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的彩虹挂在天边,书房里的辉夜望着窗外,让自己的心灵小憩片刻。她现在情绪不坏,毕竟一切都在逐渐走上正轨,走上她所期望的方向。
就在约书亚推门进来的时候,一只发光的小鸟停落在书房的窗台,小巧的脑袋轻灵微动,像是要诉说什么。辉夜打开窗子,让它停落在自己的手心上时,鸟儿幻化成了一个信封。
“是勒阿弗尔的守密人送来的。”她说。
“既然是用魔法信使递送的信件,想必是只有你才能知道的事情了。如果你就这么告诉我们,恐怕有悖于寄信人的意愿吧。”约书亚说。
“我信任您,也信任杜兰达尔的每一个人。所以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
先知快速地扫了几眼那封信,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怎么了?”
“那位守密人说,关于布拉格事件有一些新的发现。”辉夜答道。
“关于布拉格事件吗?”
“而且,那位守密人认为自己处境不妙。虽然处于猎兵团的严密保护之下,但他认为猎兵团也不值得信任。”
“明智的判断。”
“他说,他知道一些隐情——被教团内某些人刻意隐瞒的事。”
“正因为如此,他认为猎兵团可能对他不利。”与先知共享意识的拉斐尔补充道,“他希望得到杜兰达尔的庇护,而且有些事必须当面对先知大人说。”
“或许我们现在就该动身前往勒阿弗尔,也带上伊甸和童梦。”辉夜说。
说到这里,似乎有一个鬼魅般的漆黑身影闪过她的脑海,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会有危险吗?”
约书亚察觉到了她皱了皱眉头。
“也许会……”
“拿着这个。”约书亚把防身用的瓦尔特PPK手枪交给辉夜,“虽然比不上你的权杖,但总比没有强。”
守密人的藏身之所原本是座普通的美术馆,猎兵团的严防死守让它俨然成为了一座要塞。
不出意料,杜兰达尔的圣女们并没有得到驻守者们的热烈欢迎。猎兵们个个荷枪实弹,穿着黑色的长外套,戴着铁质的鸟嘴面具。站着不动的时候,就像是一座座冰冷的雕像,甚至感觉不到一分一毫的生气。
“您能来真是太好了,先知大人。”
守密人是个有着灰暗眼眸的消瘦男子,尽管面相上算不上苍老,但头发却已经白了大半,从外表上看似乎很难判断出岁数。
“一别两年,能看到您如此健康地站在这里,对我来说可谓是莫大的幸福。”男人接着说,“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向您道谢,如果不是您的救助和鼓舞,我根本就没有可能活到现在。”
“您是……?”
辉夜有些困惑,她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是如此陌生,但他的声音又好像在哪里听过。
“您不记得我了。这也正常,毕竟我的变化很大,而且那天在索德玛拉您救过的人不计其数,而我只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个罢了。救了我们以后,先知大人就去继续讨伐恶魔了吧,后来的事您可能不知道。
“那晚,教团的征募官造访了幸存者的临时营地,我们可以选择加入或是被清除记忆。失去了家园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选择成为教团的一员就是最好的归宿了吧。而且我也不想忘记那晚发生的事……
“我可真是失礼,您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艾蒂安。”
辉夜想起来了。两年前,她曾在一片废墟中见过这张面孔,当时正是辉夜发现了濒死的他,并用温柔的言语鼓励他不要放弃。可当时,她看到的分明是一张稚嫩而清秀的少年的脸……
“可是你……”
辉夜不自觉地把手伸向他的脸,却在半途停住了。
“我就说我的变化很大吧。”艾蒂安笑了笑,“身为凡人的我们毕竟不比圣女,为时间闭环供能的时候,我们多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时间在我身子里流动的速度可能比外界更快一些,不过我很幸运,好像只是外表上老得厉害,身体还是和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明明还是个少年,却要承受这些……
辉夜开始理解为什么会有守密人宁愿背弃血誓也要叛逃了。
“……这本是我应该肩负的责任。”她说。
“身为无可替代的先知,您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而且比起殉道的伊莎贝尔大人,比起其他献出了生命的人,我的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恶魔逃脱,又会有许多人遭遇我们曾经历的悲剧。您当初不仅救了我的命,还为我指明了人生的方向。成为守密人是我自愿的选择,我不曾犹豫过,将来也绝对不会后悔……
“光顾着说我,差点连最重要的事都忘了。先知大人,能不能和您单独谈谈?”
