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维洛曾经对魔王这个名词的固有印象来说,他们要么就是像克丽娜安那样,高傲,自尊心极强,有些施虐的病态心理,要么就是像萨兰路斯那样,城府极深,仿佛一切都预料到一般令人厌恶的从容,打着些别人猜不透的主意…总归是让人很难抱有好感的家伙们。

而面前这名男性,纵使维洛只是一个仆从,自己贵为魔族之王,他依旧能保持微笑地有礼交谈。

维洛内心不禁对这位第三魔王升起几分好感。

虽然在灿烂的阳光下与一位血族之王交谈总是有种微妙的违和感,按理说如果在阳光下不作任何保护措施的话就会直接灰飞烟灭的才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想不明白。

“您之前可没有说会前来光临呢,阿鲁卡多阁下。”

听到身后响起了叶尔德表示欢迎的声音——维洛一回头,果不其然看见叶尔德此时正从由空间魔法构建的黑色椭圆形的“门”中走出,面带微笑地,双手背在身后问好。

差点忘记了,叶尔德这个家伙是会使用空间魔法的,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来者是阿鲁卡多,得以最快的速度前来迎接,才表现本家的礼节。

“贵安,叶尔德君,看上去你还是很有精神呢。这次的拜访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刚好从这附近路过而已,希望我突兀的登门拜访不会给贵府带来不便。”见到叶尔德现身后,阿鲁卡多也再次露出笑容,向其问好道。

“这位是维洛君,本家新雇佣的家仆。他初次见到阿鲁卡多阁下,但愿刚才没有什么失礼的举动。”站定在二人身前后,叶尔德用手掌示意,维洛也再次俯身以示敬意。

失礼的举动嘛…一定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

不过阿鲁卡多却也没有提起,只是接着话题说道:“刚才我已经与维洛君交谈过了,很高兴贵家又增添人手了呢,想必也是贝亚特丽切公爵的意思…叶尔德君,请问公爵现在在府上吗?”

“深表歉意,阿鲁卡多阁下,夫人的状况尚且没有好到能与阁下见面的程度,事实上就连在下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夫人了。”

贝亚特丽切公爵受的伤有这么重吗,听阿鲁卡多的这个语气,他应该不是第一次前来拜访扑空了。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呢。”面容露出些许扫兴的样子,阿鲁卡多缓缓垂下自己的视线,不过很快就提起精神的样子,他扬起声音请求道,“那么我可否看望一下厄西娅君呢?时间也差不多凑巧,我想刚好可以与她共进一杯茶呢。”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般,明显迟疑了一瞬后,叶尔德才恭敬地开口回应道:“自然可以,我想小姐也并不厌恶这个时候见到阿鲁卡多阁下吧,请进吧。”

在叶尔德伸手引路的礼节结束后,于是阿鲁卡多抿起一个笑容,点头示意后就先行进入被叶尔德打开尚未闭合的黑色空间门,应当是直接进入公馆内部了。

维洛也难得地机灵起来,他先于叶尔德转过身去,向阿鲁卡多的两位随行鬼仆问道:“我为两位引路去马厩如何?何况二位在阳光下也很不方便吧?”

在问出建议后,四只血红色的眼睛同时看向维洛,接着他们用明明不是人偶却十分机械的语气回应道。

“感谢您的好意,但是不必劳烦您费心了,我们就在此等候即可。啊…您真是位甜美的大人。”

女性的那位鬼仆轻俯下身,礼貌地婉拒了维洛的提议,但是她的话语中总觉得有一丝别扭,而且那血红色的双瞳简直可以说毫不避讳地,盯着维洛的颈部而不是脸。

“请原谅她的语法错误,她只是想表达您的鲜血一定会很甜美而已。”

男性的鬼仆出言为之指正道,但是这个友好的解释可真是让自己有些背后发寒。

哈哈——维洛只是干笑着转过了身,面向叶尔德,就当没问过这些话吧。

“如果二位没有意见的话也就不再强求了吧,维洛君,”叶尔德轻轻拍了下维洛的肩膀,赞赏地一笑,接着说道,“不过维洛君,能请你暂时去休息一下吗,因为维洛君目前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我很担心维洛君能否在阿鲁卡多阁下面前做得得体呢。”

