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_笨蛋室友！啊我也是！（1）
叶星星翘着二郎腿，吸着香烟。
她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
但她的心思并没放在屏幕中追逐老鼠的猫身上，而是在……
她摇摇头，随手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咕咚咕咚——」
她好像听到了不是电视屏幕内发出的奔跑声。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从床上滚下来的声音吧？
她的新室友是在整活吗？
「砰——！」
卧室门砰地被打开，夏白果冲到叶星星面前。
“呼——呼——”
叶星星看着夏白果，默默地把嘴里的烟喷了出来。
“……”
“……”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所以说那是抽烟的烟味而不是着火的味道吗！！
真是的……明明两种烟味差距那么大，为什么会搞错啊！
“唔……”
夏白果捂着鼻子，皱了皱眉。她家里一直都没人吸烟，对烟没有抗性的她来说，现在烟雾缭绕的客厅实在是太难熬了。
烟刺激着嗓子，让她忍不住咳嗽出声。
“没什么事的话，咳，我回去了。”
夏白果垂头丧气地前往房间。
叶星星将视线再次放在动画片上，拿起啤酒罐，把剩余的啤酒灌到嘴里。
她起身，熄掉香烟，打开客厅的窗户。
过了一小会儿，她向夏白果的房间走去。
开门前，叶星星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
“夏白果，大失败大失败——”
夏白果躺在床上，用鲨鱼手偶捂住涨红的脸。
太尴尬啦！如果这里有地缝可以钻进去的话，她现在绝对会去钻！
等等……这里没有地缝，但是有桌子。
夏白果没有迟疑，下床，爬进桌子下面的空间。
她蹲在地板上，抱着腿，脸埋了下去。
小空间为她带来了一定的安全感，但她还是忍不住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似乎发出声音能让她好受一些。
“太尴尬啦太尴尬啦！我烦死我了啊啊啊……笨蛋，笨蛋笨蛋！”她不断骂着自己。
要是时间能重来，她绝对要阻止去犯傻的自己！
但奇迹和魔法都是不存在的，蓝色电话亭和那个会穿梭平行世界的疯老头子也是不存在的。
不，如果是Rick的话，绝对会边骂脏话边说「玩弄时间是绝对不可以的！」
别逃避了，还是直视问题吧。夏白果长叹了一口气。
在她准备在桌底下再消沉一会儿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呀啊啊！不行！！都多大的人了还躲在桌子底下！
得赶紧出来！
「咚——！」
夏白果一着急，脑袋重重地撞上了桌子。
在那瞬间，她好像看到自己素未谋面的二姨奶在河对岸朝她招手。
“唔——”她紧咬牙关。
“夏，夏白果，你没事吧…”叶星星被吓了一跳。
本来新室友蹲在桌子底下就够惊悚的了，还撞桌子自残…
夏白果感觉她所谓的「你没事吧」应该是委婉的「你有病吧」。
“…我没事。”
她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疼出来的眼泪在她眼眶中旋转。表面上是没流出来，但在她心中已经梨花带雨了。
之前的犯傻造成的心伤还未治愈，就又来一记新的；今天上午在公交车站撞的包还在隐隐作痛……
如果有地缝的话，夏白果一定会钻——
“你有时间能陪我出来坐坐吗？”
叶星星靠着门框，抱着双臂，摆出一副「不跟我走的话，我也不走了」的样子。
夏白果没有拒绝她请求的理由。
“额，行。”
“那你先出来吧。”
“嗯。”
夏白果点点头，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叶星星到客厅之后，径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罐冰啤酒。顺便，夏白果看到了冰箱内部的地狱绘图——
架子上满满当当全是啤酒……不对！啤酒之外的那堆马赛克是什么！
地狱绘图中的地狱绘图，就像是不可名状的古神中的古神，掉的San值是San的平方。
