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航哄了好一会才把夜星河从球状物重新哄成了两足生物。但也就仅此而已,“我怎么还不去死”这几个大字依旧刻在他的脸上。

啊……该死……

袁航见夜星河这副鬼样子,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涨。

本来就没睡好现在还整出了这一出,头疼……

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不管,怎么办啊……

……找个话题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吧。

“夜星河。”说干就干,袁航拍拍夜星河的脑门,问,“你之前说要去把钱还给苏月华,你去还了吗?”

怎料这问题一出夜星河脸上的死气就蓦的升腾起来,似乎是被触及到了什么痛点。

“不会没还上还捅了什么篓子吧?”袁航见状又是一阵头大,思考瞬间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管夜星河的反应继续发问。

“没……还上了……”

“那就是捅篓子了?”

“啊、呜……”

“你他m……你别吚吚呜呜的和个小屁孩一样!”头脑愈发胀痛的袁航忍无可忍,直接伸出双手一拍夜星河的脸颊把他拽到自己面前,瞪着他的眼睛,说,“是男人就好好的把话给我说清楚!”

“呃……好、好……”这一招果然凑效,夜星河肉眼可见的正常了不少。在慌乱的挥动了一番双手却依旧不知该将其放在何处之后他颤抖着开口,“可你能不能……把手松开?”

“脸……太近了……”

“你好麻烦啊!直接说不行吗?我一个女孩子都没说话你一大老爷们那么在意干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比我像男啊!!别捏别捏!!!”

“说!人!话!”袁航捏着夜星河的脸颊,用几乎是要把夜星河咬碎的力度从嘴里挤出了三个字。

“嗯嗯嗯!!”

夜星河见袁航的身上腾起了几乎肉眼可见的杀气吓得连连点头,以极其清晰的逻辑迅速的把昨晚的事交代清楚了。

“真是!这不是能好好说话吗?”袁航轻啧一声,松开了夜星河,“和你说句实话,也就是我这种耐性还算好的人了,要是换个稍微暴躁一点的人,你天天发癫早就被踹到海里了!”

“您所言极是……”

“不过那个苏月华竟然就是小汪……”袁航继续沿着防潮堤走动起来,“艺术搞得好的人果然都不大正……不对,都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你听过她唱歌了?”夜星河紧跟上前,问。

“嘛,那天见你在教室里边念叨她的名字边发癫就记下了,事后稍微去找录播听了一下。”

“天天发癫真是很抱歉……”

“她唱得确实很好。”袁航觉察到夜星河的情绪又开始下滑便转口说道,“你的品味不错嘛。”

“那是!”被夸一句夜星河立马挺起了腰杆子,“别的不敢说,但在音乐品味上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噗。”袁航看着一下子精神起来的夜星河,突然笑了。

他心里果然就是个小孩子啊。

“干嘛?不信啊?”夜星河见状,略有些不爽。

“信信信。”袁航轻笑着,“只是突然想笑所以就笑了,你不用在意的。”

“……总觉得有问题。”

“我骗你干什么。话说回来,你答应了她今晚还要过去的吧?有什么打算吗?”

“呃,说实话,没有任何想法……”

“你啊……”袁航无奈的捂脸,“我姑且问一句,你今晚去她家是做客性质还是约会性质?”

“约约约约约约——你你你你别别比别误会!!!!我我我我和她她她她——”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袁航见夜星河那副熊样叹了口气,“如果是做客性质的话你就不用做行程方面的准备了,去那边看人家怎么安排就好了。”

“啊?哦哦!”

“但你也不能空手过去。不过她家那么有钱……”袁航看向夜星河,“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呃,我想想……”夜星河抓抓头发,摸摸下巴,“我知道的爱好……似乎就只有她喜欢听歌。之前还在CD店碰到她了。”

“那你今天就找个时间去CD店买张CD带过去。对了,她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歌你知道吗?”

“这个还是能从她直播的歌单里推测出来的。”

“那就行。”

“哦对了,她还养着一只小狗,我要不要再买一些狗狗用的玩具或者食物啥的一起带过去?”

“唔?”袁航有些惊讶,“你意外的细腻啊。”

“呃……你这是在夸我吗?”

“算是吧。”袁航摆摆手,“当然可以,倒不如说就该这样。”

“除此之外,你也要主动准备一些话题或者可以引发话题的东西。”袁航接着说,“什么都让别人准备,第一是显得很没礼貌,第二是很容易让现场变得很尴尬。”

“有道理……可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也听说过苏月华她有多……多难接触吧?先不说她会不会真的以主人身份做什么准备,就以我来说,你觉得我准备什么话题能让她感兴趣?”

“这你要问我?”袁航眨巴眨巴眼睛,“和她说上话的人是你不是我,论对她的了解我比你还少,这种问题你不该问你自己吗?来问我干什么?”

“嘶……有道理。”夜星河摸着下巴,“可这难度也太高了……”

“要不你直接去问问她本人呗。”袁航半开玩笑的说。

“啊?可我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啊。”

“没事,你如果想的话很快就能联系上了。”

“有这种事?”

“有啊。”袁航指向远处的一个观景亭,“你看那里。虽然距离有点远,但你作为天师应该有远距离观察的能力吧?”

