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以前的大陆，也就是在魔界扩张，圣城拉托维斯被魔界侵占后的数百年间，人类曾经发动过多次想要消灭魔族，夺回圣城的圣战。

在那些历史记载的圣战中，有些成功了，有些失败了，而即使圣城被成功夺回，之后也会因种种因素而再度沦陷。

可以说，人类进攻魔族从没有胜利过。

反过来也一样，数次的魔族侵攻人界也多是失败而告终——除了占据圣城那一次。

而且魔族占据圣城也不完全是依靠魔族本身的能力——

当时的圣城，周围环境本就恶劣得不适宜人类居住，再加上一段时间的气候异常，魔界植物趁机繁殖——几年间魔界森林向人类世界扩张了数倍，生生将圣城拉托维斯包围在饱含无尽瘴气的魔界森林中。

在这种环境下，人类夺回圣城根本就是一句空话——夺回一座不适宜人类居住的破败城池到底有什么用？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发动夺回圣城的圣战更像是一种教会的口号，借以宣传教会权威和实力的战争——夺回圣城，据守几年后再主动放弃。

期间，教会可以以圣战名义大量囤积物资，审判异端，而那些参加圣战的骑士们也可以借机建立功勋，借以换得教会封赏的土地，运气好的话，在洗劫魔族村落时还可以获得大量财富。

——这才是圣战的真正目的。

围绕着这个目的，教会发动圣战会有固定的规则和实行程序。比方说战前鼓动教徒无私奉献，收编各国骑士团，承诺战后封赏等等——这些规则和程序保证了教会的最大利益和权威。

而这次的圣战程序却和以往的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由代理教皇尤利安发动的这次圣战已经完全颠覆了教会既往圣战的“传统”。

代理教皇亲自率领先锋军攻城？收编的骑士只是作为摆设？大量散发教会的财产和储备物资巩固后方？

简直是笑话——本该躲在后方，鼓动民众参战的神职人员竟然身先士卒，本该借机大量搜刮物资的教会竟然广布钱财？本该抢夺功勋的骑士们竟然在后方无所事事？先锋军竟然全是神职人员？对参战的骑士毫无封赏承诺？胡闹！

这个代理教皇尤利安究竟想怎么样？

——相信这也是起初我的导师，希罗尼团长所顾忌的：草率地以代理教皇名义发动圣战，草率地浪费教会财产，草率地进攻，甚至先锋军都不让骑士团参加——试问，毫无战略意义毫无战争准备，仅仅依靠血腥审判制造的恐怖命令各国，还有那只有口号却无实际封赏的圣战号召——这样的圣战到底能坚持多久？更别提广散教会财产必然会导致教会内部激烈反对了。

所有所有的一切，无不说明了代理教皇尤利安的幼稚与愚蠢，区区一个代理教皇就敢行使教皇职权发动儿戏般圣战？笑话！

相信很多表面响应号召参加圣战团的骑士们都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尤利安和他的血色神官团们用惊人的实力迅速夺取了三座魔族要塞的话。

独自率队占领要塞（不是一座，而是三座），顺利地将战线推进魔界森林深处，同时神官对魔界森林的净化更是为教会挣得了大量的土地，而之后会意地退回后方更像是特地为参加圣战团的骑士们留出获取功勋的机会——转瞬之间，“幼稚愚蠢加狂热”的尤利安小子变成了“伟大圣洁加崇高”的代理教皇尤利安大人。

“这不是好事吗？”在听完解说后，夏柏菲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战况对我们这么有利，为什么还不让我参加？这时候还怕我战死么？”

“我说了那么多，你光注意战况？”我皱眉。

“还要注意什么？”

“动机啊！幕后啊！效果啊！——蠢的！”看他那一头雾水的样子我就来气——白指导他一个月了！

“好啦！直接说吧，”夏柏菲无谓地耸耸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方面我不在行！”

“……”我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们接着说。”

战况确实很顺利，顺利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但是，就像我经常说的：“太过顺利的背后总是隐藏着令人畏惧的危机。”——纵观整个战局，在顺利的战况背后，我们可以发现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魔族动向就不用说了，整个圣战团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我根本不相信那是因为尤利安和血色神官们的努力。