叶星星在夏白果焦急的视线下，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
她发现夏白果一直没有动弹，悠悠地抬起了头：“你，也要喝吗？”说着，她不顾低温，把啤酒揽到怀里。
“不用，谢谢，你自己喝吧。”
夏白果摆摆手表示否定，她从来都不喝酒。·
她家里人没有抽烟也没有喝酒的。她也没有喝酒的朋友。她母亲一直跟她说，要远离抽烟喝酒的坏人，她也这么做了。
那么，她眼前的这个邋里邋遢又光鲜亮丽的金发妹，到底是不是坏人呢？
“啊，不对！”夏白果停止思考。差点被这家伙带跑了！
她摇摇头，看向叶星星：“刚才的…那个冰箱…是，是怎么回事？？？”
“嗯……在上一个室友离开之后我就没管里面的菜了。”
噔_噔_咚
夏白果脑子里的警钟响了。
「上一个室友」明显是地雷，绝对不能碰。
如果以这个句子引发话题…夏白果总感觉会让叶星星想到上一个室友。
真有你的啊叶星星.jpg
“哦，是这样。”夏白果点点头。
夏白果当然知道该怎样避雷…那就是立刻终止这个话题。
实际上她已经能想象出叶星星上一个室友临走时的模样了。
就像现在这样，叶星星边抽烟边喝酒，完全不顾乱成第十九层地狱的公共房间——客厅，她上一个室友终于无法忍受叶星星的邋遢，拎着行李箱就要走。
然后叶星星抱住她上一个室友的大腿哭嚎道「你别走——」
正当她室友心软，叹气说「那以后不要这样了」的时候…叶星星突然喊出了下半句话——
「免费苦力——」
《这就是为什么叶星星的上一个室友不和她过了》全书完。
“我怎么总觉得你在那边站着，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说着，叶星星打了一个寒战。
“唔…才，没有…我想的东西…一点都不失礼！”
因为那也许是事实。夏白果把下半句话咽到肚子里了。
“是吗？”叶星星歪着头，有些疑惑，“啊，算啦，你快过来坐呀，这沙发还蛮大的。”
“……”
夏白果坐下，双手放在腿上，十分不安。
“话说，你，嗯…有考虑过雇保洁阿姨打扫卫生吗？”
“没有，我怎么会让别人破坏着充满艺术灵感的客厅呢？”
“真的吗？”
“我不想花钱。”
还真是啊。
夏白果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于是，此时此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一言不发，尴尬得像是两个人在被迫一起相亲。
叶星星喝了一口啤酒，
“一个精神病，马，牛，鸡是好朋友，有一天鸡说自己要去旅行，他的朋友们却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夏白果回答。
“那是因为风（疯）马牛不相（想）及（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星星边拍大腿边大笑着，把夏白果吓了一跳。
等等，这是……冷笑话吗？
“欸，你怎么不笑啊？”
好笑吗？？？笑难道不是应该在觉得有趣的时候才会做出的表情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白果为难地干笑了几下。
“下一个——”
等等，这是……冷笑话集吗！
“橙子帮和橘子帮在决斗，橙子帮老大杀了橘子帮老大，刚刚要宣布胜利的时候，自己身后的手下却拿着枪对准它。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夏白果欲哭无泪。
“因为它是个拉过皮的橘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星星在狂笑，夏白果在瑟瑟发抖。
拉皮的橘子？？？？？什么鬼！
这种冷笑话根本就不好笑啊！求求你啦！不要再讲啦！
再讲下去会被尬死的！
“一个人走小道，前面有狼，后面有虎，他应该怎么过去？”
“不知道。”夏白果在心中流泪。
“晕过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求求你了！别讲了！太尬了！没有人告诉你这些是小学生讲的笑话吗！有的笑话很可能要比你的年龄还大啊姐姐！
