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就是你的认错态度？”
雪儿的声音充满不屑，而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当愉悦。只是看着她把玩匕首的动作，我就感觉胸口发闷。说好的十个傲娇九个受，难道剩下的最后一个居然是病娇吗？
“你难道真的要对我下杀手吗！？”
“下杀手？”
雪儿将匕首收回身后，动作娴熟面容高傲，仿佛意犹未尽。
“或许今后会吧，但是本小姐刚才的攻击只是瞄准你的皮肤，即使你不躲开，也不会怎样。”
“......”
这家伙，原来是在试探我......
“我说大小姐，吓唬人也不带这么玩的吧？我要是比你想象中更胆小一点的话，岂不是已经被你吓死了？”
“吓唬人？你还真以为本小姐是在逗你玩吗？不要会错意了，千泓，我刚刚只是在警告你。”
“什么意思？”
雪儿在说什么啊，她明明承认自己并不是真的想杀我，却又否定是在吓唬我，那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
“本小姐已经说过了吧，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记不住的话，那么下一次我或许真的会对你下杀手。”
我明白了，她刚才的行为是想让我知道她的危险性，以此来和我保持距离。正如她所说的，她是在警告我。
可她为什么要故意和我保持距离？我和她之间难道不应该是......
果然还是我在自以为是吧，雪儿根本就没想原谅我。
“如果就连惩罚都不能让你满意的话，那请告诉我，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算赎罪？”
“嘁，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重要的话’要讲，到头来也只是这些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无聊道歉吗？行吧，你的道歉我可以接受，但是我绝不会原谅你，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和我见面了。”
雪儿对我说出这话时，她的脸上不只是嫌弃的表情，眼神中还有几分失望。
“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见到我吗？难道我们就不能再做朋友了吗？”
雪儿没有回答我，也没再继续责骂我，而是咬住下唇别过头去，她这是在纠结什么吗？
“千泓，我认为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理解‘破镜不能重圆’吧？但是，即便是打碎的镜子，我也必须从那些碎片中选择一块保留住，我不能失去所有人......所以我和你那天的决定一样，我选择守护亲情。”
那天我的决定？雪儿是在说那天我着急寻找小萱时对她大发脾气的事吧。
“我知道自己为了小萱对你发脾气是不对的，但她毕竟是我的家人，虽然你对我来说是除了小萱之外最为重要的人......”
“但那也比不上家人更重要吧？千泓，你难道......”
雪儿打断了我的解释，可她自己的话也只说到一半——她一定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没关系，我等着，等她把心里话说出口，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弄清楚让她生气的原因。
可是我等了好久，她却用细弱蚊鸣的声音小声道：
“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
“诶？”
从朋友变成家人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搞错了吧？这位大小姐一定是搞错了吧？虽说这可能是解决问题的不二良策，但也不能这么轻率吧！
“那个......就算你现在这样问我，我也一时没法......”
“看吧，本小姐早就料到你会这样回答，所以除了阳哥，我别无选择。”
“啊？难道你不肯原谅我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哥？”
面对我的提问，雪儿再次别过头去，看样子是被我说中了。
心中顿时生出一团无名火。
“那个叫阳的家伙，是不是在逼迫你？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阳哥什么都没对我做过！反而是你在逼迫我做出抉择的啊！”
然而雪儿的心中似乎憋着一团比我更大的火，就这么突然对着我大吼起来。
“我本来被夹在他和你之间，就已经有够难做，明明只要你和他之中有一个人可以体谅我的话，大家就能和睦相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他是我唯一的哥哥，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要逼迫我做出选择？为什么你们两个都不能理解我！”
她在声嘶力竭地叫喊，仿佛重现着那天我对她怒吼时的模样，这些是她埋藏在内心深处，不曾对任何人提及的重担。
在此之前，我虽已反思过自己的错误，以为自己找到了让雪儿失望的原因，却完全没有站在雪儿的角度思考，更没能体谅到她心底里真正的难处。
“雪儿......”
“够了！你不用再道歉，也不要再安慰我，即使你是真的想从现在开始相信我，也已经什么都无法挽回了。因为我已经决定好，今后不会再把自己牵扯进任何无关紧要的感情中，我需要守护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和阳哥之间的亲情——这是我生来就拥有的，也是我此生不可能抛弃的东西。”
她不是在说气话，也不是在逃避。她给过我机会，寄予过期待，她本来相信我终于能够理解她，可我却没能准确回应那份期待。
我现在才明白这些，似乎有点为时已晚。
“我明白，雪儿，亲情确实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正如那天小萱失踪以后我会变得像是失了智。但是雪儿，人的一生中不应该只被亲情束缚着，如果放弃友情或者其他感情的话，一样会变得不完整。曾经因为守护亲情而做出冲动选择的我，或许没资格说这些大话，但又正是因为经历过那种冲动，我才能明白这些。”
“住口！你这是在教唆本小姐吗？”
雪儿气鼓鼓地瞪着我，可她的眼神中却难掩闪烁，与此同时——
“轰隆隆隆——！”
闷响的天雷声在地平线的某处炸裂，似乎连大地也在颤抖。才不需要在这种时候烘托气氛吧......