“没关系的,这里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但有些话只能对您一个人说。”艾蒂安坚持道。
辉夜看了看约书亚,又看了看美耶、伊甸和童梦。在得到司祭的首肯之后,她才点了点头。
“好的,我了解了。”
先知和守密人离开后,气氛更压抑了。
虽然行动自由没有受到限制,但猎兵们藏在面具之影中的目光仿佛从未离开过几位访客,这让童梦感到不安。毕竟不久之前她还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不自在。
约书亚倒是无所顾忌地四处走动着。他轻轻触摸着石柱和墙壁,认真检视着猎兵团布下的防御结界。
“这道防线真是无懈可击。”他不禁赞叹,“法阵的每一道纹理、每一个符印、每一丝魔力,都严谨精密到了极致。”
“所以,足够把魔物都挡在外面?”美耶问道。
“不仅仅是这样。这里的结界不仅能够阻隔混沌的子嗣,也能干扰外界对此处灵力的感知。就像是某种灵力层面上的保护色,让眷族根本无法察觉到守密人的存在,典型的猎兵团风格。毫无疑问,只有世界上最顶尖的魔法使才有能力构建起这样的防线。比那个邪教头子强得多。”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十分清澈嘹亮的声音传来。
接着,远处响起有力且咄咄逼人的脚步声,更让童梦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
来人是一位亮金色头发的纤细少年。和猎兵们一样,穿着双排扣的长外套,手臂上也戴着猎兵团的袖章,但他没有戴面具。他有着锐利的金色眼眸和一张远比寻常女子更俊俏的面容,左眼下方点缀着一颗泪痣。
“卢卡斯。”司祭的表情更加严肃,“卢卡斯·冯·伯利辛根。”
“裁判长的儿子?哼,也算是你的同窗吧。”美耶不无讽刺地对他说。
“虽说同在神学院求学,但我们之间可谈不上什么同窗之谊。”司祭轻声回应道,“作为教团中最有权势的两大家族的继承人,我们自出生的一刻起便是对手。”
那位美少年在他们面前站住了,摆出一副睥睨一切的架势。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位目盲的紫袍女子,以及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魁梧男子。
“这些闲杂人等为什么会在这儿,谁能给我一个解释?”卢卡斯装腔作势地向在场的猎兵们发问。
“别为难他们了,我们来这儿是因为守密人本人的要求。”约书亚说,“这位魔法使认为自己身处险境之中,所以寻求杜兰达尔的保护。”
“身处险境?真是无聊的笑话。”卢卡斯扬了一下眉毛,“没有杜兰达尔的这些年,猎兵团凭着自己的力量对抗着世界各地的魔物,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现在这里的一切也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无论是眷族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绝无可能靠近他半步。”
“是吗?”
“说到底,你还是想在保护守密人的任务功劳中分一杯羹吧?不过大势已定,你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你未免考虑得太多了吧,团长阁下。”
“不是这样吗?”卢卡斯冷笑着绕到司祭身后,把脸贴近他的耳廓,“又或者,你只是想重温与你的小情人一同行动的甜蜜吗?”
“我再重复一次。”约书亚闭上眼睛,“我们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确保守密人安然无恙。即便是对你们而言,多一份强大的助力也总是有利无害,或许我们算不上是什么朋友,但至少在保护守密人和阻止恶魔逃脱这方面,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强大的助力?哼。”卢卡斯离开约书亚,打量了一下美耶、伊甸和童梦,“我早就听说萤光院又招募了一些乌合之众,可她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战斗了。单凭这些残兵败将,你认为又能算得上是什么‘助力’?”
“是不是残兵败将,你试试就知道了。”美耶提起锁镰。
跟随卢卡斯的两人摆出了戒备的姿态,猎兵们也举起枪瞄准了不受欢迎的客人们。
“没这个必要,濑藤小姐。”约书亚按住美耶的兵刃,“现在和那两个人动手不是明智之举。”
“呵呵,看来你记性不错啊。”卢卡斯说,“那么,不妨给你的小野猫介绍一下我的帮手吧。”
“那位紫袍的术士,名叫香农·薇薇安。”约书亚说,“她是顶尖的魔法使和神秘学家。为了加强灵体感知力不惜舍弃了双目。身为人类的魔法使终究是有反应力和运算能力上的极限的,因此她在体内植入了生物计算机,以便在短短几毫秒内施放出极其复杂的魔法。
“另一位是小约翰·克莱蒙特,精通多种流派魔法的传奇魔物猎人,同时也是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在过去的三十年间,他在全球各地猎杀了上千种不同的魔物。他胸前的水晶坠子是用混沌之核的碎片制成的,用于追踪恶魔的爪牙。”