难道就没有什么……可以转移话题的东西吗！
“啊，话说你抽的烟是什么牌子的？”
“红河，怎么了？你想试试？”说着，叶星星手伸向了桌上的烟盒。
“不，谢谢。我不抽烟。”
“一看就知道，哈哈。你知道为什么青蛙会飞吗？”
“不知道。”
“因为青蛙吃了仙丹。那你知道为什么蛇会飞吗？”
一听到仙丹二字，夏白果就知道叶星星要玩什么把戏了。
“我不想知道。”
“因为蛇吃了青蛙。最后，你知道为什么老鹰会飞吗？”
“因为它本来就会飞。”
“啧，”叶星星咂舌，“那你知道为什么……”
“啊，你画板上的那个画…”
“呵，我可是后现代魔幻现实主义野兽派的。”
？给我向这些流派的艺术家们道歉啊！
“话说，你知道为什么乌鸦像写…”
夏白果决定放弃阻止叶星星说老掉牙的冷笑话。她看了眼茶几上堆着的几本破旧的笑话集，就明白，叶星星的烂笑话是说不完的。
至少，在她从客厅离开之前，是说不完的。
于是她决定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视上。也许看上电视，叶星星就能消停了。
“咦，这不是《猫和老鼠》吗？”
“嗯？”
一下子，夏白果打开了话匣子。
“猫和老鼠很强的欸！这是少有的不需要翻译也能让人看懂的动画。1939年的《甜蜜的家》是第一部猫和老鼠动画片，当时他们的名字还不是汤姆和杰瑞呢。”
“当然，《猫和老鼠》最强的还是他的配乐。他们多半用的是弦乐重奏或者钢琴独奏……古典交响乐用得更多的是《兔八哥》和《达菲鸭》，而猫和老鼠用得更多的是爵士乐。不止如此，现代主义音乐——无调性、多调性音乐用得也很多……这些音乐的灵活搭配，让人物动作和音乐完美配合，即使是不看画面也知道汤姆和杰瑞在干什么。这是现在动画做不到的——”
夏白果激动得站起了身。
然后，尬住。
“……”
“对不起，我太兴奋了……”她小声说着，低下头。
“好尴尬……”
夏白果坐下，用手偶捂住自己的脸，开始消沉。
没事儿介绍《猫和老鼠》干什么？是嫌自己在别人眼中的人设还不够KY吗？完全不识场合说话啊，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成年人做的事。
又要被讨厌了吧？夏白果想着，静候叶星星的终审判决。
“没事啊？相比较之前，你现在能放松和我交谈了。这不是件好事吗？”
叶星星轻笑一声。
“咦？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嗯？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吧？说很多与喜欢的东西相关的事是很正常的。要是照你这逻辑想的话，我也是个很奇怪的人了。”
“能把客厅弄得这么乱的人本来就很奇怪。”夏白果抬起鲨鱼手偶。
“哈哈哈，鲨鱼说的对！但是你怎么吐槽我，我都是不会打扫的！”
“……真有脸说啊。”
“那么，在你能和我正常对话的时候，我们再来进行一次自我介绍吧。”
叶星星压住夏白果的鲨鱼手偶，凑近。夏白果甚至能感觉到她的鼻息。
“我的名字是叶星星，今年十七岁一百零八个月，曾在某个化学研究所打过杂，现在只是一个小补习班的化学老师。如果对教学还是备课感到头痛，可以咨询我哦？”
十七岁一百零八个月这种东西听起来不奇怪吗？？很奇怪吧！
夏白果想把手偶拿起来，却做不到——叶星星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化学研究所，打杂？不可能吧。无论如何，夏白果都无法把她眼前这个「女混混」和昼夜跟有机分子打交道的研究员联系起来。
夏白果并不觉得叶星星在骗人。在这种地方上骗人不会有任何好处。
夏白果很想询问叶星星，为什么她会从化学研究所离开并屈身在这个小破补习班工作。但是，她感觉这个问题也许是和「上一个室友」一样的暴雷区。于是她决定把这个问题咽到肚子里，等以后有机会了再问。
“哎呀，这个地方还是饶了我吧。”叶星星哎呀两声，假装不在乎夏白果的KY，“那么，该夏白果自——己介绍自己了。”
夏白果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看着叶星星。
“卖萌，对于掌握卖萌等级更高的人来说，是没用的哦？”
你可得了吧。看你卖萌我还不如去看《迷家》！