这也是实话,所以维洛也没必要计较什么,简单地点了点头,不过叶尔德还是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会让维洛君那么闲着就是了,维洛君的那把剑尚且还没有还给你呢,就在二层最尽头的储藏室,请维洛君自行去寻找吧,而且我相信艾比丝会帮助你的。”

哈哈,老实说艾比丝最好不要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毕竟那时候维洛手上可能拿着剑。

“那是把很有意思的剑呢,想必认可了维洛君吧。”

“是从我家老头子那里传过来的剑,费了些功夫他才同意的,不过用得还挺顺手就是。”说到这个维洛还是比较自豪的,毕竟也是自己凭本事拿来的玩意。

无言地沉默了一瞬,叶尔德面带微笑地将视线从维洛身上挪回公馆上,然后轻喃道:“那么我也要去陪同小姐与阿鲁卡多阁下了,维洛君也请自由活动吧,我想暂时并没有什么工作需要维洛君完成吧。”

“那就祝叶尔德君工作顺利吧,我先走一步。”

也不客气什么,维洛与叶尔德告别后,向着公馆小跑过去。

——

万幸储藏室并不难找,否则维洛就得去某个阴影中寻求艾比丝的帮助了,那可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那铁质的大门也相当有象征性,仿佛本来就是告诉人这里放着贵重物品一般,因此维洛在步入二层尽头后很轻易地找到了它。

稍加用力就能推开,居然并没有锁,应该也没有放什么非常珍贵的东西,不过想来也没有贼人蠢到会打这里的主意吧。回想起负责安保的迪拉佐,那记忆犹新的疼痛让维洛有些哭笑不得。

里面的光景也与想象中的差不多,不知多少个十年沉淀下来的古旧又朴素的各式各样的用具还算整齐地堆放着,大部分是木质的家具或者一些瓶瓶罐罐,当然不可避免地蒙上厚厚的一层灰。

虽说古旧却也没什么明显损伤,它们静静地等待着,不知哪天会被再次用上。

维洛的那把宽刃长剑锃亮地,静静靠在一旁的墙上,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一般,在眼前一堆的古物中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剑鞘还是好好地收在异空间中。

还是尽快取走吧…

维洛轻叹一口气,顺手合上门以后,快步上前走到那长剑前,端详着,保养倒是相当好呢,看来叶尔德也是费了些心思吧,至少余血有好好帮忙擦干净,它就这样保持着一点也没有磨损的朴素模样,静静地待着。

心怀感激地,维洛默默伸手去提起那把剑。

欸…以前有感觉这么重过吗。

这不是废话,虽然不可否认宽刃长剑这玩意有着不可忽视的重量,但维洛还是第一次感觉拿起来有这么费力,似乎身体在抗拒拿起来一般,一时间甚至没有让它离开地面。

也许身体比较累了吧,毕竟工作而且刚刚还战斗过了。

还是说疲倦的是自己的心呢…

“啊啊…又来了。”

维洛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头,但是并没有让眩晕的症状好转一些。

熟悉的感觉在升腾,那种空虚的,漫无目的感的感觉。

被器剥夺感情后,提不起任何兴致,也没有能被称作心情的那种东西,连是否要做下去这种东西都在脑中不断萦绕,就像现在,维洛想不到拿剑的意义。

什么也不想做的颓废感渐渐包裹全身。

不妙啊,这次的似乎比较严重了,维洛头部一阵发昏,有些保持不住意识了。

然后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头顶是片蔚蓝色的天空,阳光不算刺眼,而自己静静地躺在一棵大树的底下,享受着它给予自己的那一大片阴凉。

坐起了身,动作比自己想象的要迅捷,维洛发现自己并没有昏迷后醒来的那种虚弱感。

而且,自己身上不是黑色的仆从装,而是自己那套那很多皮带扣的冒险者布衣。

眼前是一片草地,慢慢延伸至一个俯视面为三角形的断崖,远方可见一个小小的村落,村落靠近河流的那一侧则修建有一座教堂,却没有看见远方有人的身影。

不过说实话,无论是这个悬崖,还是远方的小村庄,维洛都有着深刻的印象。

但此时的目光却被一个人吸引着。

此时悬崖边的草地上正默默坐着一个青年,他有着一头火红色的长发扎成一束,垂在草地上,穿着古铜色的轻铠,伸着双腿坐着,一副很悠闲的模样,抬头望着天空,只给维洛一个背影。

