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手续办的很顺利,这一次沈无双父母终是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双休日结束后,二班学生再也没有见到过沈无双的身影,至于原因,各班之间众说纷纭……
“转学是他爸妈的意思。”程可儿实在耐不住秋韵好奇心驱使之下的死缠烂打,只好老实交代道。
“真的走了?”
“是,放心吧,你那小男友不会被找事了。”程可儿拧着秋韵软乎乎的脸愤愤地说道。
秋韵拍掉程可儿的手红着脸轻哼一声,“你这是诽谤。”
“就你事多,赶紧去上课。”
随着各种测验和考试的到来,沈无双渐渐地从众人的记忆中被淡忘,撤去了桌椅,划去了名字,最后一点存在过的证明也被彻底抹去。
“这么简单的题你们都不会!”数学老师何念生气得把试卷摔在讲桌上,荡起的粉笔末呛得第一排学生赶忙拿纸捂住鼻子。
“一个个上课怎么听的!这就是送分题啊!”何念生叹了口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解题思路,看了看卷子继续去讲下一题。
而数学满分的秋冥则光明正大地趴在桌子上打着盹,不论何念生再怎么隐晦地让他坐好听课,也都一律置之不理。
“程老师,班上那个学生你管下吧,每次上课他就睡觉。”何念生把教案本丢在办公桌上,端着茶杯便接水便说道。
程可儿停笔抬头疑惑地问了一句,在她的印象里应该还没哪个学生会这样的。
“秋冥。”
“这个……可能得找秋韵解决,我管不住他。”程可儿托着下巴无奈地看着何念生,管他干什么呢,只要不捣乱不就行吗。
“诶可儿,你这当姐的威信不够啊。”坐在程可儿身后的物理老师玲珑调笑道,“我替你当这个姐也行。”
“去边去。”程可儿指着玲珑嬉笑的脸没好气地嗔怒道。
与此同时,坐在教室里逗弄秋韵的秋冥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引得秋韵咯咯地笑个不停。
时间久了,班上的学生也敢跟秋冥随便开玩笑了,同寝室的几人甚至连吃饭不带钱去坑秋冥的事也做得出来。
虽然下场一般好不到哪去。
“都别急着走,”秋冥拿着笔记本堵在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几人,“第一次59,第二次36.5,第三次77,第四次40。你们几个商议一下把钱给我还了。”
秋冥把门锁拧上,搬着凳子坐下翻开笔记本第一页继续堵着门。
“老大啊,那还有你吃的那部分为……”
“我去掉了,别废话。发票我也还留着,实在不行等中考结束家长会我亲自去要。”
秋冥从兜里掏出四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发票在几人眼前晃了晃,要说第一次他真信了,第二次是没防备,第三次要还傻了吧唧的那他就直接自缢得了。
“不是老大你这什么鬼,就在二食吃个饭你都专门还要发票。”
秋冥耸耸肩,要不是他们非拽着自己去吃饭,那么多钱现在应该都是作为零食给小韵的。
“阴险!狡诈!老狐狸!”池舒一脸悲愤地指着秋冥,出主意有他一份,商量下来他得替他们多出几块钱。
秋冥邪笑着鼓了鼓掌,接过一叠钞票满意地装进口袋钱包中。
“哦对了,”秋冥拿出发票放在桌子上,“二食不开发票。”
几人看着桌子上的几张白条一脸迷茫,拿起来看了看后指着秋冥破口大骂。
“嘛,自己傻怪谁。”秋冥摊了摊手一副不服你揍我的表情,挑衅般的冲着四人比了个中指。
“全是甜品店的?老大你逃课四次,信不信我们给秋韵说。”叶承赶紧抓起作为证据的四张发票,像是护身符一样握在胸前。
秋冥把门打开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看傻子似的抬头看着四人。
没戏。叶承撇了撇嘴把发票丢进垃圾桶,拿上自己的作业跑去教室。
天气愈发寒冷,偶尔经过的穿堂风让坐在教室的学生时不时打个寒颤,稍有不慎,便是感冒发烧好几天。
体育课下课,满头大汗的秋韵乖巧地缩在秋冥怀里由他给自己擦着汗。
“阿——嚏!”
