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到了下午,游客的数量也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我和万梓良逆着人流前进,为了避免被那潮水般的惯性冲散,我们不得不牵着对方的手。然而就算如此,也还是多次被踩到鞋子险些跌倒。我曾在影视作品中看到有人可以找准人群中漏出的缝隙,侧着身子通过,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历经千辛万苦,我们来到一座与这座现代化游乐园格格不入的摩天轮面前。老旧的观光仓上锈迹斑斑,沾满了灰尘,看得出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检票口处坐着一位抽烟的老大爷,旁边的盒子里放着几张酷似门票的泛黄的纸。

距离现在大约一两年前,游乐园的主人为了让自己的产业更有竞争力,对游乐园进行了翻新整改。除了这座摩天轮,其他原有的设施都被拆除了。究竟是因为那位资产家想给自己留个纪念还是说单纯地忘记了,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觉得很有魅力吗?这种安静的氛围,很有古典气息呢。”确实,比起在游乐园另一头,被熊孩子挤满的高科技摩天轮,这种充满历史感的老旧摩天轮可能更适合“LOVE”“LOVE”的情侣。也许是考虑到还有这种程度的商业价值才将其保留下来。

老大爷收下了我们的门票钱后慢慢悠悠地走到一台一米高的操作台面前。操作台上的一些按钮已经脱落了,露出了黑黑的按键。这样的装置,就算随时断电也不奇怪。

观光仓的门嘎吱嘎吱地打开了,万梓良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我因为害怕高空坠落而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要不我们分开坐?”将质量平摊的话就不会那么容易发生事故了,这是连我也懂得的物理小知识。然而万梓良并没有采纳我的建议,她嘟着嘴跳下来,死死捏住我的手走了上去,观光仓因为突如其来的重物摇晃了一下。

“别愁眉苦脸的样子嘛!这座摩天轮风景很好的,周遭口碑也不错。”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认命了。我和万梓良面对面坐了下来。

大叔在下面确认我们就位后便按下按钮,还未生锈的齿轮带动略显生锈的齿轮转了起来,巨大的摩天轮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仿佛神话里的巨人低沉的咆哮。属于我们的观光仓缓缓上升着,虽然从外面看不到,但观光仓内却意外的干净,看来是有人定期前来清扫,那也理所当然的有人来维护把?想到这的我安心地吐了口气。万梓良从进入摩天轮后就静静地看着窗外,由于我也不是那种擅长挑起话题的人,所以只好和她一起,期待着她口中的“美景”。

“森平你......有养过宠物吗?”视线所及之处还是象征着游乐园边界的墙壁。在观光仓上升到四分之一高度的时候,她开口了,那是一反往常的、略显伤感的声音。她没有等我回答继续说道,“姐姐我呢,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收养过一只流浪猫,那是一只黄白色的短毛猫,左耳因为受了伤的关系一直拉耸着,左眼也不怎么睁得开,但右眼却像绿宝石一样,大大地睁着哦。”

“那不是很可爱吗。”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听她的语气大概是想表达对宠物的喜爱吧。

“嗯嗯,天天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猫。啊......“天天”是它的名字。每天早上醒来都会看到它从自己的窝里,跑到了我的床上,然后用头蹭着我的脸,想钻进我的被子。这个时候妈妈就会训斥它说[不要打扰人家睡觉啦!]”

“那个时候怎么说呢,除了被吵醒的烦躁,更多的是被依赖的喜悦吧。“就像姐姐一样呢”这么想着的我会将它抱进怀里,重新进入梦乡。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吃饭的时候,它也会坐在我的身上,看电视的时候也是。有次在我洗澡的时候,它为了跑到我身边还将家里的浴帘挠坏了,被赶到了家门口罚站,隔着门“喵呜”“喵呜”地叫着,让人很心痛呢。天天它......就像我的小太阳一样呢,所以啊,在它死去的时候我哭了好久。”

观光仓来到了摩天轮的中间,从窗户向外窥去,隐约可以看见微光粼粼的湖面。这样啊,这座摩天轮是靠湖而造的,难得一见的以自然风景为卖点的游乐设施。难怪万梓良坚持要来这里。