这可真是,足以称为惊吓的场景了…

不过维洛也不多说,愣了一瞬后,站起了身,看着那个背影一步步地向悬崖走去。

还没等到完全走到身后,那名青年就转过了头,正好与维洛对视——他有着俊朗的五官,很是俊气的一张脸,奇妙的是那一双金色的眼瞳。

见到维洛后,青年也并不意外一般,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伸出手招了招,扬起他比维洛低沉几分音调的声音问候道。

“哟,可算见到你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真是久违了。”

“啊,你好啊,还没腐烂的我。”

说完后,两个人都不禁露出尴尬的苦笑。

“这还是太别扭了,加莱…是这么称呼的吧。”对这个家伙完全不用客气,维洛一边问话一边在他右侧坐下。

“嗯,这样就行了,维洛。”

“啊…看见你这张脸可真是把我恶心坏了啊,我可是完全不能像你那样笑出来啊。”一边说着,维洛默默将视线从加莱的那张脸上挪开,泄气一般地喃喃低语。

“喂喂你那是什么话啊,明明如果不被器影响身体成长的话,你也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啊!别给我在这嫌弃自己啊你这家伙!”加莱直接伸出手来,用力搓了搓维洛的头发,没好气地咧嘴笑骂道。

苦笑着整理头发,维洛振奋一下精神,开始了话题。

“所以呢,这是个什么地方?”

“这话不该我来说吧,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不知道维洛是真的还是装的,加莱挠了挠头,还是叹了口气贴心地解释,同时伸出手臂指向远方,“你也发现了吧,远处那里的河边是你长大的小村,而这个悬崖的草地是你和老头子练剑的地方。说白了,是你内心深处的避风港湾。”

“不记得了吗,对你影响最深的就是修女小姐和老头子不是吗?所以你的心境才会倒映出这幅景象啊。”

虽然看见第一眼时就猜到了,不过这话由另一个自己说出来可真是有些一言难尽,维洛自己都没想到原来这些对于自己有那么重要。

“难得睡醒了,就和我稍微聊聊吧,别板着一张脸嘛,维洛。”见维洛一直保持着沉默,加莱率先开口道,笑着凑近几分试图搭话。

不过,维洛只是保持着他那无悲无喜的脸,与加莱对视后开口说:“这样真的好吗,加莱。虽然我,我地称呼着,但你也不完全是我吧?你就像被困在我身体里哦,你难道不会感到不甘吗。”

特意在称呼名字的时候加重了语调,但加莱却并不对这番话很在意的样子。

“第一句是这个吗…那还真是意外的聊天,”收敛起几分笑容,加莱稍稍调整一下坐姿,将目光放在远处的小村,喃喃道,“当我知道我只是一个灵魂的那一刻,其实还挺失落的,我一直都希望能获得属于自己的生活,结果原来我只是萨兰路斯那个家伙擅自制作出来的怪物而已。他擅自创造了我,给我这种痛苦…我感觉我现在活下去的目的,也许就是杀了那个家伙吧。”

“你可是完美的英雄哦,可不能有仇恨呢。”

“这话由你来说可真是讽刺啊,明明也是萨兰路斯把我设定成这样的不是吗。”

“所以,加莱,你想要吗?”缓缓将手伸向加莱,维洛干笑着,表情无比认真而语气略有苦涩地问,“你想要的话,这个身体给你也可以啊,反正我也累了。这具身体由你完全操控的话,能发挥出更强的实力吧。邪龙祭那会儿明显没有解放全力吧,所以你想要试试吗?”