程可儿伸手摸着秋韵的额头,忧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欲言又止。
“安啦安啦。”秋韵吸了吸鼻子,嬉笑着把额头贴在程可儿的额头上。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秋韵顿时闭上嘴靠在身后男子散发着温热气息的胸膛上。
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慌张,秋韵抓住秋冥搂住自己的胳膊,摸到他的手紧紧握住。
程可儿略带酸意地瞅了两人一眼,转过身接着写下一单元的教案。
“说说看,慕容昌那老头子你怎么认识的?”秋冥用下巴抵在秋韵的肩上,带着浅浅笑意蹭了蹭她的脸颊。
听到“慕容昌”三个字,秋韵吓得打了个激灵。
“没事,我先提醒下,抽空咱俩再接着谈。”秋冥轻轻咬住秋韵的耳垂,炽热的鼻息吹在耳朵上让秋韵心里更添几分紧张。
“不是我说你俩……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纵容学生暧昧呢。”程可儿用笔捣着桌子,鼓着腮帮子看着两人。
秋韵红着脸把秋冥推开,从腋窝下取出体温计递给程可儿,从桌子上抽出纸擦着耳垂。
“三十六度六,没事,赶紧去吃饭吧。记得注意保暖。”程可儿甩着体温计,长舒一口气摸了摸秋韵的头。
满地的树叶摇摇晃晃地想要随风而去,扫把划过,却连同垃圾一起最终落入大桶之中。
秋韵坐在窗边呆呆地看着落叶被扫到一起,被风一吹又恢复了自由身,如此反复,终是逃不过既定的命运。
“乌鸡汤。”秋冥端着托盘走过来,把里面的几小碟菜和一碗汤放在秋韵面前。
“以后去一食吃就行了。费钱。”秋韵用勺子搅着香气四溢的鸡汤,将目光停留在秋冥的右手上。
“怎么弄的?”秋韵伸手摸了下他手上的小伤口,眼神中带着些责备。
秋冥翻过手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表示自己毫无印象,“先吃饭吧,下午咱俩出去转转。”
眼看秋韵又要发作,秋冥赶紧补充道,“请过假了。”
一阵大风袭来,吹倒了装满落叶的垃圾桶,片片落叶在值日学生的嘟囔中随风飘向远方。
公园里冷冷清清,偶尔会看到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自己小孙子孙女出来溜达。
水池中的几尾鲤鱼懒散地晃悠着,几只水黾四散窜开,划出一条条荡开的水纹。
“加奶不加糖。”秋冥从秋韵身后将一杯咖啡递到她身前。
“咱俩这一出来老何又该恼了吧。”接过咖啡到了声谢,秋韵扭头浅笑着看着身后的秋冥。
“反正又不给他拉分,你一个每次测试都控分及格线的要说考不好谁会信。”
刺耳的鸣笛声从路上传来,连锁反应似的又响起几道不同的声音。
“写过程好麻烦的。”秋韵喝了一口咖啡翘着腿说道。
秋冥坐到长椅上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丝。
不远处干涸的喷泉边,穿着一套皮卡丘的小男孩咿咿呀呀地指着秋冥两人。
“啊,那是哥哥,姐姐。走咱们去看小鱼吧。”提着碎花挎包的老太太看了两人一眼,低头笑着对自己小孙子说道。
“光天化日之下你害不害臊。”秋韵斜眼看向玩着自己头发不亦乐乎的秋冥小声说道。
想必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比起兄妹来说更像是逃课出来的情侣吧,秋韵叹了口气双眼翻瞪着秋冥。
秋冥抬起眼皮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变本加厉地拿指头戳在她的脸上点了几下。
“那件事瞒着你我先道个歉。”
少顷,秋冥松开缠绕着发丝的手指,闭上眼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秋韵心里咯噔一声,心想铺垫了那么久最终果然还是到了这个问题上面。
