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连续三句同样的话,就连佐尘也不得不放下拿在手上,挡住脸部的漫画。虽然他可能对我说的话没有兴趣,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教师必须时刻聆听学生的想法。

“怎么?到底是代入X还是代入Y?”

“不是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我知道那个大姐姐面临着什么危机了!”

“......”

从小窗照进的夕阳染红了教室,余辉以课桌为界将二人分割,红色的圆滴入清茶,在塑料水杯中制造出了又一轮落日。楼下传来学生们放学后喜悦的笑声,我因为数学测验不及格被迫接受佐尘的辅导。

“一定是那个护士!那个护士是恶魔派来的!大姐姐其实是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在便利店打工回来后被恶魔偷袭,在医院受尽恶魔的折磨!医院是充满了病人痛苦的地方,所以大姐姐象征幸福的魔力被封印了。可怜的大姐姐只能向其他魔法少女通报求救,但恶魔的爪牙监视实在密不透风,于是她只好用向我们发送暗语。她把每晚受到的严刑拷打叫做“医院的饭菜”,把和同伴联系手段叫作“垃圾食品”。最后还特地提醒了我“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是想让加入她们,守护这个世界啊!可怜的大姐姐!竟然被逼到这种地步!我马上就救你出来!”我激动地站了起来,把桌子拍的阵阵作响。

“这故事太棒了,让我都想用你的语言夸你了。”佐尘大声拍着手,惊叹我的智慧。这反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的语言?那是什么?”

“苏国一!苏巴拉西!”

“我是认真的!不要把我当傻子!”

“你才是,不要把我当傻子。”他也站了起来,椅子借助反作用力推动后排的桌子,像是一把拉锯在树木上划过,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实在吵的让人头疼。

我把他激怒了。

“听着!我不是乐语,对你那些奇思妙想没有兴趣。这一周我一直牺牲自己的时间来给你补课,不是来看你做白日梦的!乐语那家伙也是,和你一样整天想着做主角,可最后呢?世上没有神明,不会有奇迹发生!肉体还是碰不过刀子,就算你天天烧香拜菩萨也做不出数学题,你懂吗?明白这个道理吗!你以为天天这样下去就能毕业吗?你以为你是谁啊?天才吗?乐语是个空有一腔热血的中二病,你这个连乐语一半能力都没有的废物,给我有点自知之明啊!”他揪着我的衣领大放厥词,口水像喷泉一样吐在我的脸上。再加上那些还黏在他嘴里,未被唾液分解的饼干屑,我的脸已经成功被他变成大杂烩了。

我心急了,我真的焦急了。

上课麻烦,读书无聊,被喷的满脸都是的饼干屑和口水非常让人恶心等等,都只是表面问题。我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让我焦急的罪魁祸首,是在其他事情。

比如说——

路见不平一声吼,随后同歹徒展开殊死搏斗,导致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消失。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他明知对方有武器的情况下还要义无反顾地冲上前?难道就仗着自己在青少年综合格斗比赛上拿过冠军,所以就能放纵青春,肆意妄为?

我想应该不是因为被读书,期末考试临近了等压力搞得喘不过气,想要合法地找人干一架。不,这或许是一部分原因,但是我认为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这更深层的原因,我试着探索过了,但那却深的让人难以轻易发现,更让人无法简单说明。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于自己不懂的事,我一直认为三缄其口是最好的做法。

可是却偏偏有这样的家伙,认为自己无所不知,仗着自己头脑好就将不久前死掉的友人作为数落他人的材料,把原因归咎于“做主角”“中二病”。一想到这个家伙在案发现场一言不发,现在又在这里说长道短,我真的气的想杀人。

我心里这么想,可这里毕竟是学校,而且真动起手来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只能狠狠地瞪着他,在对手感到我锐利的恐怖视线,进而松手离去前,我要耐着性子瞪着他。

“我不管了,你好自为之吧。”佐尘畏惧了,背上书包走人了,走到门的时候他停下脚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归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以责备的沉默代替语言,摇了摇头离开了。