“小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以为天天只是累了,想要多睡会。所以在父母要把它埋进土里的时候我死活不肯,还把爸爸的手臂抓出血来了。他们为了安慰年幼的我,就跟我说[天天的灵魂跑到其他身体里面去了,它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

“接着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家中又多了一只黄白色的短毛猫,左耳是完好的,左眼也大大的睁着。虽然那时候的我不清楚灵魂是什么,但我真的以为天天回来了,它一定是嫌弃之前的身体受过伤,看东西不清楚,所以就换了一副。我就像以前那样,抱着它睡觉,抱着它吃饭,抱着它看电视。一直到我长到成人。”

“你的父母相当爱你呢。”能说出这种谎话的父母,想必是非常温柔的人吧。没有体验过父爱母爱的我不免羡慕起了这样的她。

“嗯,我对成为他们的女儿感到非常幸福......所以我才做不到啊。”她低着头,握紧了拳头,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手背上线路。

做不到什么?

我仿佛看见她的胸口有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只有无尽的空虚。我第一次从心底相信季葵没有说错,那乐观的外表下,是一具支离破碎的灵魂。

“可是,当我长大后我就明白了。天天永远回不来了,面前的这只短毛猫不是天天,它没有受过伤,耳朵是完好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就算我刻意伤害它,把它变成“天天”天天也不会回来了......我的太阳在我的童年就熄灭了。”

“你不会真的......”

她笑了笑:“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啦,我只不过抱着新的天天哭了好久而已。如果是天天的话,它看到我哭就会用头蹭我的脸,安慰我吧。新的天天却是用舌头舔着我的脸,带有倒刺的舌头痒痒的,让我有种不习惯的感觉。”

“呃......我没有养过宠物,这话由我来说可能不合适,但人总要向前看的吧?你看,新的天天也很可爱......”

“没错,它很可爱,所以我很快就喜欢上了它,暂时忘记了天天......不,应该说刻意不去想起吧。总之,我和它——Lily成为了朋友,每天带它出去散步,喂他吃饭。唯一可惜的是,它似乎不喜欢和我一起睡觉,毕竟不是天天嘛。直到那一天,Lily似乎吃错了什么东西,吐得很厉害,好在送医及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就痊愈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幸好呢。”

“嗯,千钧一发呢,Lily至今也活蹦乱跳的。但我的心境却变了。”观光仓来到了最高处,远处的落日一点一点触及湖面,和倒影一起组成了完整的圆,赤红的圆将狭窄的湖面笼罩,仿佛穿过那便能达到世界的尽头。

“我开始害怕了,害怕早有一天Lily也会离我而去。宠物就是这么“卑鄙”,它们什么也不会考虑,对它们而言主人就是自己的一切,所以想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主人。或许有一天,它会为了救我而被车撞,在看家的过程中被小偷杀死。”

“你想多了。”

“是的,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早晚有一天它会先我一步死去,就像天天那样。那是多久呢?十年后?二十年后?猫的寿命相比人而言实在过于短暂,可那也只是相对而言。我若是在它身上倾注了长达五分之一寿命的爱情,在最终期限来临的时候我又会承受怎样的痛苦呢?天天的死让年幼的我哭了一周,Lily的死又会让心智成熟的我伤心多久呢?我害怕的不得了,不想遭受那样的痛苦,所以就想着逃避。我开始疏远它。但失败了。人与人构筑起来的情感很容易破坏,甚至不需要刻意操作也会因为不经意间的话语产生裂痕。但动物不一样,就算我不再抱它,训斥它。它也会跟没事一样粘着我。最后还没有尝试的只有对它施加暴力了,如果那么做的话也许就能成功吧。可是我......怎么下的去手啊。”

“正常来讲都下不去手的吧。”

“所以我放弃了。既然无论如何都会受伤的话,至少让我为它的一生带来幸福,并让这份幸福铭刻在我的记忆中,让我临终的走马灯稍微丰富一点吧。我是这么想的。并且在那之后我终于明白了,宠物的存在和病人是相同的,这件事。”她拍了拍手,朝我露出了笑容,“好了,这个故事到此就结束了。那么那么,接下来是姐姐的知识抢答环节!答对了会有奖励哦!”