“我叫夏白果，今年23岁，毕业于美国海普安特大学，学的是国际金融。现在……是鸿雁补习班的……额，英语老师。但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好……”
夏白果越说，声音越小。
“嗯？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突然让一个路人来当英语老师，还签了合同什么的……怎么想都很奇怪吧？而且我把试听课上得一塌糊涂……如果我是老板的话，绝对会及时止损，把我赶紧踢出去吧？不雇佣我才应该是正确选择…”
“嗯……老板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你就不要瞎想啦。”
“唔！他那么黑心，我总觉得他有在背后动歪脑筋啊？难道说，那个合同实际上是个阴阳合同卖身契？我这辈子都得给他打白工了？”
“你想多了，那样的合同是没有法律效益的。”
“那怎么想都不对吧！我这种……我这种只需几步就能把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搞砸的人……”
夏白果陷入了自我厌恶。
“本来我以为面试没有问题的，但还是出了大错……甚至还走进了男厕所…？什么跟什么啊，这样怎么行啊……”
“男厕所？路人？什么和什么啊…”听着夏白果缺乏逻辑的发言，叶星星脑子有点没转过弯。
看来得把事情都说出来啊…不然无法和叶星星交谈。夏白果在心中叹了口气。
于是，她把今天的事如实地全盘托出。
听完之后，叶星星噗地笑出了声。
“夏白果，你是真的不敢对陌生人说话啊。”
“嗯……”夏白果点头。
“那！”叶星星指了指自己，“你为什么敢和我说！”
“……因为，你是好人？”
“なんだこれ！”
叶星星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日语，朝夏白果头上来了记手刃。
“呜哇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夏白果身子向后躲去，用手臂保护自己的额头。
这让叶星星感到有些尴尬。
“额…反应不用这么大……我就是做个样子意思一下……不过，有一说一，你在试听课上抓作弊的学生…可真是过头了哟。”叶星星收回手掌，语气温柔了许多。
“可是…人就是不该作弊的啊，那是自己欺骗自己。”
夏白果放下手臂，上扶眼镜，一本正经道。虽然她看起来快哭了。
“但是那也得看场合吧？难道说，你作弊的时候，都被老师抓到过吗？老师有时候也会网开一面吧？”
夏白果微皱眉头。
她摇摇头，异常坚定地说：“不，我从来都没有作弊过。”
“咦？”
“人不应当投机取巧，应该在任何时候都实事求是。我鄙视所有偷鸡摸狗，不用正当手段取得成绩的任何人。把那孩子说哭是我的不对，但是，我不觉得我抓他作弊有任何问题。”
叶星星边看她，边把啤酒罐送到嘴边。当然，啤酒罐里是没有酒的。
“……我大概明白了，明白了很多。话说那个，你撒谎过吗？”
夏白果低下了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地板上的纸团。然后，抱住双腿，蜷缩起来。
“我不想给别人惹麻烦…我也不想，看妈妈对别人发火……”
“所以……你说谎了？”
“我……告诉她我在学校过得很好。”
“呃……”
“I, I don't wa——”
夏白果抬起头。
她的发言被系统默认的手机铃声打断。
“嗯，你的电话？”叶星星瞄了眼夏白果卧室的门，铃声是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的。
“是…”夏白果从沙发上滑下来，踉踉跄跄地差点撞上茶几角。虽然没撞上茶几，但双膝重重地撞上了地板——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是男朋友吗？这么着急。”
“唔唔——怎么可能呀！肯定是我妈妈！”
夏白果赶紧跑向房间。
见夏白果离开，叶星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直接就能断定是家里人打来的电话？她没有朋友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