你等着吧,等我成为神以后,你就会知道自己是多么无知。

跟在他的脚步后面,我也离开了学校。

垂暮分割晨昏,就如同方才的余辉将我们二人分割一般,黑夜降临了。

今天没能去看望万梓良。不过今后佐尘应该不会再把我留下来补课了,可以全身心投入试炼了。

期末考试怎么样都无所谓,因为我已经是主角了。无关的路人就此退场吧,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我花了八节课的时间,将作战方案整理到一张纸上,一放学就兴致冲冲地来到医院,季葵则从中午开始就一直陪在万梓良身边。为了提防恶魔的窥视,我在百度百科的帮助下用摩斯电码将其加工了一遍。这样就确保万无一失了。不得不感叹,发明出摩斯电码的莫尔斯真是天才,竟然可以将标点符号组合起来,用在情报传递上,相比之下那个叫笛卡尔的完全不行嘛!真是的,为什么要学数学呢?我真想向教育局提议,把所有的数学课程换成密码学课程。

“这是什么?呃......康定斯基?蒙德里安?还是毕加索?”

“......?啥玩意?”

“中世纪著名的抽象艺术家。”

难道魔法少女连摩斯电码都看不懂吗?没办法,我只好耐下心来,将自己的推理以及作战方案口述一遍。

“这是他最近构思的小说素材,你就当是他精力过剩吧。”季葵将凳子挪到我旁边,用脚踩住我的脚,因为被桌子挡住了,所以万梓良并没有发现。虽然她的脚不大,但受力面积减少了,脚上所受的压力也就理所当然地增加了,我疼得哇哇大叫。“啊,这次是即兴表演,他最近要去学校上台演出。”

“诶...这样啊,还蛮有趣的。不过,感觉还少点什么呢......”万梓良用手指绕着头发,看向窗外,“嗯......对了!在加点世界观如何?比如说这样:终于打到恶魔后,魔法少女们发现世界早已毁灭,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只是一个容器,“恶魔”用女儿们儿时的梦想将其填满,创造出一段“魔法少女”的故事。因为“恶魔”被打败了,故事有了美好结局。但是,从病床上醒来的“魔法少女”们看着窗外寸土不生的世界留下了泪水。”

“怎么说呢......还算不错吧。”这肯定是什么新的暗号,我反复咀嚼着“世界”“泪水”等看起来含有信息的词语,准备今晚好好研究一番。

“明显比你那十八流剧情要强吧!”

“嘿嘿,我也只是瞎想的啦。比起这个,我们来玩海龟汤怎么样?用来训练想象力是个不错的游戏哦?”

“啊!是那个用YSE和NO来猜故事的游戏吗?”季葵好像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

“具体说还有“无关”这个选项哦。出题人给出一个不完整的故事,玩家则负责通过不断提问还原出故事的原貌。但因为出题人只能对问题进行“是”“否”“与此无关”三种答复,玩家的线索十分有限。当然,如果出题人的问题很烂的话,这个游戏就会变得非常无聊,所以对出题人而言还是个难度蛮大的游戏。”

“我要玩!听着就好玩!”

你是小孩子嘛?我们是来拯救灵魂的,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时候恶魔不应该察觉到我的行动,命令几个出卖灵魂的黑衣人闯进病房,然后我在神侍少女的帮助下与他们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吗?

“森平呢?”

“算了,感觉好麻烦的样子。”我跟之前一样拿出手机,坐到一旁刷起了游戏。

结果今天也没有任何超展开。

“是吗,太可惜了,只有两个人的话有点少呢。”万梓良沮丧的低下了头。

“来——玩——哦——”

“我玩我玩!快把你那又臭又小的脚挪开!真的很痛诶!”

“哎呀,这才对嘛。顺带一提,要不要加点彩头,故事最烂的那方要罚款哦。”

果然,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你这个大脑皮层里只有钱的讨饭少女,这次可是挑错对手了!看我让你输的血本无归。

“那既然是我提议的,就由我先开始好了。”万梓良拍了拍手“A背叛黑社会组织,逃跑前带走了组织的秘密,因为拿着装有秘密的大袋子在路上行走显得很可疑,遭到行人举报后被警察带了回去,第二天却暴尸街头。这是为什么?”