意外地,加莱摇了摇头,拒绝了维洛。

啧,差点忘记这个家伙可以说是英雄的模板了,趁人之危这种行为他是不会做的吧。

“虽然我的确是很渴望自由,但是别忘了我也是你啊,当然要优先考虑你才是,”释然地一笑,加莱将头偏过来,语气放低几分宽慰道,“说丧气话可不像你,作为曾经的你,我可不想看见自己还有这么懦弱的模样,你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吗,别给我在这停下脚步啊。”

果然跟曾经的自己说几句话都是很羞耻的一件事情,加莱在旁边说着些似乎很有道理的话,维洛听着却直想从这个悬崖边上跳下去。

不过也不是没用,维洛惊奇地发现自己心里已经好受不少。

“那么该轮到我发问了,我可是有一大堆的问题想问问你呢,”笑容中总感觉有几分不怀好意,在维洛的白眼下加莱嬉笑着凑过来几分,开口道,“我想不通啊,虽然这么自夸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么高尚的理想呢?明明从你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想成为我这幅样子不是吗。”

“…因为很无聊啊。”

得到了自己从没有想到过的答复,加莱一愣神,便闭上了刚欲起声的嘴,认真地看着有些颓态的维洛慢慢抬起他的头望向天空,嘴上喃喃着。

“最开始还好,我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用无数的汗水去换取过人的力量...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单纯地渴求力量并不能拯救他人啊,所以觉得当英雄什么的,其实也挺没有意义的。”

“是吗…我倒觉得挺有意思呢,有力量去拯救他人不是好事吗,你看截止到现在我已经拯救了一个人了。”

得意洋洋地自说自话,虽说这没什么可夸耀的吧,这幅样子的加莱有些惹维洛发笑。

薇艾安吗,的确很庆幸地及时救了她,不然看着她彻底堕落的话,维洛会总是不禁联想到曾经的自己。

“我也有一点想不通,奥菲那个女人说,你体内的龙种是很特别,很强大的存在,为何萨兰路斯那个家伙会肯放弃这份力量呢?明明最渴望成为神的家伙,恐怕就是他了,而且为什么你会是——这么一个模样呢?”

维洛指的是加莱善良正义的模样,这种人是由一个魔王捏造而成的,怎么想都很讽刺。

“谁知道,反正既然给了我就欣然收下就好。”

“我还真想学学你这种乐观啊…现在待在魔界的种种状况都快把我逼疯了。”

将头轻撇开,面对加莱爽快的笑容维洛只得干笑着诉苦,才得以保持正常的心态。

“你是说那个大小姐吗?”

“算是吧…加莱,你又觉得如何呢,作为我来说也好,你自己觉得也好,你觉得我应该继续待下去吗?”

稍稍用力地在维洛的脸颊上扇了一巴掌,让维洛“喂”地准备抱怨,转过头去却只见加莱收敛起笑容,身体也端正起来,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那金色的眼瞳中,闪耀着吸引人的光辉。

“你那是什么傻话,明明我们的目的不一直都是为了守护女孩们的笑容吗,没有哪个故事的勇者会让公主哭泣的吧,你这家伙。”

“哈…”

虽然感觉很是孩子气的话语,此时却让维洛相当受触动,该说不愧是自己对自己的劝说吗,深到令人恐怖的认知才能对彼此说出这种话。

“就算失去了感情,被所有人所忘记,我们的目标也一刻没有变过不是吗,也许现在我们存活的意义只剩下守护了吧——如果真的要放弃的话,就这样躺倒世界毁灭怎么样?反正算算时间估计也快了吧。”

哈哈地笑了一声,加莱用力拍了下维洛的背,差点让维洛向前滚过去。

“你啊…睡了这么久的傻龙可别对我这么唠叨啊。”

“好了别摆出那副样子,给我振作一点,放心好了,如果你快要死掉的话,我还是会救你的。”

对于一副耿耿于怀样子的维洛,加莱也只是笑着试图把自己沉睡很久的事实翻过。

不过,接下来加莱却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渐渐将头偏过去坐直身体,不过又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金色的眼瞳默默地,注视着远方,那心境边界的天空。

“最近我总在做一个梦,我在想到底是你还是我曾经的记忆呢。”

“哈,内容是什么?”