手中剩下半杯的咖啡渐渐散去了热气,苦涩的液体停留在秋韵的口腔中变得愈发难以下咽。
“什么时候的事。你说吧,他基本什么都没告诉我。”秋韵清了清嗓子,睁大眼睛忍着不让眼泪流出。
“算到现在,应该也快四年了。六年级毕业那次爸妈带着咱们去全面体检。”
“什么病,能治吗?”秋韵别过头继续问道,这么多年她只知道慕容昌让她关注她哥身体状况的异常,即便她再怎么追问也没得到任何相关消息。
“不知道……”秋冥顿了顿,“老头子说这是全球第七例,目前……还没有办法。”
秋韵起身把手中的咖啡砸进远处的垃圾桶里,转身反手就是一巴掌。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把秋冥扇得眼冒金星,捂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从没告诉我。”秋韵吸着鼻子,浑身颤抖着揪起秋冥的衣领。
“是……”
“啪!”又是一巴掌甩在秋冥脸上,秋冥闭着眼迫使自己不去看秋韵的表情,他怕看了,真的就放不下了。
小声的呜咽,秋风的哀怨。
冰凉的手指蹭到自己的脖颈,秋冥抬起手想要去搂住她,犹犹豫豫还是任其立于寒风之中。
“致,致死吗……”
“嗯……”
秋韵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喉咙里像是塞了团破棉絮似的,灌了几嘴冷风后勉强恢复了过来。
“你把眼睛给我睁开!”
眼前是泪流满面的倔强少女,冻红的脸颊,飞舞的青丝……都是真的,却又都是假的。
秋冥伸手想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花,但却被秋韵果断地一掌拍开,与之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一掌,被拍得粉碎……
他看到了她的目光,他希望是他理解错了。
秋冥游荡在老街上,翻新的店面难以找回曾经的味道,大多店铺的店长换了几换,也早已物是人非。
“哟!秋冥小子!”卖松糕的老张坐在门前叫了一声,见秋冥没有反应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啊,张伯。”
“咋没上学啊,韵丫头没跟你一起吗?”
秋冥迟缓地摇摇头,“张伯,你这儿有喝的吗?”
老张皱着眉担忧地看了看秋冥,搭着他肩膀带着他回到店里。
电暖炉虽小,但对于这十来平米的小店来说也是绰绰有余。老张给秋冥倒了杯水,夹出两块刚做好的松糕用纸包着递给秋冥。
“咋了,和老头我说说?”老张搬着小凳子坐在秋冥旁边,在他的印象中能让这小子这样的情况可不多。
秋冥捧着纸杯呆呆地盯着白花花的松糕,他记得小时候秋韵是最喜欢吃这东西了。
“和韵丫头闹别扭了?”
老张从柜子里夹出一块松糕,一口咬下去掉了一片碎屑。
“嗯……”
“哎,没事,女孩子嘛,偶尔会有些小脾气的,我闺女以前也是这样的。”老张一笑,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像没揉好的面团似的。
“张伯……”
“咋了?”
“你这儿,有酒吗?”
咣当一声,老张屁股下的凳子随着他突然站起来,摇晃几下便跌倒在地。
“你小子想屁呢!自己几斤几两还没个数吗!”老张蹲在地上把凳子扶起来,指着秋冥气呼呼地说道。
秋冥捧着杯子无动于衷。他心里怎么可能没个数。然而就是因为自己太清楚了,所以才一直不清不楚。
“张伯……”秋冥抬起头,他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一定是被人带回家的,而他相信显然有些无可奈何的张伯也是知道的。
“得得得,一点啊。”老张白了他一眼,到对面店里借来一瓶酒给秋冥倒了一个杯底。
看着被自己反剪双手绑在椅子上的秋冥,老张趴在玻璃柜上满脸忧愁。
“张老伯。”
程心妍把车停到路边,带着一捆麻绳风风火火地走到店前。
“诶,你总……搞啥呢?”老张看到程心妍手中的麻绳,扭头再看看自己用的一根破布条,顿时感觉自己应该还算幸运的。
“喝了多少?”