“所以呢?”美耶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那枚坠子是从一只暗影猎犬身上猎获的。”约书亚说,“当时我也在场,亲眼目睹过这两人是如何在猎兵团的配合之下轻松取胜的。在眷族创造的结界中尚且如此,更别说在他们的地盘了。真要打起来,恐怕只会两败俱伤。”
“哼。”
虽有些不情愿,美耶还是放下了刀,对方也解除了戒备状态。
“看来你们还算识相。”卢卡斯说。
“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团长阁下。”约书亚说,“布拉格的守密人可是在猎兵团的庇护之下被杀的,如果说你们的措施真的如此天衣无缝,那么布拉格事件又是怎么发生的呢?还有,布拉格事件的元凶也还没有被捕获吧,追捕那个魔物也是猎兵团的职责,如果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令尊大人也难免会受到责难。
“而且再有一个守密人出事会怎样,恐怕无须赘述。那就意味着恶魔可能马上摆脱禁锢重返这个世界。如果我没记错,猎兵团的历史上从没有过击杀恶魔的记录。如果这样的事真的发生了,猎兵团还有令尊大人损失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名声那么简单了……”
“恰恰相反,克洛普施托克。”卢卡斯打断了他,“恶魔的逃脱或许意味着机遇呢?两年前我们的终极武器惩戒之剑就已经重创了恶魔,当时的混沌能量波动就说明了一切。而这一次,我们会杀·了·它。”
听到这儿,约书亚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毕竟当初正是猎兵团违背部署的攻击才导致辉夜受了伤。
“现在,经过改良的惩戒之剑威力早已今非昔比。”猎兵团长接着说,“正如你说的,猎兵团现在正缺少第一次击杀恶魔的战例。一旦我们成功,尊主就会明白,这个世界再也不需要圣女了。”
“只希望你的自信不是那么盲目。”
此时的会客室,艾蒂安与辉夜也正展开着交谈。
“抱歉以如此唐突的方式邀请您,先知大人”守密人的神色比刚才严峻一些,“但这也是不得以。”
“请别在意,我重新开放庇护所的入口就是出于对教团的欢迎。您刚才说有重要的事要单独对我讲?请说吧。”
“您知道布拉格的守密人被杀的事吗?”
“我知道,他被某种魔物吞噬了。”
“这件事恐怕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守密人皱皱眉,“也许他不是被魔物所害,而是被人谋杀的。”
“可魔眼记录下了他被吞噬的全过程。”
“据我所知,顶尖的魔法使是有可能用幻术骗过魔眼的。”
“可那一带确实有魔物留下的足迹。”
“魔物也是可以被人操控的。”
“……”
“这不是毫无依据的猜测。当晚的事件有一些被人所忽视的疑点,恐怕就连司祭大人也没有发现,毕竟他刚介入案件不久就被派去协助杜兰达尔了,此后案件就由猎兵团接管。不过,原本与司祭大人协作的教士何塞普并没有停止调查。他和我一样,都是索德玛拉的幸存者,并且一直保持联系。我们彼此信任,所以他才会把一切都告诉我。”
“他发现了什么?”
“事发那天,守密人落单了。而且是他自己一反常态支开了所有人,这才给了魔物可乘之机。守密人为什么要单独行动?而且魔物为什么能够精准地抓住这个时机呢?”
“好像是有些奇怪。”
“这还不是最可疑的。何塞普发现,事发地附近的安全屋有人进出的痕迹,而在那以前至少有半个世纪没人进去过。换言之,守密人在被杀之前已经到达了能够阻隔混沌的安全屋,可他又是在外面被吞噬的。那他又是为什么主动离开了大多数魔物所无法侵入的区域呢?”
“嗯——”先知陷入沉思。
“很难解释吧?不过,如果他不是主动离开的呢?”
“您的意思是……难道说?!”
“也许安全屋内也存在威胁,他才会离开的;又或者,他就是在安全屋内被杀的。何塞普发现,其实当晚进入安全屋的还有另一个人,虽说那人已经极力地掩藏痕迹,但还是百密一疏地留下了线索。那是残留的秩序能量,很有可能是天使的足迹。这意味着……”
“不可能!”先知意识到对方想说什么。
“虽然不愿相信,但在场的另一个人很可能是个圣女。她与守密人之死有着脱不开的联系,甚至有可能就是她杀死了守密人,然后通过幻术骗过了魔眼。而且,既然拥有进入教团布置的安全屋的权限,说明这位圣女很可能已经受到了教团的招募,或许她就在杜兰达尔战团之中。”
“这绝对没有可能!”先知有些激动,“圣女和恶魔可是不共戴天的敌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您应该知道,我是有读心的能力的,如果真的是战团中的某人,她又怎能安然地留在我身边呢?”
“对于天使赋予您的异能,我早已有所耳闻。”守密人叹了口气,“但是,您真的读取过战团成员们的内心吗?您的能力也还没完全从两年前的重伤中完全恢复吧,如果现在您的同伴刻意要隐瞒心中的某件事,或者用虚假的思维来欺骗你,您有把握识破吗?”
“我……”
“如果对方是刚觉醒的新人或许可以,但如果是身经百战的圣女呢?还有,如果对方是杜兰达尔之外的圣女,以秘密的身份藏在教团中,蓄意要隐藏自己的行踪,或是伪装成普通人的话,您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感知到她吗?”
“不过说到底,这只是您的猜测……”
守密人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了一颗念珠放在桌面上。
“这是?”
“何塞普在安全屋找到的。出事前他已经提前把这个东西用魔法信使交给了我,这是解开真相的关键。”
“您说……出事?”