这家伙也会做梦吗——暂时憋住这样的疑问,维洛只是顺着加莱的话语追问下去。

目光平放在远方,没有立刻回答问题,思索了片刻后,加莱才缓缓启唇:“我梦见…整个天空都是红色的,像血一般的红色,有道身影在比天空还要高的地方俯视大地,然后我张开了双翼,拼了命一般地,从世界底部的深渊,向天空冲去,然后就这样一直往天空飞着…直到我自己都看不清周围为止。”

“那可不是我的记忆啊,我可没有什么翅膀。”

听见加莱这个完全脱离现实的梦境,这可不会是维洛自己的经历,太离谱了——维洛开始思考是否要请个占卜师给加莱稍微解一下梦。

“是吗,那没事了…我打算睡会儿,你也差不多该醒了吧,那么再见了。”

没想到直接结束了对话,在确认了维洛的答复之后,加莱干笑一声,直接向后一躺,将身躯倒在草地上,眼睛闭合后就一副不打算继续的模样。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明明维洛还有一大堆的话要问,而且不是刚睡醒吗。

“喂,你——”

这话都涌上喉口了,但是维洛发现不只是自己向加莱伸出的手,就连草地,天空,远处的风景全部都渐渐开始如同玻璃一般开始碎裂,崩坏,毫无疑问这是梦境破碎的景象,就这样,维洛最后只看见面前的加莱缓缓翻了个身子。

随后视野逐渐被黑暗侵染。

——

猛然睁开眼,视野中是自己的宽刃长剑的剑柄,维洛回过神来后,双手一把握住剑柄,借着它扶稳身体,慢慢跪了下去,因为一时间还没有从那窒息一般的感觉中缓过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真是…那条傻龙…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维洛在赌气一般地最后用力一喘,缓缓闭上眼睛。

“维洛君!维洛君!”

耳边响起银铃般的清亮的声音,却让维洛一脸苦涩的表情更加深沉,因为说实话现在完全不想见任何人,独自一个人待一会儿才是目前最需要的——何况来者还是自己最不擅长应付的那个。

艾比丝她弯下腰来,将她的头与维洛置于一个高度上,让她浅青色的头发连着粉色的松垮垮的长发带一起垂下,她则是面对着维洛,嬉笑着,嘴角扬起一个幅度。

似乎在维洛不多的印象中她总是笑着。

“维洛君居然也会偷懒呢,艾比丝注意到了哦?维洛君睡了足足半个钟头呢!”无视了维洛一脸苦涩的表情,艾比丝站起身来继续说道,“艾比丝我可是有好好看着哦,虽然有试图叫醒维洛君,但看上去维洛君确实很累了,毕竟跟老爷子好好打了一架呢!”

“你看到了吗,艾比丝。”握着剑顺势站稳身体,维洛问道。

“嗯!战斗的风采很帅气,实话说有那么一点迷上维洛君了哦!”一边说着些让人难为情的话,艾比丝两眼放光一般将距离凑的很近,让维洛直感觉喉口一阵发紧。

“…所以呢,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艾比丝?如果要说我偷懒的话,你现在似乎也没有好好在工作啊?”

“因为阿鲁卡多君来了啊!艾比丝我总是会妨碍他的好事呢,所以叶尔德君让我暂时躲一下,来找维洛君玩啦!”感觉艾比丝甚至都快有把脸蹭上来的冲动,维洛一拧眉头向后走了几步。

“那不算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吧?”看着艾比丝相当高兴而坦然地说出口,维洛没好气地回应。

可是艾比丝却只是吐了吐舌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维洛本来也没有指望她能听进去就是…

“不过啊,维洛君应该对阿鲁卡多君印象很好吧?看样子你们应该见过面了,”带着微妙的笑容,艾比丝窜到维洛的右手边,斜着眼看着他,用手指轻戳维洛的脸部,低下几分语气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很嫉妒呢?毕竟阿鲁卡多君是小姐的未婚夫哦?”

“欸…是这样吗?”

