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夜星河抡倒马仔头子那一瞬间，常晓武就已经想冲上去帮忙了，可他没有动手。
因为在那一瞬间的冲动之后他反应过来，这场争端是由夜星河主动挑起的，他是属于施暴者。其他人如果做出反抗，在没有对夜星河造成过度伤害之前都是属于正当防卫。
他身为武术协会的负责人，去帮一个施暴者显然不合适。
出于大局考量常晓武只得退而求其次，打算等那群贱人防卫过当之后再出手帮助夜星河。
但他万万没想到夜星河竟然这么能打，在转眼之间就撂倒了三个人！
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剩下的两个贱人竟然拿出了管制刀具！
这下事情就好解决了！
“好踢！”夜星河大笑一声，抓住最后一个马仔的手腕猛的一扭！
“呃啊啊！！”马仔惨叫一声，手中折刀应声落地。
但夜星河先前说了，不会再手下留情。
马仔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下一秒眼前景物一阵翻转，回过神来时眼前只剩下了一片蔚蓝的天空。
下一瞬——
咔！
“啊！——”
马仔在剧痛之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夜星河竟然直接一个关节错位把他的手给拧断了！
“痛吗？”夜星河俯下身，在马仔的耳边悄声问道。
“呜呜啊啊……”马仔的理智似乎已经被剧痛冲垮了，嘴中吐着破碎的音节，没有回应夜星河。
“不吱声的话我把你另一只手也拧断。”夜星河冷声说。
“这位朋友，还请住手。”常晓武见状，打昏了另一个马仔，快步走到夜星河身边说道。
“嗯？”夜星河瞟了常晓武一眼，“他们这样子辱骂你们协会，你还要护着他们？”
“……很感谢您出手帮助本协会。”常晓武沉默片刻，说，“但您现在的行为确实已经有些过火了。”
“什么意思？允许他们嘴贱不允许我手贱？！”
“从您的身手来看，您应该有个很好的师傅。”常晓武没有回答夜星河，反而是问道，“那想必他应该教过您吧？”
“教过我什么？”
“习武之人所应秉守的武德。”
夜星河一愣。
……
“星河，以后你在追捕妖怪的时，除迫不得已的情况外都要优先使用能剥夺行动能力的手段，致死致残的手段能别用就别用。”
“为什么？他们都是罪犯唉？”
“惩恶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不能作恶。”
“拜托，对罪犯下重手也是作恶？”
“有权力去伤害一个人的东西只有律法。有些妖怪之所以是罪犯，就是因为他们以一己之念伤害了他人。你跟他们做一样的事，你说你是不是在作恶？”
“这……”
“星河啊，我们天师掌握着远比常人强大的力量。这份力量让我们有了能在妖怪面前守护世人的能力，但它同时也让我们能如妖怪一般轻易残害世人。”
“你若如妖怪一般做出恶事，哪怕是为了惩恶方才作的恶事，那么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你会被你所掌握着的力量推进深渊。”
“所以答应我，不要作恶。我不想去抓捕自己的儿子。”
……
“……教过。”夜星河轻吸一口气，松开马仔站起身，微笑道，“我只是在跟他开玩笑而已。”
“原来如此。”常晓武看破不说破，“那我在此再一次感谢您能出手帮忙。至于善后工作，就请交给我吧。”
“好——”
夜星河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喧闹声打断了。
夜星河扭过头，视线穿过人群，发现是几个穿着保安装束的男人正向这里赶来。
“看来我该走了。”夜星河耸耸肩，“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应该的。”
夜星河点点头，转身挤入人群，不一会就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
由于不知道电竞社招新处在什么地方，夜星河在解除抢银行形态之后只得选择前往教室。
没办法，毕竟他不知道袁航除了电竞社和这里之外还会去哪。
教室此时空空荡荡，不见一人。
夜星河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着只有他一人的教室，莫名的有些出神。
又……只有我一个了啊。
良久之后，他扭头看向袁航的座位，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袁航挤进来的时候夜星河其实是看到了的，当时正在气头上也就没怎么在意。但现在冷静下来细想之后他却感到了一丝不安。
现在回想起来，他刚刚在气头上暴打那几个贱人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暴力分子。
袁航看到这样的他，会不会……
咔——
门被拉开的声音打断了夜星河的思考。
夜星河抬头向教室门看去，果不其然是袁航。此时的她提着几个包裹，靠在门框上远远的看着夜星河，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辛苦了。”夜星河沉默片刻，站起身走向袁航。
“嗯……没事。”袁航说着，把包裹递给夜星河。
但夜星河却敏锐的发现，袁航在有意的回避他的视线。
没有哪个普通人不会对暴力产生恐惧，袁航自然也不例外。
她能顶着恐惧给他送来包裹已是不小的勇气，怎么还能奢求她像平常那样对待自己呢？
“谢谢。”对此夜星河只得无奈一叹，接过包裹。