“嗯,这些天,他的调查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他原本要在昨天晚上来访,可他并没有赴约。他死去了,死因是毫无征兆的心脏骤停。”说到这儿,艾蒂安的眉宇间满是哀伤。
“什么?那么……这颗念珠……”
此时,一直隐形的猞猁布偶忽然现身,跳落在书桌上。嗅了嗅那颗念珠后,它说:“毫无疑问,上面残留的能量的确是天使留下的灵力。只不过能量已经发生了衰减,我很难判断它源自于谁。”
“怎么会……”先知还是不愿相信。
“等我通过这些残留能量还原当晚的情形,一切就都明白了。”
“怎样才能做到呢?”
“有人说成为守密人意味着要承受时间的诅咒,但在我看来不完全是件坏事。在身体迅速衰老的同时,我也学会了一些新的能力。现在的我,能够以物件为媒介回溯过去,虽说无法干预时间或是改变历史,但至少能清晰地看见过去的影像。只是我还需要一些练习才能熟练掌握这种能力,校准时间流中的坐标也是颇费力气的工作。
“还有,除了圣女之外,教团也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您也相信何塞普的死去不是巧合吧?其实早在猎兵团接手后,就有人匿名警告他,要他停止调查。作为老朋友,我很了解何塞普,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屈服的,只不过他常常受到猎兵团的阻挠,教团也对他的报告置之不理。结合以上的事实,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教团内部有人想掩盖真相,对他下了毒手。考虑到猎兵团与此事可能的关联,我才不得不提防着身边的这些‘保护者’。”
“难道教团内部有人想要释放恶魔?”
“我想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大家都见证过两年前的灾难啊,为什么……”
“先知大人也知道吧,教团内的人转而皈依恶魔这种事在历史上并不鲜见。”拉斐尔说,“哪怕是圣女背弃了神也并非不曾发生过的事。背叛的圣女往往被称为‘魔女’,本质上她们与普通圣女无异,只不过支撑她们战斗的是扭曲的,或是不被教团认同信念罢了。”
“话虽如此……”
虽然听说过关于“魔女”之事,但她说什么也无法理解。背弃了神的所谓“信念”为何还可以支撑着她们去战斗?
“说到底,人类从来就不是理性的生物,许多举动都无法单纯地用理智和逻辑来解释。”拉斐尔接着说,“最近被剿灭的混沌之子教派成员中,就有索德玛拉的幸存者。我们一开始就清除了幸存者们的记忆,但有时干预记忆的魔法也并非完全可靠。残留在大脑中的信息碎片会形成闪回的梦境,而如果做梦者因为某种契机聚集在一起,并且用错误的方式解读这些梦,就难免形成扭曲的信仰。”
“分明是劫后余生,却选择崇拜差点毁掉自己的东西,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艾蒂安的目光变得阴郁,“我真心为那些人感到悲哀。”
“其实这也不奇怪。”拉斐尔说,“恐惧是控制人心最有效的手段,所以才会有人转而崇拜恶魔,这种具有无上毁灭之力的存在。虽然恶魔并没有人类所认为的‘意识’这种东西,也不会对人类的信奉抱有什么期望。”
“究竟……是谁会如此疯狂?”
“除了疯狂以外,还有另一种可能。”艾蒂安说。
“另一种可能?”
“如果有人能因为恶魔的逃脱获利?”
“怎么可能!恶魔只会毫无差别地屠杀我们……”
“总之,很快就会有答案了吧。”艾蒂安说,“如果要面对的只是魔法使,我自己至少能做到自保。但如果杀手是一个圣女,并且得到了教团内部的协助的话,无论是我还是其他幸存的守密人都没有应对的办法。所以我只能求助于您,先知大人,毕竟只有您才能制约得了圣女。”
“……”迟疑了片刻后,先知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我明白了,无论是谁想要伤害你们,是谁想要释放恶魔,我都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就算是圣女也一样!”
此刻的展厅里,争执暂时平息,但无声的对抗仿佛仍在延续。
这氛围让童梦几乎窒息,可还没等她拉上伊甸出去透气,便察觉到了熟悉的异样感。与此同时,克莱蒙特胸前的混沌之核碎片也像是与什么东西发生了共鸣一般透射出了刺眼的红光。
“是魔物。”他喊道。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猎兵便被看不见的魔物撕碎吞掉,其余的人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朝着同伴消失的方向开枪,一阵扫射过后,大厅里硝烟弥漫,但他们好像什么也没有打中。隐形的野兽低吼着在四周游弋,在场的人既不知道敌人的数量,也无法判断位置和距离。
“糟了,萤光院和守密人……”
约书亚与美耶对视了一下,他们清楚,现在的辉夜是无法与眷族抗衡的。两人一同前往会客室保护先知和守密人,丽贝卡也跟了上去。
童梦和伊甸一起留在展厅,她双手握紧剑柄,摆出伊甸教给她的防御姿态。面对看不见的敌人,她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魔物的低吼声忽然急速地向卢卡斯逼近,但猎兵团长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就在魔物离他近在咫尺的时候,一颗带有除魔刻印的子弹击中了它的面门,开枪的正是魔物猎人克莱蒙特。中弹的野兽哀嚎着躲开,闪烁的蓝光隐隐勾勒出它粗犷的轮廓。除魔刻印削弱了魔物的隐形能力,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但足以让香农定位到它的位置了。
“Exorcizamus Te, Omnis Immundus Spiritus!”