这个倒是没想到,不过确实听叶尔德说过阿鲁卡多他很青睐本家还很中意厄西娅之类的…原来如此是这样啊,不过仔细想来也不奇怪,无论是贝亚特丽切公爵的地位还是厄西娅本身,出于政治也好个人的喜好也罢,厄西娅会被阿鲁卡多相中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年龄差之类的,就暂时请别妨碍吧。

看着维洛一脸在沉思一般的平静表情,艾比丝有点扫兴般嘟着嘴喃喃道:“维洛君倒是多给点反应啊,本来以为维洛君会更惊讶才对呢,有点没劲。”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在我看来阿鲁卡多他也是个很好的人不是吗。”

“是是是——维洛君!来陪艾比丝我玩玩打发时间吧!来嘛来嘛,现在离霍凯莉准备好晚餐还有很久呢!”

话题转变实在太快了,本来以为要说些什么正经事的艾比丝,下一秒又开始吵闹着要玩耍。

知道自己应该是躲不掉的维洛,在轻叹一口气后,默默认命地垂下了头。

——

“今天很高兴与你共进午茶,厄西娅君。”

在厄西娅与叶尔德一起送行至公馆正门前的遮阳长廊时,阿鲁卡多停下脚步转身示意到此就好,并柔声地表达感谢。

“我很荣幸,阿鲁卡多阁下。虽然很意外你突然的拜访,但也不算坏。”

轻轻地一笑,厄西娅也点头表示敬意,与阿鲁卡多对视后,放缓语调回应。

不过自己的拜访确实很突兀——为此露出一个苦笑,算是自己的歉意,在临走前,阿鲁卡多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上前走了几步,到了厄西娅的面前,距离相当之近,低头俯视着厄西娅紫色的双眼。

“一阵子没有见面,你还真是愈发美丽了,厄西娅君,我听说裁缝那边已经将纱裙制作完成,你穿上的话会更加美丽吧…”伸出手轻轻捧起厄西娅的一缕长发至鼻尖,阿鲁卡多用他轻柔又很有磁性的语气缓缓开口道,表示自己的期待。

厄西娅也不多说,抿出她很标致的微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表达他的倾慕。

“那么再会,不劳远送了,厄西娅君,叶尔德君。”

“阁下也慢走。”

礼仪方面,叶尔德自然不会有误,在阿鲁卡多转身准备离开之前,叶尔德上前一步,俯身行礼侯送阿鲁卡多。

点了点头,阿鲁卡多离开遮阳长廊,行走在阳光下,抄在花园大门前的马车走去。

厄西娅和叶尔德二人则是无言地目送那个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然后马车也渐行渐远。

随后,沉默才被一阵动人的轻笑打破。

“阿鲁卡多君还是老样子呢,一副很温柔的模样。不过话说回来,我本来以为‘阳光下没有影子’这条可以在血族的种族图鉴里删去呢,不过看样子不是这样。”收敛起笑声后,厄西娅侧过身来,向叶尔德搭话道。

“哦?小姐此话怎讲?”也很配合地展开话题,叶尔德顺着厄西娅问道。

“因为正常的血族在阳光下早就灰飞烟灭了嘛,既然如此也没有人会关心他们有没有影子,可是阿鲁卡多君倒是没有影子,也好好在阳光下行走——说实话这很久以前就让我很惊讶了。”一边露出疑惑的表情,厄西娅一边望着远处的那个方向喃喃道,“一开始是在深夜拜访的,多少年前就是能在白天来拜访的呢,我有些记不清了——就这样吧。”

也不多说什么,叶尔德只是直立在厄西娅的身旁细细聆听,待她讲话说完后,恭敬地询问道:“小姐,关于那件衣服的事情,届时我带您去检视一下如何?”

“啊啊,那就麻烦——”慵懒地准备回应时,厄西娅却顿时哑声了一瞬,收回了这个早已安排的注意,将视线与叶尔德交汇之后,才又笑着说道,“叶尔德,我想让洛君陪我同行,可以吗?”

“一切依您的意思。”答应得相当利落,叶尔德将一个恭敬的鞠躬作为自己的忠诚奉上。

轻勾起一个微笑,厄西娅转身走进公馆。

“我累了,叶尔德,你的工作结束了,我想独自休息一会儿。”

对此不做回应,叶尔德只是站起身,望着厄西娅慵懒的身体踏着却很优雅的步伐,轻一扶门后,走进公馆内,而他只是轻一皱眉,露出苦恼又带着几分宠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