袁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离开。
袁航不开口，实际人际交往经验几乎为零的夜星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场面僵住了。
“……夜星河。”最后还是袁航先开口打破了尴尬，“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都可以问！”正愁没话题的夜星河赶忙点头。
“我记得天师除了自卫之外是不能对普通人出手的吧？”
夜星河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天师府那确实有这样的规定。”思考片刻后，夜星河决定先观望一下。
“那你为什么还要对那些人动手？”
夜星河瞳孔一缩！
“……你在说什么啊。”思考了千分之一秒后夜星河挠挠头，无辜的笑笑，“我又不是天师我为什么要遵守天师府的规定啊。”
“我刚刚跟常晓武聊了一下。”袁航目不转睛的盯着夜星河，“我问他，刚刚那个蒙着脸的家伙可能是同龄人吗？结果他以他家武馆的名誉发誓告诉我，正常的同龄人绝对不可能能练到这种水平。”
“那是他格局小，我可是武学奇才，天生开通任督二脉那种。”
“别和我扯。他父亲是华国武术协会的理事之一，他自己也在各种武术比赛甚至是搏击比赛上拿过不少奖，他格局小，那世界上就没有格局大的人了。他说正常人不可能练成那就是不可能。”袁航踏前一步，认真的说，“除非你不是所谓的正常人。”
“别别别，”夜星河被袁航压迫得下意识后退一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格局大就一定什么都知道啊？”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上去帮忙？”
“拜托，他们在那里嘴贱唉？我作为一个练武的能忍？叶问里有一句叫什么来着……哦对——为了生活我可以忍，但侮辱中华武术就不行！”
“我再说一次，别跟我扯！”袁航的表情越来越阴沉。
“唉姐姐你别不讲道理啊我怎么就扯了？”
“你忘了是谁告诉我说‘我们身为学生只能做到这些’的？不是你吗？最开始想走的就是你你现在反而说什么维护武术尊严你不是在扯是什么？！”
“我、我……”夜星河一塞，顿时变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是听见他们侮辱马大师我才生气想上去揍人的！”
“我最后再说一次，别跟我扯了！我不是傻子！”袁航火了，“因为武术界的耻辱被侮辱而生气？你忽悠三岁小孩呢？！”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马大师其实是我偶像来的！”
“……你脸都不要了？”袁航一愣，气得脸色发青嘴唇直打哆嗦，“你说这种话对得起你师父吗？对得起辛苦修炼的自己吗？”
啊这……
“啊啊啊啊！好吧好吧我承认是因为他嘴贱侮辱天师我才上去揍他的！可这是因为我很尊敬天师啊！”夜星河“无语”得手都不知道放哪了，“怎么到你那就变成了我是天师了？”
“因为你冲动起来会忽略很多事情。”袁航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东西。
看到那东西，夜星河不由得一愣。
那是他的灵符！
他先前一直将灵符放在校服外套的内袋中，但刚刚他为了方便活动就把外套脱下来塞到了背包里。
而他那时在气头上，一时竟忽略了要把灵符藏好这件事。
这基本是没得洗了。
“拜、拜托，假面勇士的腰带能变身你买的腰带那就只是玩具！”即便如此，夜星河还是要抵抗一下，“这符跟你买的腰带一样，都是玩具而已啦！我喜欢天师就买点周边来玩玩，这你应该能理解吧？”
“哦？是吗？”袁航歪歪头，“那咱们来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她一转手，竟然试图撕掉夜星河的灵符！
“别！！！！”夜星河见状大惊失色！
天师的灵符可都是附加着保护机制的，若像袁航这样试图强行毁坏必然会引起灵符的反噬！
袁航只是个普通人，如果被灵符反噬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然而袁航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话，手上动作不停，眼看就要开撕了！
真是见你妈的鬼了！
夜星河猛一咬牙，脚下灵光一闪便化作一道残影向袁航扑去！
这下他的身份必然会暴露，可如今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但他在半途上瞟到了袁航的脸。
那张俏美的脸蛋上，带着一抹狡黠的笑容。
袁航在演！他上当了！！
但下一瞬狡黠就变成了惊异。
因为夜星河这厮前冲的速度太快，转瞬之间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
扑通！
“啊疼疼疼……”夜星河嘴中叫痛，挣扎着想要支起身。
这时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右手摸到的是冰冷的地板，但左手上的触感却有点不一样。
软软的却又带着些许弹性，感觉有些像果冻却又比果冻要柔韧一些。这怎么想都不像是地板该有的触感。
等等？这种描述怎么这么熟悉？！
这一瞬，夜星河的心跳慢了一拍。
他僵硬的向下转动着眼珠，映入他眼帘的果不其然是那副他想看到又不想看到的光景。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三条路。
