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已是三天之后。
正午的阳光从树梢穿过,斑驳的树影逐渐变得稀疏,像是在昭告经过此处的人们,夏天已经结束了。
白川同学穿着玫红色的卫衣站在警署门前,不时向里窥看。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死者一定会安息的。”
“......”
真一深深地鞠了一躬,白川同学快步走上前来。
“......”
“已经没事了哦。”
第一次,白川同学在真一面前没有掌握话语的主导权。
“前田......会承担起他应有的责任的。”
那天晚上,真一事先买好了录音笔,就插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将整个过程全部录了下来。
“知道学姐的行为却不去报警,勒索,促成他人死亡,这已经足够构成犯罪了,而且听说他也干了不少坏事。”
如果他能像学姐邮件上说的,去找学姐,或者打一个电话制止学姐,甚至直接打给警察,也不会落到失血过多抢救无效的地步......
真一抬起头,澄澈的天空还是那么蓝。
真由美学姐,
已经到那一边了吧。
真由美学姐给自己留下了什么?
是物质上的痕迹,
还是精神上的教诲?
真一只记得,在打工的半个月里,自己受到了许许多多的照顾。
教会自己怎样去与大叔交谈,以至于大叔都把自己当成了亲生儿子。
教会自己怎样去做其他的零工,让自己学到更多有用的技能。
后来自己尝试上菜,也细心地教会自己各种事情。
那份温柔,或许会一直伴着自己,
真一抬起手,自己学会的东西,不仅是脑海里,连肌肉里都是满满的回忆。
“呐,北条同学。”
“......”真一转过头,发现,白川同学也望着天空。
“我们,算是什么关系呢?”
“......”
真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或者说,我们,是朋友吗?”
白川想到了真由美说过的话,
[一个人的心啊,是不会骗自己的,只有到你承认它的那一天时,你才会明白。]
是这样的一段话。
它代表了什么,又蕴含了什么,
真一和白川都还远远没有体会到。
但是,
“......那还用说吗?”
真一露出了发自内心的,仿佛淌过暖流一般的笑容。
“从第一天见白川同学的时候,就是了吧。”
“......是吗,”
白川没有去看真一的脸,但也能想象到真一的脸上,肯定是美好的表情。
“谢谢。”
不知道是对身边的男孩说的,还是对天际那端,永远在他们心中微笑的真由美说的。
只是,
这种日常的幸福,让两人不约而同地觉得,
““这样就好。””
回过神来,真一已经坐在了教室。
“北~条~同~学~”
小声酥麻的耳语传进了耳朵,浑身一颤,果然,是白川同学。
“北条同学怎么上课又开小差啊,这样子下去学习会落下很多的哦。”
白川同学一副【会落后我很多】的神情,一边这样说,真一甚至不想吐槽其实已经落后很多这件事情了。
英文课,自己竟然连课本都没有拿出来,真是的,自己在搞什么啊。
探出身子,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英文课本——
本该是这样的。
但是拿出来的却是一叠不算少的钞票。
“这是啥?怎么会在我的书包......”
感觉有什么地方很违和,但是又说不出来。
“北条同学怎么又把薪水拿出来了?”
白川同学带着坏笑贴近真一,真一赶紧把钱收了回去。
“我、我好像没带英文课本......”
“欸~”
白川同学的手越过了两人书桌间的分界线,肆无忌惮地侵略真一的桌面空间,脸上的笑容更是醉人,小声地在真一耳畔呢喃,发出致命的一击——
“那我就和你共用课本吧!”
“......哈?”
“你在期待什么啊北条同学?好恶!”
“不、不是这样的!这里可是教室,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
“那就是说,如果在别的地方,北条同学就会——”
“不会的!”
“会的吧!”
两人的关系看起来比先前要好太多,虽然后来两人都被老师批评了一顿,似乎因为白川同学也是当事人,老师没有再过多追究这件事情,真一不由得发出“这就是优等生吗!”的感叹。
只是,
每当真一想起那一叠略显单薄但对于他却很厚重的钞票,就会感觉心中似乎有何处缺失了一般。
忘记了什么,
肯定。
到底是什么呢?完全想不起来。
“北条同学!过来帮一下忙吧!”
真一不由得苦笑。
“好的白川同学,这次又要——”
“不是白川同学啦!人家叫佐井!”
“......”
面前的单马尾少女扶额吐槽,但很快就重新组织语言,给真一安排了班级聚会的人员分工。
真一一直盯着佐井,这让她有些难为情,自己和这名叫做北条真一的男同学并没有过交集,突然这样看让她感到非常尴尬。
“请问,是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吗?”
“为什么。”
“欸?”
“为什么可以和我说话?”
“不,你在说些什么啊北条同学,什么叫可以说话——”
“北条同学,你在干什么呢!”
似乎是佐井的朋友,跑过来挡在了两人之间。
“不要欺负小佐井!”
“沙耶,没有欺负我哦,我们只是在讨论班级聚会的事情。”
“嗯?那我问你啊,北条同学,你为什么刚才盯着小佐井一直看?难不成是——”
“别说了沙耶!”“啊!我很怕痒的!不要过来啊啊啊!”
只留下真一一个人站在原地。
初秋的太阳让人感到和煦温暖,曦光之中,真一的眼角似乎有晶莹的光泽。
“北条同学。”
“......”
鼻子酸酸的,真一没法开口,白川看见了真一不正常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北条同学,可以不用勉强自己说话哦~”
“......”
不能开口,开口的话,就会哭出来。
喜悦地哭。
“恭喜你,北条同学。这个世界,不再拒绝你了。”
“......”
温热的泪珠划过脸颊的感觉,第一次让真一感到,这是多么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