程心妍把麻绳先在秋冥身上缠好,然后解开他手上的布条把人拎起来。
老张把揣在自己怀里的酒瓶拿出来,在瓶身上比划了一下。
“这怎么回事?”程心妍瞪大眼睛看着老张,她可不觉得这老爷子会放任秋冥喝那么多。
“劲儿大得很,半天才夺过来。”
“好在这小子不会撒酒疯。”想到自己的几个老朋友,老张笑了笑装了一袋子松糕递给程心妍。
“诶,这不行,小冥还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呢。”程心妍摆摆手拽着秋冥往外走,心里估摸着得抽空好好交代自己那侄女不能给他随便请假。
老张把纸袋硬塞给程心妍,“平日也怪冷清。留着给韵丫头吃也行。”
程心妍无奈地笑了笑,在周围几家店铺店员惊疑的目光下把秋冥丢进后车座。
相比于程心妍这边的顺利,秋忘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如果他事先知道这妮子是了解了那件事才和那混小子闹别扭的,他无论如何也要选择去抓那“醉鬼”。
本来打算找到人后直接就能先劝回家,谁知道一见面这可哭起来了。
“喂,心妍。嗯……你过来就知道了。”
秋忘简单交代几句挂断电话,轻声哄着哭得让人心疼的秋韵。
“你们都骗我……”
“是我们做的不对,韵韵不哭了啊,你哥命大着呢。”
一提到秋冥,秋韵哭得更狠了,在秋忘身上又是拍又是打的,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他死了。”程心妍到达后平静地说道,说完便坐到秋忘身边看着远处来往的行人。
哭声戛然而止,秋韵和秋忘愕然地盯着程心妍,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是在撒谎的细节。
秋韵拉着程心妍的胳膊,摇着头用乞求的目光注视着母亲挂着淡淡忧伤的面容。
“半路上发生的。”
程心妍拍了拍她的手背,把她扶起来扭头冲着秋忘坏笑着挤了挤眼。
果然,秋忘叹了口气,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把她叫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车门一打开,还未散尽的酒气扑面而来,秋韵扭头看了一眼捂着嘴窃笑的程心妍,伸手摸了下秋冥尚有的鼻息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脸上的泪水还没擦干,秋韵带着鼻涕狠劲地往程心妍身上蹭,握起粉拳一下下落在她身上。
“好啦,别蹭了,去去去脏死了。”程心妍笑骂着推开秋韵,收齐玩闹的姿态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们没考虑到你的感受。虽然不知道你们俩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你得给你哥道歉。”
秋韵还想辩驳什么,但看到车座上被捆结实的秋冥低着头小声嗯了一声。
“这就对了,走吧,你爸还得上班,我带你们回去。”程心妍欣慰地摸了摸秋韵的头,转身帮秋忘收拾好衣服和他挥手告别。
“他也是怕你担心。”等红路灯时,程心妍打开前车窗柔声说道。
熙熙攘攘的行人穿过马路,彼此间仅有片刻不经意的目光交汇,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们和他们的区别就在于:路人即便会去看另一个路人,但也仅是片刻的在意,如果没有一定的条件那就是互不干涉的人生。”
秋韵靠在窗户玻璃上,发动机的震动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加上鼻腔中的酒气,使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而我们,有着先天性的不可分割的联系,不论今后如何,我们永远都是母女,你们也永远都是兄妹。”
“我知道你哥在这件事上做的并不算很好,”程心妍换去空档,踩下油门瞄了一眼后视镜中低着头的秋韵,“他也许会骗你,但永远不会害你。你也知道,他对你比对自己都要好上多少倍,毫不夸张地说,你让他把命给你,他甚至都会毫不犹豫。”
许是现在的她对于生命的话题过于敏感,秋韵大喊一声让程心妍不要再说了,伏在秋冥身上再度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