帕子擦了脸后，顾云帆一抬头，却正好撞见一张近在眼前的娇俏面孔。
“哇啊！”顾云帆大叫一声，吓得后退了半步，“你走路没声音的吗！靠这么近干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烟霞门下弟子沐筱悠，未来的幻云宗主。此时，她光着脚丫背着手，笑嘻嘻地弯下腰看顾云帆洗脸，双眼都眯成了月牙。
顾云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天天光着脚，难道是为了走路不出声吗！
沐筱悠没说话，看到顾云帆被吓得后退之后，自己又往前跟了半步，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他。顾云帆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颤着声音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沐筱悠还是没说话，而是绕着顾云帆走了两圈，把他全身上下观察得仔仔细细，这才退开两步，笑嘻嘻地说道：“只是想瞧瞧，你究竟怎么把昔若姐姐哄得那么魂不守舍的？”
“……”
还没等顾云帆解释，沐筱悠又踮着小脚丫靠过来，神秘兮兮地往顾云帆耳边一贴，轻咬道：“要不，先生也来夸夸我试试？”
顾云帆的老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你们幻云宗……还搞这个的？
沐筱悠可不管顾云帆怎么想的，她一击即退，又回到顾云帆两三步开外的位置，以指点唇，笑道：“我还以为先生是哪里来的情场高手，如今一看，也不怎么样嘛。看来是昔若姐姐学艺不精，这才着了先生的道。”
顾云帆哭笑不得：“你们学艺还学这个？”
“媚功也是幻术的一种，为何不学？”沐筱悠巧颜笑兮，“说起来，先生或许还未曾听过师父名号的前半句？”
要说顾烟霞的名号，他还是听昔若说过的，“烟霞现，玉清无”，确实霸气非凡，但没想到还有前半句？
顾云帆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问道：“是什么？”
“相思苦，幽云慕。”沐筱悠很有耐心地解释，“幽云是师父早年行走九州时用的假名，如今已经不用了。”
“相思苦，幽云慕，烟霞现，玉清无。”顾云帆重复了一遍，细细咀嚼其中的含义，“看来，顾宗主当年也是个害人匪浅的妖女啊。”
“可不是嘛。”沐筱悠认同地点点头，似乎觉得这是一种赞美，“咱们魔门出身的女子，不正是正道口中的妖女么？”
顾云帆挠挠头。这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总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小姑娘，你的思想很危险呐。
想到这里，顾云帆问道：“你将来……不会也要出去继承这项基业吧？”
沐筱悠歪歪头，理所应当地答道：“自然如此。怎么，先生舍不得？”
这话问的就很奇怪了，他们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哪里会有什么舍不得呢？只不过，要让顾云帆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年轻白菜出去祸害别人家的猪，玩弄人家的感情，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但他偏偏又不好劝阻，因为这就是幻云宗的行事风格，恐怕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传下来的。
看着顾云帆的脸色一点点变黑，沐筱悠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她再次贴近一步，在顾云帆身边轻声说道：“不过，又有哪个女子真心喜欢这种生活呢？不外乎是为了生存罢了。因此，先生为幻云宗做出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如果真能成功，让弟子们以后无需再为生存卖笑，那先生就是改变幻云宗风气的最大功臣。”
看着眼前这副瘦弱的肩膀，顾云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宗门的重量。前一刻明明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妖女，下一秒就变成了眼前这样，突然变幻的画风让顾云帆觉得很不适应。
甚至有了一种即将窒息的错觉。
然而，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沐筱悠的脸上马上又浮现出了天真的笑容：“好啦，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不提也罢。不过，师父教了我很多魅惑男人的手段，可惜宗门里全是女子，我还从没试过手，不如先生给我做个陪练？”
陪练？顾云帆回想了一下刚刚被沐筱悠咬耳朵的场面，顿时觉得脸红心跳，如果长此下去，他哪里吃得消？
他赶紧摇头：“如果你想要一个只会追花逐月的草包，倒是可以试试。”
“那可不成，昔若姐姐还指望你改变幻云宗呢。”沐筱悠的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她现在可勤奋了，说是要闭关修炼先生给的秘籍，一大早就把自己关到后院里去了。”
“不错，有前途。”顾云帆欣慰地点点头，但紧接着就变了脸色，“等会儿，不对啊，我们俩今天还要去打探正道的情况呢，她怎么直接闭关了？”
沐筱悠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这不是还有我呢嘛。”
这问题可就大了。
顾云帆皱了皱眉，问道：“你可是幻云宗少宗主，万一被人认出来，还怎么打探情报啊。”
“我是少宗主没错，但我还没出山，谁认得我呀。”沐筱悠双手叉腰，对顾云帆的婉拒非常不满，“我看呀，你就是馋昔若姐姐，居然连本少主的邀请都敢拒绝？”
这话顾云帆是不认的，他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为了大计着想嘛，既然没人认得你，那就没关系了。正巧，我也觉得昔若已经不适合抛头露面，你来的正是时候，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自然是现在就走，这样咱们应该刚好能赶上午饭。不瞒你说，本少主已经制定好了今天的路线，怎么样，感动不？”
说着，沐筱悠双手叉腰，挺了挺毫无分量的小胸脯，就差把“快夸我”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顾云帆脸色一黑。得，刚哄好一个孩子，又来了个孩子气更重的。
他并没接这个话茬，反问道：“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设计路线，那你说说，咱们今天先去哪家？”
沐筱悠马上答道：“玉清门，青海苑。目睹了妖星降世的人并不少，很多人都会联想到天道之子，正道诸宗恐怕都会派人来青州查探，青阳城更是重中之重，咱们选在此时发展产业，必须先弄清城中的情况。然而，此时距妖星降世不过一日有余，他们大多应该还在路上，只有玉清门凭借地利，或许早有布置，自然是咱们最优先的目标。”
“不错，思路清晰，怪不得能被顾宗主选为传人。”顾云帆抚掌笑道，“既然如此，今日你我同去，最好能即刻出发。”
听了顾云帆的夸赞，沐筱悠又恢复成笑嘻嘻的小妖女样子，说道：“先生总算肯夸我了，还真是不容易。不过，这夸奖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嘛，真不知道昔若姐姐为什么那么看重。”
顾云帆一脸无奈：“你怎么总提这事，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可以呀。”沐筱悠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到这个，师父早上跟我说了点和先生有关的话，先生想听不？”
顾云帆嘴角一瘪。自己敢说不想听吗？
于是他只好点了点头。
见状，沐筱悠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情况，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露出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师父特意叮嘱我别被先生拐跑了，不然……”
“不然什么？”顾云帆感到一阵不妙。
“不然，动手挖先生眼睛的，可就不是我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