“什么?等等.......”

“那么请问,姐姐我想通过这个故事表达什么呢?A:比起宠物还是“人”作为朋友更好些,B:请选A。”

“这算什么啊......不是根本没选项吗?”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宠物的存在和病人是相同的。

是想告诉我什么却又不好开口吗?该死,完全搞不明白。要是乐语还在就好了,他特别擅长这种文字游戏。

观光仓重新回到底部,还剩下三圈的时间。

“哈哈,没错哦。姐姐我呢就是想告诉你这一点哦!请珍惜现在的朋友,如果闹矛盾了,就快点和好吧。在还来得及之前。”

为什么她会知道?

从那天到现在我都没有和佐尘联系过,双方的冷战一直持续着。即使在班级里也尽量不去看对方的脸,不得不从对方身边路过的时候都很默契的低着头。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们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了。倒也不是还生着对方的气,内心早就原谅对方了,可是找不到和好的理由。不管是我还是佐尘都在渴望对方能够主动来打招呼吧。只要在QQ上像往常一样,约他开黑,我们就能和好如初。

但谁都没有这么做,就我而言,每当我鼓起勇气准备发出讯息的那一刻,大脑和手指的联系就被切断了,内心被恐惧充斥着,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连正常呼吸也做不到。明明只要按下发送,所有的不愉快和隔阂都会消失。

继续这样下去,我们的友谊就到此为止了。等我能重新和佐尘交流的时候,我们的关系恐怕已经变为普通的同学,或是曾为同学的陌生人。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不过是那天放学后因为我的任性产生了点小矛盾而已。

“大概是我们玩海龟汤的那天,你的脸上就跟写着字一样哦。[对不起,是我不好。]这种感觉。”

“你能读心吗?”

“能的话就好了。但是......姐姐我有过相同的经历呢,一眼就能看出来。”

“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我想到了那场梦境中,帮助她逃离学校的三个人。难道他们之间也发生了纠纷?

我顿时想到万梓良的病房除了护士医生,也只有我和季葵进进出出。当时因为是上学期间,可以理解为学生忙于学业。但为何在暑假开始的现在也没有前来探病的朋友呢?

甚至,就连家属也没有。

“不是哦。”万梓良摇了摇头,“是已经没必要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猜谜语吗?”我被她模棱两可的答案搞得有些厌烦了,无意间加重了语气。说起来,从登上这座摩天轮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变得很奇怪,平时无话不说的她给人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抱歉抱歉,我有点太自我了。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接下来轮到森平咯。”她话音刚落,我们所乘坐的观光仓突然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使我差点摔倒在地。

停电?

我们的观光仓停在了最高处,又一次见到了天空倒映在湖中的景色。

我本以为万梓良会和我一样惊慌失措,但她却不急不慢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如释重负般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朝我的身后指了指:“这是这个项目的保留节目,看看吧,会勾起些美好的回忆。”

我身后的窗会出现与湖相反的景色,是布景用的城堡,人工与科技堆造而成的玉砌雕阑——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湖的对岸却是更为广阔的空间,那是一片赤红的大海,暮色如海潮般涌入视线,海面倒映着天空,夕阳的余辉延伸到遥远的彼岸。

这游乐园到底是怎样的构造啊。

出于好奇的我向下看去,但被窗的边界恰到好处地挡住了视线。无限的空间消除了天空与地面的境界线,世界变得透明了。凌乱的云,如同在极光中肆虐的烈火,边移动边改变着形态,在世界中行进。我将手按在窗上,仿佛能感觉到云飘过的触感。脑海中突然这么想到——这里就是世界的最上层,所以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色。

宛如站在天空之上。

“被吓到了?”

“这种项目竟然没人排队。”

“嗯,毕竟被那副古董外表实在太劝退了,不过我要我说的话这绝对是这座游乐园最大的宝藏!比起这个,刚刚说好的,你的故事呢?”

