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睁的眼帘中映入猩红的血幕色调,透露着模糊朦胧的寒气,仔细地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隐约有一种朝雾浑厚央实的湿润质感。
我在哪里……
有没有人可以回答一下我?
眼前是依旧模糊的画面,因为视线所不能及,感官便逐渐清晰了起来,察觉到手好像可以活动便摸了一下近旁,那是一阵湿漉漉又温暖的触感。
不会吧,他为那种不是真实的湿润感而是自己意识到的是“湿润的”这一感知而诧异,即使看不清还是抬起了手想要确认,在目光触到那双手似乎没有被任何不洁所侵染后,浑然地感到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感到的是空气中的律动,这份异样的颤动感有很多个不同的来源,一个是他奋力跳动的心脏,心脏在胸膛中的振动传到了身体各处,让人不禁觉得是不是在恐怖本源的现场;此外还有一种偏头疼的特质困扰着他,太阳穴的神经仿佛在不停鼓胀起伏就好像随时要跃出皮层和脑壳,也许视线模糊就是此时头昏脑胀带来的影响;还有,空气中的振动,那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振动感,亦或者说是晃动感?有什么声响煞风而过,向他袭来,像每一份恶意般侵袭全身,刺痛着他的神经。
忽然他觉得他该思考为什么他的眼前一片猩红,但他却并不为此害怕,为什么不思考一下那到底是什么,或许他的精神感觉不到害怕,但是他的身体感受到了。逐渐地,一阵什么东西滑下来的瘙痒感转移了他的注意,他的视野里目击到了根源,那是非透明的甚至很醒目的一抹黑色的线状液体的滑下。
好像是血,他想着,是不是受伤了呢?那种疑虑让他觉得额头一定是受伤了,神经痛便一下子放大起来,大到轰鸣了他的整个头颅,他的感官似乎一下子恢复了,于是便立马察觉了空气中那乘着风来的是人的嘶叫和呻吟声所携来的恶寒——
那个瞬间,他的记忆似乎苏醒,伴随着从梦中的惊醒,那本来似乎要看清的猩红画面也终究到此为止,只带来了卷走睡意的结果。
那是不好直面的恐惧。心里好像有个声音这么提醒着,如果苏醒了,就有什么会崩溃掉。
对梦中记忆的探索欲使人不愿意苏醒又害怕受到伤害,可是醒来发现在喜欢的时间里,仰卧在草地上,被阳光普照,嗅着草地青葱纯净的芳香、泥土混沌朴实的气息以及感受朝雾飘渺的湿气,又让人对存在在世界上这点感到深信不疑,徒为每一天这些都不会结束的美好才感觉是梦境一般。
“好烫。”被日晒了将近整个午觉期间,名为埃洛斯的男孩子突然翻身坐起,他深知晒过度的太阳只会在接下来给他带来灼烧感。身后的人却欢喜地叫起来。
“埃洛斯!你终于醒了!埃洛斯埃洛斯!!一起玩吧!快点啊!”
只有现在热切叫着他名字的人,让埃洛斯察觉他已然从独身一人那名为现实的梦中清醒,因为现在他不会为独自一人感到恐慌。
他从不知道该如何回忆那个自2年前就从未终结的梦,只知道日日夜夜在他的睡梦中,让人感到晦暗又无处倾吐。
因为不知道那是什么,以及又能怎么样,只知道,或许是暗示着他那天的所见所感,所以变成了这样的梦魇困扰着他。
像是在漆黑的洞窟中来到水边寻求安心感,但是水面却在以一种令人惶恐又恶心的速度慢慢升起一座人所不能知道的物体的轮廓,那个物体裹着一层水的壁衣持续往下淌水,流淌的水溅起了水花,水的咸湿味和寒气传上身体,洞窟的黑暗也让人瑟瑟发抖,愈发不知道靠近水的意义何在。
博拉德……埃洛斯知道,那是他眼前的朋友的名字,同时也在前几天知道了,那是他在这个世间最憎恶的人的儿子。
但是博拉德没有错。
事实的冲击时常让人想反复打量眼前的事物确认真伪,而面前博拉德是个肤色微褐也一头棕色偏黑发,只稍微比他年长几岁的普通男孩子,从认识他起,博拉德便一直这么笑着,那不是贵族乃至王室的待客笑容,更不是大人那种饱含意味深长的笑容,在埃洛斯以前所见之人中,那是种最纯洁又最热切殷恳的笑容,埃洛斯喜欢博拉德脸上那被众人都夸赞过的弯月一般的眼睫。
他有个很好的面相,埃洛斯不禁这么想,无论如何打量,他都不会讨厌眼前这人。
于是为了回应博拉德的玩耍邀请,他也微笑着站起来嬉笑地扑向博拉德的方向,与他推推搡搡。
“来吧,埃洛斯,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但是好像梦的声响从未在脑际在耳畔终结,在埃洛斯的耳中又回响起了一阵声音的后续。
——“快跑啊殿下!快跑!”
