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幻云宗果然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以夏时渊为首,一群衣着各异的年轻人围了幻云宗别院,叫嚣着要里面的人交出天道之子。
前院的屋子里,顾烟霞亲手为顾云帆倒茶,感叹道:“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看这阵容就明白了,若是真为天道之子而来,夏时渊会带着一群初出江湖的年轻人?怕是各宗长老早就亲自杀来了。
顾云帆笑呵呵地问道:“如今局面,宗主打算如何处理?”
“先生自去和他们对质。有本座在此,无人能伤到先生。”
顾烟霞淡淡说道,言语中透露出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顾云帆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听到顾烟霞应允,将清茶一饮而尽,起身告辞:“既然如此,在下便去会会他们。”
推开房门,沐筱悠早在门口等着了。她幽幽叹了一声,说道:“走吧,师父让我给你当侍卫,咱们一起去。”
这语气无奈至极,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云帆想了想,也是,人家是一宗少主,宗门未来的希望,什么时候沦落到给别人当侍卫的地步了?然而,他固然还有昔若可用,但昔若现在有了琴仙子的身份,已经不再适合出面,这差事兜兜转转,最后居然还是落到了沐筱悠身上。
两人并肩走着,一直走到别院大门,正对上几个打算破门而入的年轻人。这几人身着制式劲装,腰间系着令牌,居然都是青阳城城卫。
见顾云帆两人走出大门,其中一人连忙指着顾云帆,高声叫道:“少主,属下那日所见就是此人!想必正是那天道之子!”
顾云帆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哟嚯,你们九州盟也会演戏?只是这演技……也太浮夸了吧。
顾云帆面带笑意,左右打量着围拢过来的人群,大致明白了夏时渊为什么要派人演上这么一出。经过这几天的学习,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对九州一无所知的萌新,对各大势力多少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此时,围绕在夏时渊周围的全是年轻人,虽然衣着各异,但顾云帆大体上能看出几样服饰,却都是正道九宗的制式服装,其中以月白道袍居多,正是玉清门的装束。抛去玉清门外,九州盟和城卫军占了剩余的大头,至于余下的几位,顾云帆只认出了剑宗装束,其他就认不清了。
显然,这是一批集合了多家正道宗门的“联军”,并非夏时渊麾下之人。他虽然身为九州盟少主,但也无法指使正道弟子,所以自然是找了什么借口,这才聚集了这么一大群人。
而这个借口,恐怕就是“麾下城卫发现了天道之子的行踪”。
夏时渊能找到此处,顾云帆并不意外。他们当日受惊于燕凌霜,返回时并未刻意掩藏行踪,只要有心查探,其实并不难找。此时,他拱了拱手,笑道:“在下顾云帆,敢问诸位何故闯我庄园?”
刚刚那名城卫高声叫道:“好你个天道之子,居然敢跟我家少主装蒜!这位是九州盟夏时渊夏少主,还不速速拜见?”
顾云帆直接被气乐了:好一条忠心耿耿的走狗。顾烟霞身为一宗之主,见到天道之子都要以礼相待,区区一介城卫,居然敢在这儿狺狺狂吠?
当然,他可不能直接承认自己是天道之子,那样就没意思了。反正身后有顾烟霞这么一座大靠山,顾云帆毫不胆怯,笑道:“这位小哥真会说笑,在下一介凡俗,与天道之子何干?”
那城卫还要说话,却被夏时渊挥手拦下。只见他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是与否,夏某自有辨别之法,阁下只需跟我们走一趟便可。若是夏某抓错了人,届时自然放阁下回来,九州盟也会作出补偿。”
顾云帆双手一摊:“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还没等夏时渊说话,旁边的一位剑宗弟子先沉不住气了,高喝道:“夏道友身为九州盟少主,有资格过问九州一切事务,岂容你一介平民大放厥词?”
顾云帆眨眨眼:这难道是异世界版的舔狗?
他原以为,九州盟被正道九宗架空后会处于比较尴尬的位置,但瞧这剑宗弟子的反应,看来多少还留有几分实权。
夏时渊眉头微蹙,似乎也有些不喜。他摆了摆手,道:“不必多言,直接带走。”
话音刚落,两名膀大腰圆的青年城卫便大步向前,缓缓逼近顾云帆。见此情景,顾云帆丝毫不退,仍旧是一脸笑容,笑呵呵地看着这两名缓缓走来的汉子。
然而,就在他们终于接近顾云帆,即将准备动手的时候,却突然在耳边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唉……”
一直伴在顾云帆身侧的沐筱悠忽然动了。在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除去夏时渊外,无人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便看见那两名城卫轰然倒地,身上居然没有一点伤口,但却已然没了呼吸。
那剑宗弟子勃然大怒,喝问出声:“何方妖女,胆敢在此地行凶!”