她吟唱出驱魔的咒语,眷族完全显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拴住了。
那是个有四、五米高,羊头人身的怪物,眉心刻着的倒五芒星中央,一团绿色的火焰隐现着。趁着怪物被香农的法术固定住,猎兵团朝它扫射,但仅仅在它淡灰色的皮肤上留下了浅浅的擦伤。
“那是什么?”童梦问道。
“巴风特(Baphomet)。”伊甸说,“他们曾是人类,直到向混沌献上灵魂。有人是由于无限膨胀的欲望而想要变得更强,有人则是为了力所不能及的心愿……但无论是哪一种,最终他们都会彻底丧失自我……”
随着香农抬高吟唱的声调,魔物彻底僵住了。
它挺直了身子,张开手臂,两条腿如同被绳索捆在了一起那样并拢着,就像是被固定在了看不见的十字架上。
它的身体在颤抖,努力对抗禁锢着它的力量,却无济于事。克莱蒙特适时地举起巨大的左轮手枪,将子弹送入了它的肘部、手掌、膝盖和脚踝,最后是眉心。这些像钢钉一样的子弹在魔物的体内形成了一个除魔法阵。
怪物呻吟了一声,肌肉爆开,筋骨断裂,在它轰然倒下的瞬间,沾满了鲜血的混沌之核也迸出了体外。一道紫光闪过,伊甸的大剑把这晶体劈了个粉碎,魔物的肉身也随之化为尘埃。
“结束了吗?”童梦松了口气。
“还没有,刚才我还感觉到了另一个入侵者。”伊甸说。
“另一个巴风特?”
“应该不是。从它的身上,我感觉到的是不同的气息。”说着,伊甸试图用徽章联系约书亚,但那装置却始终没有反应、“梦,你的通讯装置能用吗?”
“我试试……不能……这是怎么回事?”
“不好。”
通往会客室的走廊上,约书亚也没能联系上辉夜。
“该死,通讯器失灵了!”
就在他们穿过狭长的回廊,即将到达会客室的时候,美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靠近,她没能看清楚,只是勉强招架了两下就被击昏在地,约书亚也一起被打倒。丽贝卡刚要举起战锤,一个黑影已经闪到她的面前,指尖触碰她的前额。黑暗渗入了她的皮肤,游走、扩散,最后消融在冰肌间。
“美……耶……”她无力地瘫倒下去。
听到嘈杂声的辉夜同守密人一起出来查看,他们俩把入侵者的形象完完全全地看在了眼里——
“她”,戴着金属铸造的面具——外形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少女的脸——漆黑的斗篷垂落下来,遮挡住了整个身子,像一尊铁处女。辉夜下意识地尝试着读取刺客的思维,但感知到的只有彻骨的寒冷。
刺客甩开披风直取辉夜——
不对,目标是辉夜身旁的守密人!
“休想得逞!”
刚刚站起来的约书亚抢先挡在了守密人的身前。
“前辈!”