“我的故事?”

“不准耍赖哦。姐姐我说了一个伤心的故事,你就说说和朋友之间最幸福的回忆,活跃活跃气氛吧?在这种景色下,快乐的回忆肯定源源不断吧!”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种事的?

万梓良好像看出了我的不情愿,便撒娇似的用双臂环住我的右手:“别那么小气嘛~~还是说...森平其实是连朋友都没有的恶心宅男?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哦。”恶心宅男到没错,但朋友还是有的。此时此刻幸福的回忆更是层出不穷,从小玩到大的三人经历的每一天都是记忆之匣中璀璨的珠宝,要我在短时间内挑出最完美的那颗实在有些困难。

不对,好像这件事不错,这件事就发生在最近。绝对是不管谁听了都会大笑的有趣事件。可为什么......

我看见我按在窗上的手指开始颤抖,那份抖动从手掌传达到肩膀。

一定是因为此刻我正身处百米高空,地面辐射到不了这里。没错,夏天的山顶也冷得让人受不了,这是一样的道理。生理系统发生作用,我因寒冷而颤抖不停,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能说出来的话......就好好记住那份感觉,这样就有和好的勇气了。”万梓良的手覆盖在我的手上,温暖的感觉通过指尖传了过来。

“万梓良你......喜欢看日本动画吗?”

“喜欢啊,怎么了?我在医院没事干的时候天天看呢!论阅历说不定比你整个班的同学加起来还要多。”

“那你听好咯,这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我有两个很好的朋友,脑子很聪明的年级第一优等生叫佐尘,还有一个艺术细胞超群,打架也很厉害的叫乐语。乐语的作文水平堪称一绝,所以每次老师每次上语文课都会当着全班的面朗诵他的作文......”

一边说着,我咯咯咯地不停打着哆嗦,百米高空实在冷的吓人。但我必须说下去,因为这是万梓良煞费苦心为我准备的“勇气”。此外,如果这个故事能让她高兴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我希望她笑着走下摩天轮,我发自内心的觉得知性大姐姐还是笑起来好看。

“这对乐语来说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因为全场只有老师一个人在那边深情朗诵。学生嘛,不管文字有多么优美也不会对那种乱七八糟的大道理感兴趣。但就算没认真听,下课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也会有人夸赞乐语说“哇哦,你好厉害。”“我要是也能写出来就好了。”。虽然他知道那只是同学之间的玩笑话,但他很讨厌这种感觉,觉得自己就像耍猴人手里的猴子,在大街上被拿出来喧哗取众。所以他向老师请求了,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那边却很惊讶,说什么“你写的这么好,为什么不能给大家看?”“给同学们学习学习嘛!”用这种方便的借口继续自己的猴戏,我是不明白连佐尘都望尘莫及的文章有什么学习价值,更何况这种以应试为主题的玩意......总之乐语生气了,他决定报复老师。那天,我正好因为游戏机的事和佐尘吵架了,一上午没有理睬对方——”

全班人趴在桌子上,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就连本来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同学在听完作文后也马上振作了精神,双眼放光地期待接下来的展开。

好戏才刚刚开始,在这里暴露的话会让乐语的努力功亏一篑。大家都很默契地配合着乐语。

“呀,不愧是乐语呢,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呀!很好很好!”老师是个自恃高明的更年期妇女,见面第一天就在台上大放厥词——只要你们按照我的进度走,语文绝对不会差的!

结果大部分人就算没有跟着她走,语文也没差到哪去。在外界补课机构自我发展的反倒比那些老实听课的学生成绩高。

真是有够好笑的。

“就是这里面有些地方写的比较隐晦啊......不知乐语能否给大家解答一下疑惑?”

“好!我来!老师你觉得哪里隐晦只管问!”乐语等这句话很久了,他从刚才翘着凳子的状态猛地往前,凌空的凳子“噔”的一下着地,本人则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一样站了起来。

“嗯,好。难得乐语这么积极,我看看......这篇文章大体都挺好的,就是你举得这个例子,这个叫......迪,奥,布,兰,度......是叫这个名字吧?”中年妇女把稿纸拿到眼前,眯起眼睛,用手指着纸面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

“对对对!这可是个大名人啊,我们都叫他DI·O爷。”

“哦?这么有名?我听着挺耳生的呀?这什么迪.......”