——“救救我!救命啊!!”
——“我们想要你……快给我们!来这里啊!”
埃洛斯如今九岁,但他表现得不像是个正常的孩子,有时他的行为会像这样突然停止,望向不明的方向,好像哪里忽然传来召唤他的声音一般那样使他戛然而止,这对他身边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怪异的举止。
“埃洛斯?”博拉德又发现他出现了这种状态,随即跑去拉起他的手,撩拨起他那几乎被刘海盖住的脸颊左发,知道这样埃洛斯就会一个激灵的回过神。
博拉德的敏锐就像是他的天赋,好像原本就得知道人会什么最在意的事暴起。
“博拉德,不要掀起我的头发。也……不要看着我。”
“你难道是讨厌我看着你吗?”
“不是……只是会露出来,我很讨厌。”他指的是他试图用头发盖住的脸颊左侧那尚不能识别的文字。
……
在一片明显被磨秃只剩下了了的草根和土地留下了干裂痕迹的平地上,整齐的6个人并坐一排的站着,以及在算上有一名跪在地上的额外成员后,七罪宗的成员正式到齐了。
“埃洛斯!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下午的训练!你个该死的东西,老是这么偷奸耍滑!”话音刚落,背后爆着粗口的男人在苛责的同时落下了重重的一鞭。
那时,跪在地上的埃洛斯发出了第一声沉闷的吃痛声,摆在膝上的手攥紧了一次拳头,似乎在极力地忍耐着这一鞭的份量。
与此同时站着的六人中有人露出了一抹丝毫不予掩盖的笑容,他们明显的一伙团队的人,各个都面露出无关私人痛痒的神情。
而埃洛斯只是要加入这个团队的新人,今年刚加入的他却透露出很多明显的不足,光是缺勤就让他时不时被上演这么一段鞭打的桥段,然而谁都不能把这当成惩罚,而是必须当作是惩戒,是鞭挞他们进步前行的优良手段。虽然实际在众人的眼中,这跟把人当成家畜或者奴隶对待没什么区别。
“该死的东西,快说,你到底去了哪里!”粗野的男人又是落下了一鞭。他的身形高大,皮肤也可见的 被太阳晒得黝黑,并且十分不耐热,总是在训练终末时呈现出汗流浃背的状态,但是据他本人说以前是更为严重的状况,使得他的体味颇重。
埃洛斯只顽固地在“该死的东西”上十分执着,因为那个称呼太过粗野。
“埃洛斯,埃洛斯!你真的很能忍受呢,真是个倔强的孩子,但是今天是绝对不能容忍你的所作所为的!你这个顽劣的孩子,本质真是恶劣!早该看请你们这些人的本质,除了自尊心高其他什么都没了!”