第一，直接摆烂，趁机捏上两下。
第二，慌乱蹦起，疯狂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
第三，非常非常非常正经的支起身，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不管是哪一条，他这流氓的罪名都是跑不掉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夜星河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但他似乎忽略了一点——不管在游戏还是现实中，这种情况下的选择都是限时的，而且时间，非常短。
“……喂。”袁航的声音飘进了夜星河的耳朵里，“好摸吗？”
“好摸——啊不对！”夜星河一惊，右手一拍地板直接弹起身，慌忙辩解道，“你听我解释！我、我……”
他最终还是选了第二条路。
“……我知道，不用多说啦。”袁航挣扎着坐起身，抱着胸口，轻声说。
但如果细心的话，可以发现她的脸上此时正带着一抹细微的红晕。
“啊？哦……”夜星河无比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默默别过头去。
“……所以，你是承认了？”袁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唉……你都看到了还问啥子哦。”夜星河无奈一叹，说道。
“所以，你是因为他们侮辱了天师才上去揍他们的咯？”
“那不然呢？我是马老师的粉丝可不是马大师的粉丝。”
“……噗嗤！”袁航沉默片刻，突然噗嗤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夜星河满头黑线。
“只是突然觉得天师府跟想象中有些不一样，里面竟然会有你这样的人。”
“喂喂喂，有被冒犯到……”
“略略略！”袁航吐吐小舌头，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不过虽然那几个人对天师府出言不逊，但你下手这么狠真的合适吗？”
“那时候在气头上嘛……我在反省了。”
“那就好。”袁航笑笑，把灵符递给夜星河，“喏，你的符，下次可要记得收好了。”
“知道了。”夜星河苦笑着接过灵符并将之收起，同时说，“还有，我天师的身份你能不能……”
“知道，帮你保密嘛。”袁航狡黠一笑，“不过保密是相互的哦？”
“okok……”
“嗯哼。那我先走了啊，还有社团的事情要忙。”袁航说完，转身就欲离开。
“等等！”夜星河一愣，忙叫住袁航。
“嗯？”袁航疑惑的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这一瞬间夜星河其实已经后悔叫住袁航了，但又不好意思说没事之类的批话，最后纠结了半天才决定把自己的心里话问出来，“关于我的事你就没有想问问吗？”
“问什么？”
“很多能问的啊，比如我这么年轻怎么就是天师了；又比如我是个天师为什么要来学园上学之类的……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啊，可我如果真的问了也只会让你为难吧？”
“……是的。”
“那不就结了。”袁航笑笑，“不对别人的事刨根问底可是我的座右铭啊。”
“……谢谢。”
“不客气。”袁航拍了拍夜星河的脑袋，“那么我先走咯，傲娇二次元夜星河同学~”
啊？
还没等夜星河反应过来，袁航已经坏笑着逃走了。
这……
夜星河顿感无语。
袁航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得多，同时小心眼也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哦对了夜星河。”袁航的脑袋突然从门后探了出来，这着实把夜星河吓了一跳，“我没记错的话，前一阵子妖怪袭击市中心商业区的时候，你也在吧？”
“啊？”夜星河一愣，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对，我在，那时还在你打工的餐厅那里吃了一餐呢。”
“我不是去打工的啦，”袁航轻笑道，“我只是因为跟老板关系好，所以时不时会过去帮忙而已。”
“啊这……”
“不过说真的，夜星河。”袁航走到夜星河面前，深深鞠躬，“谢谢你。”
夜星河一愣。
“那天我和我最好的几个朋友都在那里。那天我们虽然昏迷了，但最后都没有受什么伤。”袁航接着说，“可如果没有你们天师在那里拦着的话，结果可能会……大不相同吧。”
“所以，谢谢你，也谢谢当时在场的众多天师们。”
夜星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场战斗他并没有赢，甚至输得很彻底，如果不是化蛇突然转性，包括袁航在内的众多民众应该……都会去阴曹地府报道吧。
袁航这声谢谢，他接不起。
“……也是，你的性格应该不喜欢这么正式的道谢。”袁航见夜星河没有说话，直起身歉然笑道，“但这声谢谢我不说出来的话心里实在难受，抱歉啊。”
“啊……嗯……”
“好啦！该说的也都说完啦！这次真要走了哈！拜拜！”
“拜拜……”
夜星河看着袁航离去的背影，默默握紧了拳头。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啊。
可我差点就让这么好的女孩死掉了……
我一定……要变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