你认识才怪啦。我牙齿咬住自己的手,另只手小声地锤打着桌子。不止是我,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在全班各处出现。

“叫迪奥爷就行,老师。世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就跟石油大王一样。”

“哦哦,那这个迪奥爷......”

“要连起来念的——DI·O爷。这样。”乐语贴心的讲解着,像是教导呀呀学舌的鹦鹉。

“名字怎样都无所谓!”鹦鹉不耐烦了,打断了乐语的话,但她好像突然发现,回答问题的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不能像对待差生那样暴躁,于是生气的脸就和讨好的脸扭成了一团。那副样子真的很滑稽,“你说这个迪奥爷要登上天堂有几个必要条件,这里是用了夸张和比喻的修辞手法,大家应该可以理解。就是引用的这个迪奥爷的话[必备的条件之一,是我的替身「世界」。因为我的替身所走的路,就是人类的进化之路],这话怎么感觉有点意义不明啊?”她用那种慷慨激昂,感情饱满的朗诵的方式读着文章的内容,这是她的一贯作风。她管这种技术叫做打开颞颌关节,曾在学校领导预定检查班会朗诵的时候教给我们。

不行了,我从手臂的缝隙窥去,发现乐语脸上肌肉在抽搐,他也一定在极力忍耐着。所以我们也不能放弃,班级里的其他同学虽然很痛苦也还在坚持。

“啊,这个,这是那个!那个迪奥爷真的是很厉害的人物,就是那种富可敌国的程度,像石油大王那样,老师可以理解吧?”

“嗯!我理解!”乐语的解释中一共出现了两次她熟悉的人物,她感到自己的知识有了用武之地,激动地点起了头。

“所以他把这个,他的这个财富称作「世界」然后呢,他把这个财富的集合体叫做他的[替身]。在他的理解里,人类文明的基础是货币的产生,有了货币才有市场,分散各地的人类才能互相交流行商。所以他还给自己的替身起了个爱称念作[砸·瓦鲁多]。”

“哦?那这个迪奥爷的品性岂不是很糟糕?把钱看那么重。”

“对啊,但是他在漫长的时间中醒悟了!”乐语特地加重了“醒悟”这两个词,“也就是我后面引用的话,老师你读读看。”

“嗯,我来看看啊:必备的要件之五,是「勇气」。我一定得拥有一度舍弃替身的「勇气」原来如此!这个迪奥爷,他在漫长的时间中成长了啊!难怪你会选这个人物作为例子!从对金钱的渴望过渡到舍弃金钱的勇气,很符合题干主旨呢!”她朝乐语比了一个大拇指。

“唔......还有这个,这是我最奇怪的地方:必备的要件之四,是14句暗语,『螺旋阶梯』『独角仙』『废墟街道』『无花果塔』『独角仙』『德蕾莎之道』『独角仙』『特异点』『乔托』『天使』『绣球花』『独角仙』『特异点』『秘密皇帝』为了提醒我自己,我将这14句暗语刻在替身上作为永久的提示。这么一长串描写的意义何在呢?”就算是平日精于练习颞颌关节开闭的她在饱含深情的读了这么长的文字后也有点喘气了。

“哦,这个啊!这个,比起我森平可能解释的更清楚,因为我也是通过他认识到迪奥爷的。”乐语将话题抛给了快要疯癫的我。我头昏脑涨地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头顶的电风扇,构思着过会的说法。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圆不了场,想让我帮他一把。

“哦?森平竟然也知道这种冷门名人?那你来说说。”中年妇女看起来对我不屑一顾。但很可惜,在座的各位恐怕只有你对那位人物一无所知。

“等等老师,我大概知道下一个问题在哪了。那里我说的也有点隐晦了:必备的要件之三,是「36个罪大恶极的灵魂」,罪人的魂魄向来拥有强大的力量。是这里对吧?这里佐尘解释的更清楚,你让他来回答好了,有不足的地方我来补充。”