“A是被判了死刑吗?”

“否。”

“那么是警察公报私仇杀了A吗?”

“否。”

“呜......那就奇怪了,明明已经被带回警局了,凶手再怎么也不可能当着警察面杀人吧。”

“哼哼,所以说你这个讨饭少女完全不行啊!”我双手交叉在胸前,胜券在握地说出了答案“凶手根本不是人!这是怨灵作祟!”

“......否!大错特错!”

“什么!不可能!那难道说犯人是被组织雇来的职业杀手?可以瞒着警察的眼线杀人?”

“否,森平你还真是喜欢这种设定呢。在幻想的同时注意点现实逻辑比较好哦?”

“当着警察的面杀人本身就没现实逻辑吧!”我不服气的反抗道。

“包里的秘密是什么很危险的东西吗?机关、炸弹之类的?又或者说A是在离开组织前就被注射了毒药?”季葵已经沉浸在了推理小游戏中,接连不断地向万梓良提问。

“否,A是活蹦乱跳地逃离组织的。至于包裹里面的话...嗯......可能是可能不是吧。与此无关。要不要我给点提示呀?”

“等等!让我再想想!”

虽然对游戏本身没什么兴趣,但我真的很想看看那么认真思考的季葵被我抢在前面解出正确答案后懊恼的表情。我决定稍微抛开自己的喜好,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进行思考。

“A是被组织杀害的吗?”

“是。”

“凶手是一个人吗?”

“否。”

被组织杀害,这一点在季葵提出前两个问题后基本就可以确定了,因为当着警察的面杀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她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那就是组织集体犯罪了,可就算是黑社会,也做不到吧?

在我继续思考的同时,季葵举起了手:“组织是否收买过警察?”

“不知道,同样与此无关。”

“也对呢。”可能她也觉得买凶杀人这种答案过于简答,并没有露出失望地表情。

曝尸街头,到底是怎么个死法呢?毒杀、枪杀、窒息、溺水......关于死法的描述太过含糊,难道也与此无关吗?说起来,“曝尸街头”,真的只是描述性词语吗?

“A的尸体在警局内吗?”

“否。”

“那是在街道上?”

“可以算是吧。”

被警察带回去后却在街道上发现了尸体?也就是说组织在杀了A之后将A的尸体运到外界?开什么玩笑,在没有超能力和职业杀手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的。除非......

“A是在警局外被杀害的?”季葵和我同时想到了这点。

“是。”

“盘问A的警察也死了吗?”

“否。”

果然如此,有了这些线索谜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将A带回去的人真的是“警察”吗?”我抢在季葵前面,走出了决定性的一步。

“否。终于问到关键了呢。”万梓良笑了笑。

“那是组织里的人?”

“是。”

事件的真相浮出水面,剩下的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带回去,是指被带回组织了吧?在街道上拿着个大包乱逛,被警察抓住了也没什么奇怪,所以A并没有怀疑警察......不,倒不如说,A故意被警察抓住,好进监狱来逃避组织的追杀。但是却被组织利用了这一点,最终死在组织手上。”

“完全正确哦,挺能干的嘛。姐姐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呢,作为奖励,给你个大大的拥抱怎么样?”万梓良微微歪着脑袋,张开双臂,宽松的白色睡衣套在身上,看起来就像穿着男友睡衣的可爱女友一样。知性大姐姐正用那成熟的女性躯体诱惑着我,如果不是顾忌某个不停咳嗽的半吊子美少女,我真想扑进她的怀里。

季葵终有一日也能变成这样吗?

我对比了一下双方的胸部,难过地摇了摇头。

“谢谢!但是不用了!”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吧。有点想哭,又哭不出来,只好提高音量宣泄内心的痛苦。

“诶......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哦呀,莫非是害怕季葵吃醋?”

“不是的!”我是怕她在这之后拿了我的支付宝密码后把我做了,这就是所谓的杀鸡取卵“而且我早说了这家伙不是我恋人了吧?”

“哈哈,那你可得抓紧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随时会被人抢走的。”

季葵从刚才开始就面带笑容地坐在旁边,如果只有我们二人的话肯定像个猴子一样叫起来了。她似乎很在意自己在陌生人面前的形象。

所以我才会在那天晚上被她骗到啊。

“总之我要出题了!听好了!”