“呃——”
司祭还没来得及召唤出魔法护盾,蛇形的利剑就贯穿了他的肩膀,刺进了守密人的胸膛,两个人一起倒下。辉夜赶忙为约书亚止血,并确认了守密人的情况——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刺客并没有伤害先知,而是像道闪电一样离去了,几乎是和赶过来的伊甸与童梦擦肩而过。
“你没事吧,辉夜小姐?”伊甸问道。
“我没受伤,可是约书亚前辈还有守密人……刺客逃掉了。”
“我去追。”伊甸说。
刺客撤离到展厅的时候,与猎兵团正面遭遇。
“抓住她。”卢卡斯命令道。
戴鸟嘴面具的猎兵们向她齐齐开火,但子弹叮叮当当地全被双剑弹开了。鲜血就像缎带般舞动着,挡在她路上的几个猎兵顷刻一命呜呼。就在刺客的剑刃逼向卢卡斯时,香农抬起手,猎兵们的尸体被隔空移动到了苍白美少年的前方,被压缩成一道紧密的肉墙。
“守密人已经被杀了。”香农说,“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生命。”
“哼。”卢卡斯冷笑道,“既然如此,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了。走吧。”
当刺客舞出的一道道银光把肉墙切成碎块,克莱蒙特早已开启了传送阵,三人一道离开。
完成了这场杀戮后,刺客冲破了落地窗。眼看就要成功逃跑时,一闪而过的紫雾挡住了她的去路。
大剑从头顶劈下,被交叉的蛇形双剑架住,刺客被震得手臂发麻。她仍想凭借速度的优势摆脱,但无论跑出多远,银发的圣女总能利用闇之扉提前一步封堵住她逃跑的路线。两人纠缠在一起,转眼间,便已经到达了距离美术馆数百米远的密林深处。
眼见撤退无望,刺客这才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这一次,刺客先发制人。弯曲的双剑像两条蜿蜒的银蛇,不断袭向对手;而伊甸手中的大剑则像是强壮的巨蟒,以钢铁之躯抵御着对方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剑光闪烁,火花飞溅,霎时间树木纷纷倒下。
如果是在开阔地上搏斗,伊甸可以凭借大剑的长度压制对手,但在密林中,剑长的优势反倒成了短板,她多少有些施展不开。刺客的双剑在伊甸的身边灵活地游弋着,而伊甸只能依靠步法闪避,或是用手握剑身的半剑术抵挡,几乎没有反击的余地。
这就是选择在这里战斗的原因吗?看来只有如此了——
连续闪避了几次后,伊甸抓准时机提起剑柄,用末端的配重球狠狠砸在刺客的脸上,在面具上砸出了凹痕。
接着,她利用刚才的战斗清出的空间连续挥砍,旋转的刀锋掀起的气浪斩伤了刺客的一条胳膊。最后,伊甸砍中了对方的躯干,重重的一击将她整个人震了出去。受到重创的刺客半跪在地上,用剑支撑起身体,鲜血不断涌出。
看来这场剑斗胜负已分。
“投降吧,摘下你的面具。”伊甸用剑指着对方,“现在的伤势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你很可能会死的。”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用力站起来。黑色的火焰在她的身上燃烧,周围的草木也开始迅速枯萎。
“这股力量是……”
不等伊甸反应过来,刺客已经又一次近身。
这回,她的速度快到了肉眼完全无法看清的地步。
一阵阵灼热的刺痛传来,手臂、大腿、肋部,乃至脸颊,不知不觉地,伊甸的身上已经布满了伤口。眼下伊甸只能隐忍,只能努力、努力判别对方进攻的路数和规律,通过感受疼痛的方式。
机会,只有一次——
面对正面刺过来的利剑,伊甸看准时机主动迎上去,让剑身径直地刺入自己的身体。
“伊甸!”
赶来的童梦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在惯性的作用下,刺客前进了两步,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趁着刺客失去重心,伊甸抡起剑柄朝她的头顶砸了下去,还未缓过神来的童梦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鲜血映红了她的视线——
银色的长发在空中旋转,四叶草饰物在地上摔出了裂痕,温热的鲜血连同内脏一起洒落在泥土上……伊甸倒下了,被斩下的头颅滚落在童梦的身前,那双星辰般的眸子已经失去了神采。
“不要——!!”
从剖开身体到斩落头颅,都发生在一瞬间。
童梦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了。月华消失的无助感又一次开始撕扯她的灵魂,巨大的哀恸让她几乎昏死过去。她跪在地上,撇下手中的剑,盯着地面上的头颅。泪水在眼底翻腾,悲愤之火在胸中燃起。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遭遇这样的命运……?!你告诉我啊!”
童梦的声音从痛苦的低吟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怒吼。光之蝶的翅膀在她的身后隐现,万花筒悬浮在她的面前,这一次,它幻化成了标枪的形状。不知是在何种力量的支配下,她站起来,接过标枪,像当初的月华一样全力掷了出去。
万钧之力汇于一点,标枪直接贯穿了刺客的肩膀。
然而承受了这一击的刺客并没有倒下,而是朝着童梦迎面冲来。重新拾起剑的童梦并没有恐惧,她的目光中只有愤怒和悲恸。
砰——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刺客停了下来。
一发子弹正中她的眉心,暗红色的电光在弹孔上跳动。
是辉夜赶到了。她举着枪,与面具上那双空洞的眼睛对视;对方也只是站在那里,像是要读透她的心思一般。
几秒钟后,刺客的身影像鬼魅一般隐去了。
童梦也因为过度悲伤失去了知觉,只留下辉夜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童梦又一次跌入了不安的梦境。
她梦见自己被带离儿时住所的那一时刻。小时候的自己在车后座上哭泣,而现在的她只能在路边无助地看着。
接着,一抹白光把她带到了暗影结界中——那是失去月华的傍晚——她看到当时的自己瘫坐在地上,月华一点一点地消失,她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她落入了冰冷的深潭之中,水里浸透着紫色的光。她看到伊甸像个全然没有生气的破损人偶,缓缓沉向湖底。童梦的每一声呼喊都被紫色的湖水无情阻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发的少女被深渊中的黑暗吞没。
“伊甸……伊甸!”
