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結束了嘛?現在我這邊有問題,這位同學,你問得如此詳細,莫不是在套什麼情報?”
“嗯,確實如你所說。”
“說說吧,發生什麼啦?春音親最關心學生的身心健康了。”間桐春音翹起二郎腿,換了一下拿着手機的手。
電話那邊短暫沉默了兩秒。
“間桐教授。”她對間桐春音的稱呼嚴肅了起來,一字一句地說,“你為什麼要協助我父親自殺,還把殺人罪名嫁禍給威廉姆斯先生?”
意料之中的問題。
“你知道了?”
“知道了。我看了高屋天承的日記,那裡面都記載着呢。”
電話那邊聲音落下,間桐春音揚起了嘴角。
“他可真是什麼都寫,你是怎麼發現的?”
“日記記載是真實的——基於這一前提,我父親遇害的事件有巨大的漏洞。”
“哦?”
“首先是監控。視野覆蓋整條走廊的監控,一定掛在顯眼的位置,犯人只要不是腦.殘就要設法躲過它,或另尋地點作案。事件中,任何一個嫌疑人都沒有這樣做。
“第二是屍體,我爸中槍而亡,而日記中有一句原話是‘兇手在殺害老顏后,為了泄憤,不忘在老顏的頭上踹了一腳,所以在他屍體頭上留下了相應的痕迹’。
“第三,門為什麼無故打開?監控在16:37時拍到案發現場的門被打開,之後被虛掩上了。”
七蘿停下了,看來她的疑問只有這些,其中第二和第三條乍一聽不像關鍵信息。
“嗯嗯,你的解答是?”
“最讓我覺得不符合邏輯的,是第二條。一個正常的犯人,開槍射殺了目標,想要繼續泄憤,他會怎麼做?”
“那當然是——繼續開槍。”
“沒錯。殺了人再補刀的行為無非是出於恐懼、要掩蓋某種痕迹、泄憤、轉移他人注意力,本案中符合現場條件的理由只有泄憤,既然如此,手持兇器的犯人慾圖泄憤,必然會繼續使用兇器攻擊。”
“但這個理由站不住腳,總會有例外,也有可能兇手認為肉搏更能達到泄憤的目的,就放棄了手槍,選擇用腳踹。”
“那樣的話,就沒必要把手槍放在死者手裡了。”
“那如果手槍里只有一發子彈,兇手沒法開第二槍去泄憤呢?”
“預謀殺人不會只準備一顆子彈,兇手要考慮一槍沒打死人或打偏了的情況。所以在死者手中的手槍確實是兇器、日記記載為真的前提下,我認為,開槍的和踹人的是兩個人。槍傷在先,由此可以判斷踢了那一腳的是威廉姆斯,因此他不是射殺我爸的兇手。”
“你繼續。”
“第三條,門。走廊無人時門自動打開,一般情況下會認為是風吹的,但那裡是實驗室吧?以實驗室門的質量,什麼風能輕易吹開?而且門開了,我爸在裡面會注意到才是,《日記》的描述卻是‘開了兩分鐘就虛掩上了’,並沒有關緊,說明門是自動虛掩上的,而非人為。”
“為什麼不是你父親察覺到后,手動去虛掩的門呢?”
“他想關門的話,門會被關好才是,不然他從一開始就不會把門關嚴了。按照他行為邏輯,我推測他是要關門,又不打算把門鎖死,。”
“嗯嗯。”
間桐春音點了下頭。
“既然如此,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種——有監控拍不到的東西干涉了門的狀態。”
“所以你斷定是鬼開門進入研究室,再禮貌地半關上門。”
“嗯,若如你所講,鬼殺人必定留下痕迹,那麼兇手就不是控制鬼的人。於是就延伸出了第四個問題:鬼為何進入研究室,在裡面做了什麼。”
間桐春音的嘴角揚高了幾度:“這個假設很離譜,鬼難道不會穿牆嘛?何必要開門進入呢?”