不过具体魔族的情况我不了解，所以也作不出什么像样的分析，所以我只能以可疑，需要多加留意来概括。

至于我们人类这边——除了迷雾重重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形容词了。

首先就是那个代理教皇尤利安。

尤利安他是代理教皇，只是个代理，只是个代理教皇——教会怎么会给他那么大的权利号召全大陆人参加圣战？

更夸张的是区区代理教皇的尤利安竟然下令广散教会财产——这将会遭到多少教会元老的反对？

诚然，尤利安是因攻下魔族要塞而获得众人的尊敬与钦佩，也因此获得了绝对的权威——可散发教会财产物资可是在他进攻魔界之前，可是在他被众人笑作“幼稚愚蠢”的时候。

为什么教会的元老们会那么信任他？（关于命令的执行我也稍微了解了下，不能说全部，但分散在各地的大多数教堂还是很好的执行了尤利安的命令。）

当然，我们可以说尤利安是代理教皇，是被教会的那群红衣主教推选出来的代理教皇，可是，如果那个代理教皇尤利安真的能得到整个教会信赖的话，为什么仅仅是“代理”，明明可以毫无阻力直接升任教皇的。

这是疑问一。

疑问二。

尤利安的血色神官团从哪里来的？

要说尤利安靠什么获得教会信任的话，那么他背后拥有强大实力的血色神官团是个很重要的原因——甚至连作为天枪继承者的小露卡都在一对一的战斗中输给血色神官了。

可是在尤利安成为代理教皇之前，似乎从没人听说过血色神官的存在，这支血色神官团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更重要的是，组成血色神官的那群神官大多是和尤利安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

怪。

疑问三。

这次圣战的目的。

种种迹象表明，尤利安似乎并不满足像之前的圣战那样，占领圣城拉托维斯，然后撤离，从他派遣神官净化魔界森林来看，似乎他想要将圣城拉托维斯及周围的领土都变成适宜人类居住的土地。

再考虑之前尤利安发出的号召是“消灭魔族”而不是“收复圣城”——也就是说，他原本就打算将圣城拉托维斯变成进攻魔界的前哨据点，继而进攻魔界。

这个……不是说他和他的血色神官们做不到，只不过——

谁都知道，真正的魔界对人类来说是一个谜，就像神设置了结界保护我们人类一样，同样有个类似的结界在保护魔界，当然这不是绝对无法通过的那种，只不过，是凡进入魔界的人类，将会和进入人类世界的魔族一样在很多程度上受到限制——比方说力量，魔力什么的。

历史上也有过几次进入魔界的战斗，但无一例外是以人类惨败而告终，反过来也一样，但毕竟魔族本身的力量魔力超过人类太多，即便他们进入人类世界时受到结界限制，也拥有超过人类的能力，所以魔族进攻人界相对容易——这也是圣城拉托维斯的沦陷原因之一。

在经历过几次惨重的失败，神学家和历史学者们终于得出了结论：魔界是神安排用来考验人类的，就像天堂和地狱一样为永恒的存在。

那么，如果要是圣战团占领圣城，尤利安真的下令全力进攻魔界呢？

极端顺利的战况导致的是圣战团士气的高昂，同样带来的是战争的兴奋和狂热，到那时，有骑士团里有多少指挥官会冷静地思考前方隐藏的危险？

当然尤利安也可以像之前一样，派遣血色神官作为先锋军，但，先锋军身后的骑士团又有多少实力去面对实力陡然增强几倍的魔族？更别提骑士团在进入魔界结界的一瞬间力量就会被大幅削弱，说不定连剑能不能举起来都会成为问题。

凭这样的实力，就想进军魔界？——除非尤利安和他的血色神官们有能力解决那个魔界结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可是现在尤利安和他的血色神官们已经回到后方，明显没有再次成为先锋军的打算，就算他们有解决魔界结界的方法，呆在远离前线的大圣堂又能怎么样？——直接把大圣堂搬魔界去么？笑话。

也就是说，圣城拉托维斯被占领之后，一旦尤利安下达全力进攻魔界命令，等待参战骑士们的命运只有一个——送死。

而且是毫无退路的送死——不管对骑士还是对那些失去财产的教会来说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