直到刚才为止,佐尘都把脸埋在书里遮住笑声,此刻想必也是被叫了个措手不及。站起来的过程中手上的书被他不小心打翻到了地上。

然后,和我有着同样想法的佐尘,在抬头看着头顶电风扇的同时调整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有着认真回答问题的严肃样子,好让这出好戏持续到下课。

但是,就在我们向乐语传递眼神交接情报的那刻,双方的目光接触了。我们都看到了对方那仿佛士兵抱着必死觉悟踏上战场的表情。就像约定好的那般我们积攒已久的笑意同时爆发,接着以我们的笑声为导火线,整个班级哄堂大笑,声音之大震撼了整栋教学楼。

“你们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吗?!安静!给我安静!”中年妇女觉得学生在捉弄他,愤怒地拍着讲台。那声音完全被大家的笑声压过去了。

“大家安静下!”这时候乐语用手做了个安静的姿势。虽然他平时人望也不错,但像这样轻而易举地指挥班级还是第一次,“抱歉,老师。我觉得是大家认为您的朗诵太有趣......不对,太富有感情了!感到自豪。”

“哦......哦,是这样啊......”由于这笑声来的太过突然、太过匪夷所思。她在找不到其他理由的情况下只好相信乐语的解释,云里雾里地让我和佐尘解释下去。

“啊,我先来我先来!”我清了清嗓子,抢在佐尘前面发言,“据说,这14句暗语是迪奥爷母亲在他儿时唱的摇篮曲歌词,迪奥爷把它刻在替身......钱上面来纪念来表达......”

“不对不对!早跟你说了那是错的!”佐尘打断了我的发言,就像三人斗嘴那样,“那是其他作.......后世研究迪奥爷的人中给出的一个错误解释!正确的是......”

乐语就这么在一旁静静地微笑着,看着我们的争吵。只在发现老师忍无可忍意图打断的时候插嘴,给出让她能够接受的解释。

就像平常一样。

他提出一个有趣的话题,由我和佐尘的展开,自己则在一旁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下课。

事实上,那几天我们三人都把那节课发生的事挂在嘴边,当做笑话的题材。幸福的感觉直到现在仍未消逝,化身为记忆之匣中最为璀璨的宝石,潜藏在心底。

万梓良的要求是活跃气氛,我相信这个故事一定可以逗得她哈哈大笑。

“你看过的话应该明白,很有意思,对不对?”

“......森平,那个叫“乐语”的......”

“死了啦!跟傻×一样逞英雄,被坏人用刀捅死了!但这和故事无关,这是个很有趣的故事,我就算现在想起来也会在被窝里笑个不停,特别是那时候佐尘严肃的表情,真的是笑死我了。你知道吗?严肃和滑稽揉成一团,那脸,你没亲眼见过绝对不知道!”

“够了,森平!”

万梓良将我搂进怀里,纤细的手指怜爱地抚摸着我的背部。

“......不要再说了。”她露出了“受不了”的表情。

那个时候,我和佐尘在教室里又吼又叫。在乐语打断老师的质问之后又重新吼叫起来,双方非要分个胜负不可。

“我真没用。”我带着笑脸道歉,“对不起,我真的很没用。”

“不要再说了,森平......”我又笑了,我不断地赔笑,在他人看来,这笑容一定暧昧不清、让人恶心吧。就算如此,我还是笑着。

到了最后,我的笑还带着声音。我想起了乐语说过的话“不论遭遇多难过的事情,只要笑一笑,就会好起来的。”我相信这句话,所以想让万梓良露出笑容,只要她笑了,那内心的空虚便会被幸福填满吧。

在我这一串回忆里她竟然抓不住笑点,未免太死板了吧,知性大姐姐。还是说,她所谓的看过日本动画是骗我的?

但我却是真正看过的,知道笑点在哪。

这个回忆对我而言处处都是笑点,可为什么我会哭丧着脸,泪流不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