“嗯嗯。”万梓良托着下巴,闪闪发光的瞳孔内诉说着期待。然而,季葵却低头玩着手指......瞧不起我嘛!

“法医B最近接到了一具凶杀案的尸体,在他查出死因的时候自己也会死去。这是为什么?”

“被尸体的怨灵咒杀了吧?”

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倒在地:“怎么可能。为什么连问题都没问。你这从刚才开始就在舔手指的家伙,是不是读心了!用你那“啪”一下的能力!”

“你也只能问出这种问题了呢。而且不止我一个这么想,你看万梓良的表情就知道了吧?”

“米......米游哦!还是挺有趣的!嗯!很有趣!”

什么嘛,这不是很可爱的表情吗。

“有本事你来试试啊!”我便指着季葵的鼻子,催促她快点开始下一把。

“不用了吧?都这么晚了,而且你这种题目还想赢吗?”

不知何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看向手表,自从我来到医院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你想逃吗?这样我可不会认的!你的题目肯定都不需要听完就知道答案了!”

“啧......那好吧。”

就在她快要原形毕露的时候,护士进来了。

已经到了平日接受检查的时间,我们只能带着遗憾离场了。

这样也不错......的想法有那么一瞬停留在脑海。可当我回到家中,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期待起RPG式的明天。想着马上就能成为主角,进行激烈地战斗,把枯燥乏味的学校生活丢到一边。然而,“明天”从未到来。我像个芭蕾舞演员一样,在“明天”的舞台上不断旋转、加速。对“明天”的渴望日益剧增,对“今天”的失望也就越来越大。梦想过于丰富,现实的我却只能被学业逼得晕头转向,如果只是这样还好。

从某天开始,我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做梦。梦里我真的成为了主角。我成为了神,前往了崭新的异世界,和佐尘、乐语一起。那就像是漫画描写的那般——夜晚有两个月亮,巨龙翱翔在碧蓝的天空,七彩绚烂的森林中栖息着精灵,传说中的世界树直耸云霄,众神建造的星墟海内汇聚群星。我失去了神的能力,和佐尘、乐语一起从零开始,在冒险者公会接受委托,护送商人穿过阴暗潮湿的洞穴,狩猎袭击人类的哥布林。三个人邂逅了各自的爱情,分别在不同地方约定终身。虽然生活穷困潦倒,但我们真的很快乐。

真的很快乐。

日复一日灰色现实的笼罩下,彩色的梦简直要把我逼疯。

然后,就有那么一天。我想着“今天就休息一天吧。”,就这么逃走了。

那种梦想近在眼前却怎么也触碰不到的日常,我已经不耐烦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紧接着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

日子依旧流逝着。

这样的日常会永远进行下去。

察觉到的时候,我已经忍受不了了。

虽然和知性大姐姐培养出了友谊,但我还是忍受不了了。早上起床、随便吃点什么、随便上个学、随便向医院走去代替打工、随便陪病患玩到夜晚......所有的一切依然随便地向前迈进着。

一如以往的景色,正午尚浅,我坐在补考教室一动不动。仅仅只有水平和我一样的学生的痛苦喘息,为这白纸一样的人生鼓掌,今天也歌颂着空无所有的我。刻意打翻现实才描绘出的此刻,我累的跟狗一样,俯伏在地,视野中的蓝也仍旧溃散着。

“不行啊,森平,你这样不止升学,连毕业都有危险。”

“劳您费心了,真的对不起。请原谅这么没用的我。”

“哎,暑假好好努力吧。开学前再考一次。”班主任挥挥手示意我离开。

我刻意抄了一条季葵不知道的小道,飞也似的逃回家里,打开游戏机和空调。

今天也没有去医院,今后也不准备去了。

没有超能力,没有黑社会,也没有异世界。日常没有任何改变。

主角游戏结束了,可季葵的女主梦还在继续。

“所以说,你肯定搞错了。那种比我还有活力的大姐姐怎么可能面临绝望啊?”我这边倒是快被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弄绝望了。

“不会错的!这是神侍少女的直觉!请相信我!”