“有是有……”夜星河顺着袁航的指尖看向观景亭,眼中泛起一抹灵光。

而后他愣住了。

观景亭里,一位白发的女孩蜷缩在长凳上,眸光顺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向外延伸,不知飞到了何处。

那是苏月华。

“我搬到这也有大半年了,这半年来每次晨跑路过这里都能看到她。”袁航说,“每次她都在看海,现在也是吗?”

“……是。”

“不会腻吗?”袁航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转而对夜星河说,“好啦,人家就在前面,不上去聊聊?”

“……算了。”夜星河沉默片刻,苦笑道,“人家认识的是天师先生又不是夜星河,贴上去也没用。”

“你直接告……哦差点忘了,天师府好像有什么战斗人员的身份要保密的规定来着。”袁航顿了顿,“可我觉得你也不像会乖乖遵守规定的人啊?”

“呃……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吗。”夜星河莫名感到有些悲哀,“不过虽然那些边边角角的规定我确实不怎么放心上,但这一条我是一定会遵守的。”

“为什么?”

“战斗天师和一线缉独者一样,是最容易被执法对象记恨的人。”夜星河轻声说,“妖怪的本事你应该清楚,这种情况下如果天师的身份曝光,他甚至与他关系亲密的人都可能会遭到没法预料的报复。”

“啊……我知道了,但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呗。”

“按你的说法,你现在是在以你天师的身份和她来往。”袁航说,“这样子不就是你以天师身份和她建立关系了吗?不怕那些仇家找她麻烦?”

“这事其实我一开始也有点担心,但后来就觉得无所谓了。”夜星河指向观景亭的入口,“你看到那里那个老人家了吗?”

“老人家?”袁航一愣,先是盯着那看了一阵子,而后揉了揉眼睛又盯了一阵子,确认自己没看错后迟疑的说,“我……没看见那有人。”

“现在呢?”夜星河把手搭上袁航的额头,将自身的灵力少量注入了她的眼中。

“啊……”袁航低声惊叹。

在夜星河的帮助下,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在观景亭前站着的,年过六旬的老人。

“那是他们苏家的总管。”夜星河说,“实力比我强得多。”

“连我都动不了的妖怪想去动他罩着的人,做梦呢。”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袁航沉默片刻,问。

“有啥想问的直接问就好了,和我那么拘谨干什么。”

“你有什么能让人失忆的能力吗?”

“嗯?”夜星河一愣,“问这个干什么?”

“之前没什么实感,现在突然感觉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个很麻烦的事。”袁航说,“你能把我知道你是天师的记忆直接删除掉吗?”

“嗨,还以为是啥大事呢。”夜星河收回手,“先说明,精神系的道术只有灵力还不够,还要有相关的天赋才能学会,很不巧我没有那种天赋。”

“而且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保密条例的重点是‘不让妖怪方知晓’,你这类意外得知的普通人只要保证不和别人透露我的身份就好了。”夜星河笑笑,“记忆修改毕竟要动你的脑子,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而且你如果忘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们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聊天了吧。

当然,这句话夜星河是没有说出口的。

“唔……好吧,我尽力。”袁航看了一眼手表,“都六点半出头了,我们要不先回去吧,我还要洗个澡呢,太晚了可能待会会迟到的。”

“走呗,正好……”

夜星河的身体突然一颤。

“正好?”袁航抬起头来看向夜星河。

“……正好我也要洗个澡。”夜星河沉默片刻,并没有把刚才的感觉告知袁航,只是笑道。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什么东西注视着。

ta的眼神平和却深远,仿佛自时光的彼岸而来,仅是轻轻一瞥就让夜星河的头脑在一瞬间陷入了空白。

可怕的精神力。

……

观景亭内,苏月华收回了注视着夜星河的目光。

……不,也许并不是苏月华。

她的外表虽然与苏月华没有任何不同,但神情却透着一抹淡淡的端庄,与那如雪华般寂美的女孩完全不一样。

“你一定会来到我的身边……吗?”女孩喃喃着,青蓝色的眼眸中闪焕着复杂的光彩。

“可那……是你吗?”

良久之后,女孩飘然起身,轻声道:“吕先生。”

“在。”吕学功闻言立即解开了灵力伪装,来到庭中微微躬身。

“今天也辛苦您了。”女孩用与苏月华一样的脸,露出了一个绝对不会在她脸上露出的温和笑容。

“只是来海边吹吹风而已,算不得什么辛苦。”吕学功呵呵笑道,“倒是您,今天补充的时间变短了。”

“……想必是消耗变少了吧。”女孩柔声说,“昨夜自那孩子来过之后,小女子便基本不用出力。”

“您的意思是……”吕学功一愣,眼中抑制不住的露出了喜色。

“与那孩子在一起时,您小姐的精神状态会趋于稳定。”女孩微笑道。

“好……好啊!”

“恭喜。”女孩收起笑容。

而后,她眼中的青蓝如雪融般消解而去,露出了其下那无神的珀色眼眸。

吕学功见状立即上前,抱住了似要瘫倒而下的女孩。

“小姐,欢迎回来。”吕学功轻声说。

苏月华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数息后便合上了双眼。

她睡着了。

或者说从未醒来过。

吕学功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将一直带着的小毛毯盖在苏月华身上,而后轻轻将她背起,脚步轻柔的向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