啪啪响的鞭子继续无情的落了下来,似乎连埃洛斯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察觉到了对方流露出的那显而易见的恶意意指何谓,他总是隐约的觉得这个老师知道他原本真实的身份。
除了回避开脸和腿,对方在他的背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沁出的血一度染湿后背的衣服,火辣辣的刺痛感更是让他揣测着困扰着他的梦魇般梦里的实际情况是不是也如同他现在这般忍受的那样,既屈辱又想赶快结束。
再又一记猛烈的鞭罚下,埃洛斯也不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啊”的吃痛叫声,然而却短暂又沉闷。
因为顷刻之间他就已经昏倒在地上了。
当他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同时负责训练他们的老师也被明令禁止了一周的训练同时进入了禁闭室。
不知道有多久他没有醒过来发现侍女在他的跟前忙前忙后了,从前他就是个毫无隐私的人,从出身时就习惯了不管是何种状态下都能无所顾忌地把一切隐私暴露在人前,自然也不会对他人的服侍感到不安或是傲慢。
这一切对他来说,更是久违。而需要侍女来收拾房间及照顾他,也说明了他的身体情况多么糟糕了。
“你终于睁开眼睛了?你都昏迷了三天了,我们后来还不得不请传道士来帮你进行一次驱邪。真是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有个人在埃洛斯的跟前拼命晃动着脑袋,他一头蓬松又殷绿的乱发抖动得埃洛斯觉得扎眼。这个人与他差不多高,他是这么记下来这人的,然后名字是……
卢卡?记得全名是卢卡斯吧。
因为其他5人摆出了明了的让人止步的态度,而卢卡斯这个人则就更与其他5人相异,一直令埃洛斯感觉到违和,所以他更加没有想到说他受伤后会来看他了。
对方强行与他这么亲近,真是令人逐渐感到不安。
卢卡斯此时压住了被子,把床单也被掖出了褶皱,传递来的重量感无外乎还有彼此之间的距离都令埃洛斯从这人身上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
“顺带老师还让我给你带话,‘真是柔弱的家伙’呢!”最后的语气词卢卡斯忽然欢乐的语气上翘,感觉像是在用奇怪的强调腔和老师一起揶揄他。
卢卡斯又是一个激灵,一捶击在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掌心,发出他又想起了什么的惊呼,看来虽然是个有些怪挂的家伙,但是却意外地被人托付了不少事情。
“对了!对了你的成人礼定下来了!国王陛下前天的时候交代的。”
“成人礼?”埃洛斯开始回想着,好像是听说过这么回事,但是要在12-14岁左右,而他现在才9岁,逾越常规,渎神,似乎很像是那个人的作风。
“我们都是10岁就可以办成人礼的,但是我们之中个多数人已经超过那个年龄,所以也有统一补办过,能给新人办一次贴合年龄的成人礼我们也很兴奋呢!”
但成人礼是一种大人施加给孩子的也施加给其他人的一种人们自己定义里的成长意,往往包含有对孩子成长的期望,希望孩子从此刻起变得独立起来,或者是在风俗的趋势下假定孩子成人的过程并按照惯例安排起特定的义务。
“为什么现在就定下来了呢,也不可能提前一年就开始准备起来吧?”
“秘——密——!路斯克里特大人一时兴起了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卢卡斯的回答就和他本人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料对方又做出了又一令人惊讶的举动,一把撸起了埃洛斯的刘海,攥在卢卡指缝间金黄色的细发显得很松软,埃洛斯坐在床上披散着头发,在此举下他的脸也随即清晰地暴露在对方的面前,绿色的眼瞳在眼眶里打颤显得很惊异,卢卡斯打量着那双水润得像是湖的倒影的眼睛,感觉那湖的深处倒映着卢卡的脸,打量着打量着就会注意到左边靠近眼睛下方一点的是几个红黑色字母组成的文字——Envy。
“这可不是什么耻辱啊,撩你头发!”
卢卡笑嘻嘻作答的举动让埃洛斯不禁怀疑他其实毫无恶意,事实上他只是来通告他一些事,和他说了会话,但是没对他做其他恶劣的事情,不如说也从未做过。
埃洛斯实在觉得应付他很麻烦,惊讶之余也就任随他摆布了,对方一脸笑嘻嘻地盯着他的脸,与他说话时几乎视线就没偏移过,这点令他感到不适。
埃洛斯几乎只能用斜视着的余光也打量卢卡斯被标记的部位,他的标记处在有些贴近下颚以及喉头的地方,斜着横过去一排文字Gluttony——指代暴食。
唉?博拉德会不会来看我呢……他转念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