又来了,什么神侍少女的直觉,神明的试炼。

果然佐尘没说错,这些对我的未来一点用都没有。

好烦。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你这家伙,把门打开,让空调先生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冷气跑走了,还带来了那么多热空气。房间温度已经要把我融化了,你还在那给我增加热量。

“那你自己去呗。”我激烈地拍打手柄,希望她能看到我的不满,快点出去,把属于我的房间让出来。

“可是......”

“烦死了!”这时,不知为什么,好像我身上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我扯着嗓子直嚷,“一个月前我就说了!你搞错了,你搞错了!与其在这样一个只有胃有些毛病的健康人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找下一个真正需要拯救的灵魂!但你不听,你跟个牛皮糖一样拉上我,赖在医院和万梓良过家家!”

我抓住她的手腕——那只有我一半粗的柔弱手腕,将内心深处的不满一股脑地倾倒在她头上,“多考虑考虑别人啊!我要拯救的是那些被社会威胁的生活困难户,不是一个整天嘻嘻哈哈的活力少女!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浪费神明的时间!你懂吗?啊!”

季葵挣脱了我的手,惨白的手腕上留下五条指印。她的脸凝固了,她的眼神在诉说什么呢?愤怒?失望?后悔?但现在我看不到那些,只觉得那瞳孔深处摇曳的火光越发使我焦躁。这是想干架吗?对我有意见吗?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双手交叉高抬到头顶,牙齿紧咬下唇,小巧的脸上留下了两行泪水,就这么跪在了我的面前:“请你......慈悲......我的救世主。请你......拯救那个女孩......请你......不要抛弃那个灵魂......”就算是整天幻想着同黑社会搏斗、在异世界施展魔法的我也从未想过、也不敢幻想,那个在我面前耍着无赖,在他人面前却永远高傲、圣洁的季葵会对我下跪。

我慌了神。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我还保留着那自命不凡的狂妄。

“可......可我...这样,只要你告诉我她需要什么我就......”

“我不知道。只有您......注定要成为神明的您才能知道。我不过是神的一介侍从而已。”

“你看,那果然是这样,那个人不需要救赎,不管谁看都过着幸福的人生啊!”

“不!我确定她......”季葵涨红了脸,朝着我抬起了头。

“够了!”我看不下去了,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以我的能力......不,就我这种气度是无法成为神的,哪怕这次蒙混过关,也总有一天会栽跟头。所以我决定了。

“我放弃神明候选人的资格。你去找其他人吧。”

就在那一刻,她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宛如淡雪一般飘然下落的眼泪深处,薄弱的光芒摇摇曳曳,最终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试炼已经开始了,开始后,结束之前都不能更换人选。”她站起身,用手臂抹掉泪水,“我会去尝试的。”尝试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但我依然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我仍旧坚信万梓良是幸福的。

“最后能让我问一个问题吗?”

我点了点头。

“即使无法成为神明,在确定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吗?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他指的,大概是我在大叔面前拼死保护她的那个夜晚。

是我被她的外表欺骗,幻想成为主角的夜晚。

“我......”季葵的目光充满了期待,那使我无地自容。因为就连那个夜晚,也根本不是毫不犹豫。我是在经历了无数思想斗争,在横竖是一死的情况下才冲上去的。我帮助他人也好,成为神也好,都不过是因为受够了这一成不变的日常,想要寻求刺激而已。

她也应该是知道的。

这要我怎么回答。

“就算这样,我也相信你是值得我侍奉的神明大人,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呀。”她笑了笑,又回到了那副满脑子只有钱的状态。

“那么,至今为止麻烦了。请替我向魏叔叔问个好。”她关上房门离开了,空调呼呼地吹着冷气,仿佛是要将我吞噬一般,通体冰凉的我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但还是被冻得刺骨。

“我是为了拯救他人才成为神的...为了拯救他人...我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的......会的...我会的......”

真是标准的马后炮。要是被乐语听到了,他肯定照着我的脸,给我一记拳头。

快来吧,求你了。

让我这个混蛋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