“并不是那样的。雪儿，你以为今天我能鼓足勇气站在这里向你道歉，是因为什么？并不是我足够自信，而是多亏了小萱和拓伦。若不是他俩让我重新明白了友情的重要性，此刻我也不会敢于站在你面前。”
听了我的话后，雪儿的眼神比刚才更加动摇，这是难得机会。
我试着向她靠近。
“站在那不要过来！已经够了，千泓，不管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虽然友情可能确实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我并没有资格拥有它。我尝试过，也努力过了，但事实证明我只能在亲情和友情之间选择一个。这或许就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我已经受够了。”
“可是雪儿......”
“抱歉，千泓，或许正如你说过的那样，我可能是你见过的最差劲的女孩，所以......请不要再妄想我和你的关系可以回到从前了。就此别过吧，千泓，希望以后不会见面，因为如果再见面的话，我一定会变成那个敢对你下杀手的敌人。”
雪儿说完之后叹了口气，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开，她的表情是苦笑，仿佛是终于可以摆脱一个讲不清道理的小孩——她难道真的已经对我无话可说了吗？
不对，我分明看见了，当她转过头去的瞬间，她那因发怒而涨红的脸颊上多出一道泪痕——她哭了。
无法原谅对方所以就此别过，心意已决人难道还会流泪吗？
不应该，所以那个抉择并非是雪儿发自真心，她是迫不得已。
亲情和友情，难道真的会有人甘心从两者之中做出选择吗？不会的，雪儿也一样，更何况这两份感情对她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她只是已经再也承受不了被夹在两者之间的那份压力，再加上我对她的不理解使她失望，所以她才会忍着心中的痛做出选择。
但是事实上，雪儿的内心一定还在渴望吧？渴望着某个人能够真正理解她，渴望着那个人带给她亲情和友情兼得的办法。但这并不叫做贪婪，因为和她相比，我渴望得到的东西更多——照顾好小萱，完成糯糯的心愿，挽回雪儿的感情——我希望自己能够守护住身边每个人的幸福。
真是个傻瓜，我和她都一样——一个是居然到现在才看清自己的真心，而另一个则是早就已经明白却选择欺骗自己。
“我懂了，雪儿，看来不管我再说什么也没办法取得你原谅了，对吧？”
我抬起头，对着雪儿默默离去但并未走远的背影问道，虽然知道她一定不会再搭理我，但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听见。
“你说的没错，雪儿，鱼和熊掌确实不可兼得，但那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然而现在要帮你解决这个难题的并不是普通人，而是我，一个最讨厌做选择的人。所以雪儿，你给我听好了——鱼和熊掌，我两个都要！”
雪儿的背影已经完全消失在公园尽头，只剩下我的吼声回荡在细雨绵绵落下的夜幕中。
“不去追一下真的好吗，老哥？”
回过神时，妹妹小萱已经撑着伞站在我身后。
“没关系。”
“嘁，还说什么‘没关系’......明明脸上的眼泪已经流的一塌糊涂了吧？”
“那是雨水。”
“一个大男人因为被女孩子甩掉，就哭成这样至于吗？”
“那是雨水。”
“好~雨水~喏，给你妹妹的爱心手帕，快点把那脸上丢人的‘雨水’擦干净！”
我接过小萱递来的手帕，嗅——
“嗯，是妹妹的气味，感觉心情好多了。”
“呕！那块手帕用完请立即扔掉，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连你自己也一块扔掉，告辞！变态老哥！”
“啊，等一下，如果现在连妹妹也走掉的话，我说不定真的会想不开哦？”
“想不开就请快点消失，我会替老哥向糯糯传达遗言，让那孩子不要太想念你。”
“不要太想念我的人应该是小萱吧？”
“唔咕......快、快点回家啦！笨蛋老哥！”
躲过小萱的手刀攻击，并顺势从她手里接过雨伞。就这样两个人并排走上人行道，简直和来时一样，只不过目的地的方向翻转，回家。
“我说小萱，刚才我在公园里大声吼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吧？”
“当然听见了，那可是老哥难得的黑历史，所以我还用手机录音了哟？超~羞~耻~”
“真的假的！？这么说来，雪儿应该也听到了吧？”
“那是当然。”
“太好了。”
这样就好，只要把我的心意传达过去就可以了——为了回应雪儿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