童梦在庇护所的病房惊醒,刚才的噩梦令她阵阵胸闷,被子边缘早已被眼泪浸透。她感到心灰意冷,悲痛欲绝。可当抹去眼角的泪痕时,却分明看见伊甸就在那里静静地躺着——
就在她身旁的那张床上,看上去完好无缺!
熟悉的面容依旧完美无瑕,只是比平常更加苍白了几分。伊甸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分明在吐露着生命的气息!
童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泪如泉水般夺眶而出。
她依然相信奇迹吗?
至少今天是这样。
“你醒了。”陪护在她身边的是奏,“梦小姐还不知道吧,伊甸小姐是不会死的。无论受了多重的伤,总是能很快复原,就算是足以致命的伤也不例外。我已经为她治疗过了,很快就会痊愈的。所以请别担心了。
“所谓‘不死之身’,就是天使带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吧。”
“不死……之身?”
确实,伊甸所遭遇的已经不仅仅是受伤了吧。可现在的她看起来的确安然无恙,甚至连颈项上都没留下伤痕。
“当初萤光院小姐是在索德玛拉的灰烬中发现她的,一定是神选中的幸运儿才能在那样的灾祸中幸存下来。我相信一定是最虔诚的信念庇护着她、激励着她战斗下去。”
“最虔诚的信念吗……”
“刚才,梦小姐用了天使赋予的能力击中了那个刺客,这是第一次使用异能吧。”
“我……什么也不记得。”
“不记得了吗……不过这应该是个好的开始,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运用自如了。”
“嗯……”
说到这儿,童梦不自觉地看向伊甸。
她发现,花瓣一样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晚星般的眸子又一次露出了迷人的色彩,只是光芒相比平常稍显黯淡。伊甸抬起头与童梦对视,却没有像童梦一样又惊又喜。因为某种原因,她似乎在躲避着童梦的目光。
“伊甸,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梦,我……”
黑长直的少女欲言又止。
她紧咬下唇,按住胸口,不等童梦发问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等等,你要去哪里?等一下!”
童梦想要追上去,却因为灵力过度损耗,完全使不上劲。她目送着伙伴离去,无数疑问用上心头……
“伊甸……”
花园被密布的乌云笼罩,预示着暴雨即将来临。
“丽贝卡没有大碍。”约书亚说,“一道魔咒渗入了她的体内,抑制了天使的灵力,所以她暂且无法压制住病痛。”
“一直以来,她都是用灵力压制病痛?”美耶怔住了。
“嗯。”约书亚点头,“即便是天使也没能让她痊愈,只是延续着她的生命。别担心,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暂时无法战斗了而已。古谷能够清除那道毒咒,她会好起来的,只是需要时间。”
混蛋……听罢,美耶紧握双拳,咬牙切齿。自尊心的受挫感消失殆尽,只剩下对那刺客的恨意。可是,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身为杜兰达尔速度最快的一员,自己竟连动作都没有看清。
对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一旁的辉夜同样一言不发。
美耶大概能猜到,她或许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那个刺客——
虽说用了某种未知的手段掩藏灵力,但与之对视的瞬间,还是从对方的身体里隐隐感知到了守护天使的存在,她的确是个圣女,抑或是所谓“魔女”。可是,别说剥夺力量,就连与对方的守护天使接触她都做不到,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先知隔绝在外面……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杀手并不是杜兰达尔的一员。可她是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圣女与恶魔、秩序与混沌不是天然对立的吗?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辉夜无论怎样去想,都找不到答案。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沉默了良久后,约书亚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知道。也许是下星期,也许是几天后,也可能就是现在。”辉夜显得有些烦躁,她很少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视为兄长的那个人说话,“总之恶魔随时可能回到这个世界。”
“打起精神来。”司祭的语调平稳,“越是这种时候,你就越应该保持理性和冷静。你知道我们都没有资格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全力协助你的。尊主大人和使徒会正在协商是否准许我动用圣杯。借助圣杯的能量,拿非利计划的成果可以立即投入到实战。所以这一次,我或许可以真正地与你并肩作战。”
“可您的伤……”
“托古谷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果能够借助圣杯的力量,必定能够在转瞬间彻底痊愈。”
“哼,我们真已经沦落到要指望‘人造天使’这种冒牌货了吗?”美耶用嘲讽的语气说,“这个世界恐怕没救了。”
“说这些丧气话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濑藤小姐?”司祭的情绪依然不见波动,“现在丽贝卡病倒了,伊甸小姐和童梦小姐的状态不明,难道不是应该寄希望于眼下能够争取到的每一份力量吗?”
