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后,顾云帆只觉得背后浸满冷汗。
或许他真和天道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亦或是他和幻云宗功法相性上佳,单就结果来看,顾云帆的修炼速度可谓惊人。经过顾烟霞半月有余的悉心调教,此时的顾云帆早已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多少有了些自保之力。
根据九州通行的境界划分,修士的修为共有七个大境界,顾云帆已经走过了最基础的七品抱一境,来到了六品灵彻境的边缘。虽说和沐筱悠这种打小开始修炼的天之骄子没得比,但在九州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眼里,顾云帆已经算是半个“神仙中人”。
然而此刻,他内力通畅,一点中毒的迹象也无。
中了毒的沐筱悠还软趴趴地趴在桌上,连她都无法抗衡的毒,怎么顾云帆一点感觉都没有?
直觉告诉他,这不合理。
看着他猝然阴沉的表情,醉此生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先生不必多想。小生确实用了毒术,先生也确实没有中毒,而小生之所以对先生恭敬有加,缘由便在此处。”
顾云帆警惕地问道:“是何缘由?”
“自先生入这食肆,小生共使了各类奇毒一十四种,却全如泥牛入海,无一对先生起效。”醉此生微微摇头,“若小生猜得不错,先生或许是传闻中的百毒不侵之体,最适合修炼我宗毒功。以师尊的性子,先生若同小生归去,未来的身份地位必然远胜小生。”
十四种奇毒?
顾云帆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
见顾云帆不说话,醉此生继续劝道:“先生不必疑虑,虽然毒术对先生无效,但小生修炼十载,已经堪堪摸到四品明照境的门槛,若真有对先生不利的心思,便是不用毒术,先生也丝毫没有还手的机会。”
“那你可以试试把我绑走。”顾云帆微微眯起双眼。
醉此生也眯起双眼,和顾云帆漠然对视。半晌,他轻叹一声,低声道:
“既然如此,请恕小生冒犯。”
说着,纤细如女子的手自衣袖伸出,直取顾云帆颈部,瞬息之间,修长的手指已触及到顾云帆微微突出的喉结。
下一刻,醉此生眉头一皱。
只见眼前的“顾云帆”如泡影般破碎,再看之时,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在房间的另一侧,怀中抱着瘫软如泥的沐筱悠,试图破窗而出。
“好幻术。先生逃了,不怕沐筱悠不治身亡么?”
顾云帆的动作戛然而止。
然而,让他停下的并非醉此生的规劝,而是窗外传来的阵阵惊呼:
“仙师!?北港竟有仙师坐镇?”
“哪有仙师?你小子眼花了?”
“你看……咦?刚刚确实有的啊……”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店小二急迫的低喊:“少主,幻云宗弟子闯进来了!”
醉此生轻叹一声,饱含深意地望向顾云帆,说道:“先生果真不愿随小生回迷花沼么?”
顾云帆摇头道:“公子一片好意,在下心领,但幻云宗待我不薄,我实在无法弃之而去,公子请回吧。”
“说得好!”
忽然,一声沙哑低沉的赞叹在房中响起,让醉此生悚然一惊。
循声看去,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妪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皱巴巴的双眼眯在一起,一脸慈祥地望着醉此生。
“墨云长老。”顾云帆微微躬身,悬着的一颗心也随之缓缓放下。
除去新立的内务长老顾云帆,幻云宗尚有九位长老,皆以“云”为名,墨云婆婆便是其中主管刑罚的那位。别看这老妪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若是早上数十年,她也是个凶名赫赫的人物,论起辈分,连顾烟霞也要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师伯”。
“原来是墨云婆婆。”醉此生行了个弟子礼,“久闻幻云宗诸位长老的名号,既然是墨云婆婆在此,晚辈就不打搅了。”
说罢,墨云婆婆眼中的醉此生便化作了片片落叶,在房中缓缓飘落,飞叶落尽后,哪里还有醉此生的影子?
“好警惕的娃子。”墨云婆婆摇头轻叹。
顾云帆看了看摇头不止的墨云婆婆,又看了看醉此生刚刚所在的位置,纳闷道:“墨云长老为何不留下此人?”
墨云婆婆心中一奇,问道:“顾长老没受障目毒的影响?”
顾云帆眨眨眼:“什么障目毒?”
“此毒名为‘一叶障目’,是迷花沼门下的防身秘术,专攻人灵觉。施展此毒后,施毒者的身形便会从他人眼前消失,化作片片落叶,等到药性耗尽,施毒者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顾云帆恍然大悟。
怪不得醉此生敢大摇大摆地推门离开,临走时还大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原来他早就在房间里下了障目毒,除非顾烟霞亲临,否则谁都留不下他。
看着墨云婆婆带有探询意味的目光,顾云帆斟酌着答道:“刚刚那人确实是迷花沼门下,本名醉此生,在九州同道中有‘毒公子’的凶名。他方才说我是百毒不侵之体,我没受‘一叶障目’的影响或许便是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墨云婆婆并非深究,转而看向软倒在顾云帆怀里的沐筱悠,“少宗主中毒了?”
顾云帆点头答道:“听醉此生说,筱悠中的是一种封灵卸力的药物,不会伤及性命,墨云长老可有解毒之法?”
墨云婆婆沉吟道:“封灵卸力……迷花沼中类似效用的毒术不知几何,老身也不擅长此道,不如火速回宗,请宗主出手救治。”
“只能如此了。”顾云帆心疼地看着几乎要软成水的沐筱悠,担心道,“筱悠真的没有生命危险么?醉此生会不会欺骗我等?”
“这倒不会,先生大可放心,魔门五宗早有约定在先,同道之间不可相残。这些年来,虽然大家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私下里也有不少小规模的冲突,但至少在表面上,魔门五宗依然同气连枝——除去飘渺道那群疯子。”
顿了顿,墨云婆婆继续说道:“再说了,有宗主坐镇,给醉此生多少胆子,他也不敢跟咱们撕破脸皮。这道理先生应该明白,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