“是為了讓門呈半虛掩狀態,使後來者直接推開研究室的門,以此將罪行嫁禍給後來者威廉姆斯先生。門若是關死的,威廉姆斯來了之後必然要敲門,監控畫面中,他敲了門沒人應,警方就會考慮到死者是不是在此之前已經喪命。如此一來,威廉姆斯的嫌疑就會減小——你不希望出現這樣的情況。”
間桐的嘴角壓了下去。
“關於為何你能確定後來者一定會是他,要放到最後再說。”電話那頭對新出現的第四個問題作出解答:“回到問題上,鬼為何進入研究室,在裡面做了什麼——答案是布置現場,將案發現場偽造成‘兇手殺害顏一虹博士后偽裝成自殺’的樣子。”
要是斷句不清晰,這話得把人聽成丈二和尚。
其實也很好理解,第一層:別人來了一看,嗯,死者是自殺;第二層:這是兇手偽造成自殺的。
而到了這兒,七蘿給出了第三層:第二層是被鬼偽造出來的,兜兜轉轉回到原點,死者確實就是自殺。
“綜上所述,兇手不是威廉姆斯,也不是鬼,那就只剩一人了——當時在研究室里的我爸爸自己。這樣一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也呼之欲出:兇手不躲避監控,是因為兇手就是死者本人。”
“嗯,棒,不愧是他的女兒。”
“……當天的經過,大概是這樣的。”七蘿絲毫沒覺得自己被誇獎了,“你早早地與我爸商量好了計劃,那天,你拉着威廉姆斯先生去酒吧,給他製造一個靠不住的不在場證明,方便事後推他當兇手。恐怕,我爸準備自殺的前幾分鐘發信息給威廉姆斯先生,讓他離開酒吧,前往研究室,所以你當時說他那時在看手機,同樣的,你也在看手機,這是我爸通知你準備放鬼了吧?
“由此,你可以保證威廉姆斯先生是在我爸自殺后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人,當天那棟樓沒什麼人,兇器上也套着消音器才對。我也想過你們要嫁禍給隨便一個倒霉蛋的可能性,但馬上就打消了這個想法,你的栽贓明顯是指定性的。
“用手槍抵着額頭自殺,槍會因后坐力飛出去才是,而發現屍體時,手槍就在他手裡——這就是當時,你人坐在酒吧里,遠程召喚鬼魂進入研究室,讓鬼乾的事吧?是那隻鬼清理了案發現場內指向我爸自殺的線索,順便把手槍塞到屍體手中。
“很快,威廉姆斯這個替罪羊來到現場,他見到屍體后,氣急敗壞,翻找了什麼東西,沒找到,氣不過,給屍體補了一腳。翻亂現場這件事當然有可能是鬼做的,但若是如此,威廉姆斯踢屍體、看手機消息、現場是亂的這三者沒法串聯起來,由此我斷定是威廉姆斯翻亂了現場,我爸也是用‘給你個了不起的東西’之類的理由把他叫過去的——這樣想才合理。”
電話那邊中斷了聲音。
七蘿的沉默像是在等待間桐春音的“打分”。
間桐理解了她沉默的意思:“說對了八九成,結論是正確的啦。”
“……嗯。”七蘿頓了一秒,“我還有很多事想知道,威廉姆斯被捕前對你喊的‘son’‘tears’是什麼?為什麼你會是通靈師?小出是什麼?我在絞首館聽過這兩個字。還有,暫時最想知道的,為什麼要幫我爸自殺,栽贓給威廉姆斯先生。春音親,關於0715事件,關於月組織……你一定還有藏着的事情吧?你到底還知道多少,瞞着我多少……?”
間桐春音深深嘆出一口氣:“一下子又蹦出好多不該問的問題呀。這第一個問題,你心裡有數吧?”
“嗯……”
“我可以先說明你暫時最想知道的,關於你父親自殺、我栽贓威廉姆斯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