“说得轻巧……”
……
这样的争论让辉夜更加烦闷。
在她听来像是毫无意义的白噪声。
又一次,声音变得朦胧,像隔了层水幕……
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变了。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是火焰留下的废墟。这里不是庇护所,而是索德玛拉……是埋葬了百万之众的坟茔,也是囚禁着导致这一切的元凶的牢笼。
辉夜像个游魂般向前走,站在城市中心的陷坑前,俯瞰坑底的巨大晶体——
内部的紫色光芒像脉搏一样跳动——每一次都会在表面上留下一道裂痕——油污般的黑色黏液向外淌着,就像在流血。当年的无数亡魂一齐发出凄厉的哀嚎,撕扯着她的心灵。无法估量的悲恸如潮水般涌来,压迫着她的灵魂。
时间闭环破碎了;亵渎的号角声响彻天空。千百万条巨蛇缠络而成的巨兽破壳而出,从深坑的底部缓缓升起,悬在她的头顶上。
天空被染成了浓稠血浆的颜色,大地被黑色的海洋淹没。
那个恶魔——索德玛拉的毁灭者、暗影与混沌的君主——又回来了。而辉夜,不再是纯白的圣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珍爱的世界被撕裂,只能无助地等着混沌之潮把自己吞没。
……
“萤光院!萤光院!”
约书亚的呼喊把她从梦魇中拉了回来。
“你没事吧,刚才怎么了?看到了神谕吗?”司祭问道。
“它……要回来了。”
辉夜嘴唇发白,冷汗直流。
“恶魔吗?什么时候?”美耶问。
“就是今晚……夜里的某个时候。”辉夜尽量让自己振作起来,“……没时间了,约书亚前辈,我们需要教团和猎兵团,需要每一个人的协助。恶魔已经远比当年强大得多,我们必须借助圣歌……”
“圣歌……”约书亚说,“借助从古至今所有天使的力量——包括那些已经死去的——来摧毁恶魔吗?理论上或许可行,可要知道这种魔法从来没有过成功的记录。很久以前,当时的三大战团曾经试过一次,结果却是一败涂地。况且,发动圣歌至少需要七个圣女。在不满足条件的情况下强行发动,后果将是……”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拉斐尔用一如既往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道,“而且,直到现在乐园的图景也并没有发生改变,这或许说明如果我们顺利地发动了圣歌,恶魔是可以被击败的。”
“也许还有别的解法。”约书亚说。
“拉斐尔说得对。”辉夜说,“事到如今,只有冒险一试。现在就请开始准备吧,前辈。今晚,我需要借助所能争取到的全部力量;今晚,将会是决定人类命运的决战时刻。”
城堡的天台上,伊甸眺望着远方。
庇护所的云彩像浸染了墨迹,遮蔽着遥远的天空。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似乎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这也是伊甸此刻的内心写照。
她感觉到一阵刺痛,胸前的圣痕透过衣裳显现出来。她紧紧按住胸口,仿佛这样做就能把剧烈的疼痛压制下去。紫黑色的火焰在她的身上燃烧,那是灵力在肆无忌惮地逸散着,她拼尽全力才让这股胸中的暗潮平息下去。
伊甸喘息着,靠在前方的护栏上,她已经精疲力尽。在勒阿弗尔遭遇的重伤似乎把灵魂深处禁锢已久的某些东西释放了出来,某些她或许已经无力控制的东西。某些属于“过去”的东西……
这一次还能平安渡过吗……
“伊甸!”
童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伊甸的双眼中闪过了转瞬即逝的希望之光。
“梦……不要靠近我。”她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喊道。
“这是怎么了?”童梦向她走来,“你的伤才刚刚好,快回去休息吧……”
“我说了,别靠近我!”伊甸吼道。
童梦微微怔了一下。伊甸一直是那么地温柔,一直担任着她最忠实的守护神,冲她叫喊这还是第一次。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明白的,梦,我……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甚至不能被称为人。我……如果不离我远点,我可能会弄伤你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明明救过我那么多次,也救过那么多无辜的人。”
“我曾经做过……做过很可怕的事。”
“我不在乎!我所认识的伊甸,是圣女的典范,是无辜者的守护神,也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你不明白的……呃……”
伊甸回避着童梦伸出的手,表情十分痛苦。
“没关系的,伊甸,没关系的。”
“够了,你果然是个傻瓜。”一个声音说道。
伊甸身上燃起的紫黑色火焰在她的身后形成了一个大约三米高的人形,而声音也是来自于这个身影。
“你是……”
“愚不可及的家伙啊。”那个火焰之躯说道,“你真的以为自己所见的一切就是真相的全貌吗?正因为这样的愚蠢,你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推向险境;正因为这样的愚蠢,你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让你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自己真的了解面前的这个人吗?不,你对她一无所知。如果你知晓了她的过去,了解了她的真面目以后,就会很知趣地离开了吧。”
“不是这样的!”童梦的语气非常坚定,“我已经对伊甸说过了,无论她经历过什么,一切都已经是过去了。我对她的看法,是绝对不会发生改变的。她是我的英雄,更是我的朋友。所以,伊甸,跟我回去吧。”
说着,她再次向伊甸伸出手,而对方却依然在回避。
“既然你这么说了……”人形的火焰浮现出了近似于人类的面孔,“那就由我来毁掉你可笑的美梦吧。”
“伊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