话音刚落,云烟乍起,鬼魅般的娇小倩影一闪即逝,再出现时,手中已多了一支染血的长针。再看那剑宗弟子,喉咙染血,豁然洞穿,再也无法高喝,徒留下“嗬嗬”的出气声,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直到身死,这位剑宗少侠居然都没能来得及出剑。
“真是的,看你以后还喊不喊那么大声。”
似乎对剑宗弟子的大嗓门非常不满,沐筱悠鼓起嘴巴,低声抱怨。
一旁看戏的顾云帆微微眯起眼睛。或许是曾经经历过太多,已经把他的心灵折磨地足够坚强,明明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行凶杀人,他心中的不适感却远没有预料中那样强烈。
顾云帆心中无奈一叹,看来自己这个天道之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呐。
沐筱悠忽然发难,这一手着实惊呆了众人,再看她巧笑嫣兮的样子,人们下意识便想到了“妖女”一词,只觉得没有与之更配的词汇了。
不仅仅是对面那群正道少侠这么想,就连在顾云帆心中,也是一样的。
不得不承认,沐筱悠实在长得太好看了,略有些肉肉的脸上还残存着几分少女特有的娇憨,简直可爱到犯规。然而,正是这样一位少女,手中还拿着刚刚杀过人的凶器,鲜血顺着长针滑落,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溅上她纤尘不染的赤足。
这巨大的反差感,震的在场所有人相顾无言。
趁着众人都被沐筱悠的雷霆手段所震慑,顾云帆“啪”的打开扇子,摇头晃脑地扇了几下,和沐筱悠一唱一和:“窃以为,诸位或许找错了地方。正如诸位所见,我们这里可没什么天道之子,有的只是魔道妖人。”
夏时渊眉头紧蹙,沉声道:“两位当街杀人,是当夏某不在么?”
“杀便杀了,你能如何?”
顾云帆一收扇子,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耻笑。
手下被人当着面杀了,夏时渊脸上无光,而顾云帆正是要痛击他的痛处,想办法激怒他。在顾云帆看来,连云艺这位普普通通的亲卫统领都能跟夏时渊打个不分高下,更何况那位凶名震天的顾宗主呢?
所以,要是能激怒他,让他独自上来送死,自然是最好的。
谁想到,夏时渊的养气功夫远比他的修为更加精深,居然没上顾云帆的当,十分理智地下了命令:“诸位同道,魔门妖人在此为非作歹,我等岂能无视?可有人愿随夏某一同生擒此人?”
夏时渊不愧是颇有威望的九州盟少主,顷刻间一呼百应,所有人都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纷纷响应号召。
沐筱悠看了,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说道:“你们讨论完了?接下来是哪个来送死?”
夏时渊低喝一声:“莫要受妖女挑拨,我等一同出手,以免被各个击破!”
“这就是所谓正道么?”顾云帆长笑一声,“以多欺少不说,欺的还是个弱女子,不愧是正道大侠,厉害厉害。”
众人被顾云帆气得七窍生烟,许多人抑制不住,纷纷朝顾云帆扑来,却是让正道众人自乱了阵脚。见此,沐筱悠咯咯一笑,娇小的身姿再动,顷刻之间,正道众人便倒了个七七八八,全像之前那两名城卫一样身无伤势,死得不明不白。
夏时渊怒极反笑:“好妖女,居然逼得夏某亲自出手!”
话音未落,夏时渊周身气势陡然攀升,瞬间就压过了沐筱悠,让后者的身影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随后,他牢牢锁定沐筱悠的气机,一拳轰出,似缓还急,正打中沐筱悠的身影!
这一瞬间,顾云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瞪大眼睛观察场中情况,甚至连扇子都忘了摇。下一刻,沐筱悠的身体从战场中倒飞而出,正巧撞在顾云帆怀里,而后去势不止,两人一起撞到了院墙上。
这一下力道不轻,撞得顾云帆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在他怀里,沐筱悠轻咳两声,吐了吐舌头,说道:“没打过,给先生丢人啦。”
顾云帆原本还准备骂她太过托大,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硬是把骂人的话吞了回去,怜惜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没事就好。”
原来,幻云宗不知何时,居然已成了他心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么?
夏时渊没管他二人你侬我侬,目光全放在沐筱悠的衣袖上,迟疑道:“幻云宗顾宗主的风渺云袖?你是她什么人?”
别人或许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夏时渊却清楚无比。他修炼的功法势大力沉,蓄力越久威力越大,刚刚之所以一直没出手,便是在暗中蓄力,以求一击必杀。没想到,他这十拿九稳的一击,居然被沐筱悠看似平常的半截衣袖化去了九成威力,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必杀一击。
夏时渊身为自在境高手,早就从刚刚的战斗中判断出沐筱悠不过青云境,和他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如此居然还能化解他的杀招,足见这袖子的不凡之处。而在九州有数的记载中,仅有两件衣袖外形的防御至宝,一是幻云宗镇宗之宝水袖“幻云”,其二便是当初顾烟霞行走九州时的贴身法宝“风渺云袖”。
难不成,此人居然和顾烟霞有关?
沐筱悠躺在顾云帆怀里,舒舒服服地换了个姿势,这才笑嘻嘻地说道:“幻云宗少主沐筱悠,今日正式出山,多谢夏公子手下留情。”
夏时渊心中一沉。他本想调查顾云帆的来历,谁知道居然惹出了幻云宗?身为九州盟少主,同时也是铸剑山庄最优秀的弟子,夏时渊自然不会怕一个小小魔门,但……
但若是这魔门中坐镇的是凶名赫赫的顾烟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行,绝不能放沐筱悠活着回去。夏时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周身气势暴涨,朝沐筱悠又是一拳轰出。
但下一秒,一道威严中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徐徐响起:
“让本座瞧瞧,何人胆敢动我幻云宗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