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卡洛儿回过神来,发现她已经躺在了床上,床褥垫的很软、很暖,似乎在尽力保证她的舒适。
“是梦吗?”卡洛儿呢喃着,“吉莉安!”
“卡洛儿小姐,有何吩咐。”女仆那平静的声音响起。
“太好了,果然是梦。”卡洛儿安心的用手肘压在脸上,挡住窗外灿烂的阳光,“吉莉安,大人和我中午要吃炸肉排!”
卡洛儿开心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安东尼奥大人的府邸中。
“我这是……在家里?”卡洛儿晕晕乎乎的想着,茫然的在房间中环视着,“吉莉安?”
并没有人回应,那个在阳光下晃瞎人眼的金色光芒并没有出现过。
“吉莉安!”卡洛儿的声音颤抖起来。跌跌撞撞的翻滚下床,她茫然的喊着女仆的名字,努力的拒绝着自己心中清楚明白的那个答案。
“小姐?”一个棕发女仆敲了敲门,然后小心的探进头来,当她看到瘫坐在地面上的卡洛儿,连忙惊呼一声,跑进门来试图扶起她。
使劲挣脱出女仆的手臂,卡洛儿忍住强烈的晕眩感,踉跄的推门而出。
我不要呆在这里。
这里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
我要去找安东尼奥大人。
大人一定在担心我了……
“卡洛儿,”亨利的声音传来,“太好了,你的婚约终于解除了……”
好不真实的感觉……挡在我前面的人是谁?模糊的看不清啊……
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亨利一样,卡洛儿摇摇晃晃的从他身边走过。下楼梯的时候,她脚下一软,要不是亨利及时的扶住了她,卡洛儿可能就从台阶上摔下去了。
“小心些啊。”亨利担忧关切的说。
谁在说话,很熟悉的声音,是谁呢?想不起来啊……
卡洛儿失神的走着,循着记忆中唯一清晰的路线,本能的走着。
“卡洛儿乖孙,你好一点了吗,爷爷很担心啊。”艾伯特的声音突然在大厅中响了起来。
卡洛儿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恐怖的声音终结了我的幸福……
卡洛儿浑身颤抖着,四处环视着想要找到那个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全的高大身影。
不在这里……大人不在这里……谁来保护我……我好怕……
卡洛儿崩溃的抱住头,哭喊的声嘶力竭。
大厅里所有人都慌乱起来,卡洛儿的父亲爱德华、母亲克劳瑞斯、兄长亨利、祖父艾伯特都围在她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状似崩溃的卡洛儿。
“你们都给我到一边去!”一个威严的女声响起,“亨利,你马上去安东尼奥大人家,就说伊莎贝尔请他过来一趟。”
听到大人的名字,卡洛儿安静了下来。
睁着朦胧的泪眼,卡洛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出声音的是她的祖母伊莎贝尔,从小到大唯一能让她放下一切心防的人。
“卡洛儿,跟我来,我想要听听你心里的话。”伊莎贝尔走到卡洛儿面前,拉起她的手,走向自己的房间,“安东尼奥来了,让他直接进来,在我说可以前,你们谁也不要来打扰,尤其是你,艾伯特……”她的话没说完,但是其中的威胁意味,让所有人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伊莎贝尔房间外的小宴会厅内,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红茶,卡洛儿默不作声的坐在沙发上。
“刚泡好的红茶,不烫吗?”伊莎贝尔语气温和的问道。
卡洛儿没有反应,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到底是个孩子啊。”伊莎贝尔叹了口气,对着门外大声说道,“安东尼奥,把我的孙女弄成这个样子,你还想在门外躲到什么时候?”
“大人?”卡洛儿猛地回过神来,“啊,好烫!”手忙脚乱的放下茶杯,少女慌乱的四处张望着。
而随着伊莎贝尔的喊声,安东尼奥大人推开门,微微低着头,就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走了进来。
“安东尼奥,把我的卡洛儿弄成这个样子,你很厉害啊。”伊莎贝尔眯着双眼笑了起来。
安东尼奥大人局促不安的站在门边,别过视线,完全不敢看向卡洛儿的方向。
“坐过来,把你的所作所为给我好好的讲清楚。”伊莎贝尔的语气不容拒绝。
“伊莎贝尔,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像是故意忽视掉卡洛儿一样,安东尼奥大人和伊莎贝尔“寒暄”了起来。
“你是觉得我死了,就可以对我的孙女下手了?”伊莎贝尔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然而她的怒气已经开始表露出来,“你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不要想着伤害了我的卡洛儿,还能够全身而退。”
看着一脸期待的卡洛儿,安东尼奥大人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纠结。过了好久,他又重重的叹息了一次,才缓缓开口:“其实老夫最初与卡洛儿小姐缔结婚约,并没有想让她成为老夫的妻子。”
卡洛儿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眼角已经有了泪珠。伊莎贝尔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让卡洛儿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示意她听下去。
“老夫只是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卡洛儿小姐落在雷纳德那种人的手里。”大人的声音干巴巴的,就像是夏日里龟裂的地面,“老夫想着,除了老夫,没有别人能够守护住卡洛儿小姐清白的身躯,毕竟卡洛儿小姐身体里流淌着伊莎贝尔你的血脉,是老夫视作女儿的孩子啊。”
“老夫心里一直计划着,只要用未婚夫的身份守在卡洛儿小姐身边,就不会让其他人染指她,即便是一年的时间到了,老夫也会找理由将时间延长。直到足以匹配卡洛儿小姐的人出现,那时候,即便是会失去名声、地位,老夫也会主动解除婚约,然后甘之如饴的看着卡洛儿小姐穿上婚纱,步入她美满的婚姻。”
“可是大人,我想要与之步入婚姻的人,是你啊。”卡洛儿声音颤抖的说道,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卡洛儿,老夫已经六十岁了。”
“这个我知道……”
“那么无论老夫有多么长寿,都一定会比卡洛儿先死去……卡洛儿小姐,请听老夫说完。”安东尼奥大人打断了似乎想要表达什么的卡洛儿,“在老夫死去之后,卡洛儿小姐要怎么办?难道要孤身一人的生活下去吗?”
“老夫比任何人都要在乎卡洛儿小姐,所以只是想到那个场景,老夫的心就疼的像是要停止跳动。”
“所以,老夫并不是适合迎娶卡洛儿小姐的人啊。”
“老夫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卡洛儿小姐能遇到一个,和你真正绝配的爱人,用最舒服的方式相爱,用很长的一生彼此打磨,成为最默契的那一对。你为他改一点,他为你改一点,能够分担也能分享,有个梦想一起进步,然后过完这一生……”
我的安东尼奥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在用最美好的祝福所化作的利刃,狠狠的贯穿了我的身心吗?
低下头,捂住脸,卡洛儿再也止不住这份无法平静的感情所化作的泪水。
但是,她没有哭。
至少,不要在安东尼奥大人面前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