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差距。

不,应该说是时间上的漏洞。

一直隐藏在阴影中,在背后操纵一切,将盗贼工会作为自己暗杀棋子的非神协会,出现了个小小的疏忽,一个小小的,却足以暴露自己的疏忽。

“原本并没有把暗杀你的委托和教会通缉令联系在一起的,”扎希卡如是说,“因为教会通缉令上仅仅是描述了个遭审判残缺一条胳膊,天蓝发色的贵族——和罗克塔尔你的特征并不相符,可是——”说到这里扎希卡笑了下,“据我们所知,这段时间异端审判所审判的贵族只有罗克塔尔伯爵你一人,并且法兰克主教去异端审判所的目的也就是找你——法兰克又是被异端审判所的囚犯所杀——这就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盗贼工会接到暗杀委托的时间。

对,就是时间。

我“杀掉”主教法兰克,逃出异端审判所的时间是七月十三日,根据之前和教皇尤利安之间的约定,教会正式公布法兰克死因。并发出通缉公告的时间是二十四小时后,也就是七月十四日夜间——作为文职人员的习惯地拖延,自然通缉公告会在七月十五日才发向全大陆。

然而,盗贼工会接到暗杀任务的时间是七月十四日。

比教会公布时间至少早了八个小时。

正是这过早的时间差和存在疑问的暗杀对象,引起了盗贼工会会长扎希卡的警觉。否则这种普通的暗杀任务,常规运营的盗贼工会只会简单地确认下任务,委派合适的刺客即可,扎希卡仅仅只是过目签字,根本不会有太多关注。

之后,连续两次暗杀失败,让扎希卡对这个委托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

首先,从接到委托到派出杀手仅仅只用了三天,在目标调查未完成,甚至行踪还未确定的时候杀手已经派出——还未得到侦查人员的回馈,杀手竟然轻松地又迅速地找到了目标。

其次,杀手的挑选任命极为草率,第一次暗杀失败后并没有详细分析目标的实力,而是紧接着派出第二批,第三批,一直到最后的十二人队。

不合理,似乎三柱之一的斗篷男接到委托后迫不及待地想要杀死目标——不计成本,不惜一切代价。

——与其说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刺杀,不如说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了解清楚目标的实力。

另外,在十二人队被悉数斩杀后,斗篷男并没有及时向头领汇报,而是匆忙邀约另两柱想要将我一举击杀。

完成委托的过程太过急切,过于反常的指挥让一直听命于非神协会的斗篷男暴露出来,之后,警觉的扎希卡顺着委托书的源头进行调查,锁定了委托书的发出人,再进一步调查,最终,欧玛,帝国特务科副科长,非神协会的‘迟滞点’尼耶雷米,终于浮出水面。

“所以你就借着我的手除掉三柱?那个法师也是你临时替换的?”我问。

“恩,”扎希卡点点头,“三柱之中,我只能确信法师长不会背叛我——法师长向来沉默寡言,平时也是用斗篷包裹全身,就算临时被替换也不会引起另两人的注意——当然,就算他们发现了也不会认真对待,因为——”

“没有时间,”我接口道,“一是扎希卡你本人已经对这件事展开调查了,二是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听命的法师,表面上是三柱之一就行,而且他们的刺杀计划原本就没有将法师长作为战力之一,之所以与我会面是三柱一起来,只不过是想事后减轻扎希卡你对斗篷男一个人的怀疑,是么?”

“呵……”扎希卡赞赏地笑了,“我的刺客长和剑士长都被你杀了——你有兴趣接任剑士长的位置么?”

“喂!搞什么?!”一边只顾喝酒的巴尔库夫终于忍不住大叫道,“想抢人?这小子是我先看上的!”

“为什么要和非神协会作对?”不理大叔的怪叫,我接着问扎希卡,“据我所知,你们盗贼工会和非神协会很像,都喜欢隐藏自己,而且,非神协会虽然喜欢渗透进各个组织,但,很少干涉具体事情——他们势力很大,实力未知,得罪他们,值得么?”

“隐藏着的,一个组织就够了,不知何时会被操纵着做事——就像被派出杀你反被你杀的刺客那样——那种感觉,很不好……这个理由够么?”

“恩……”我点头表示理解,“也就是说,只有扎希卡你操纵别人,别人不能操纵你和你的工会,是么?”

“没错。”

“很好,理由我接受了,那也就是说你们以后不会继续派人暗杀妨碍我了是么?”见他没反对,我接着说,“那,以后记得多帮我收集非神协会的情报。”

“不感谢?”面具下,扎希卡听了我的要求后额头动了下,似乎在皱眉,“光头说你很懂事的。”

“感谢?感谢什么?感谢你不杀我?”我反问,“现在我既是你们的诱饵又是反非神协会的执行者,要我怎么感谢你们?我倒是觉得你该付我报酬才是。”

“恩……”扎希卡沉思的抚摸他那裸露出来的下巴,“按照你的说法,我确实该对你表示感谢才是。”

“别!”在扎希卡这么说的同时,我眼角的余光扫到一边的巴尔库夫那故作夸张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再加上扎希卡这有些生硬的态度转折,让我本能地感觉他们俩有什么不怀好意的计划,于是抢着说,“我没兴趣要你们的感谢,遵守约定,帮助我捣毁非神协会,就够了——扎希卡你也别拿不追究我杀你盗贼长和剑士长这事来作人情,谁不知道你们盗贼工会的人命还没稻草值钱?要是有什么事,直接说,别和巴尔库夫这该死的大叔一起做戏绕我!”

“为什么不杀那个法师?!”不想扎希卡突然反问了这么一句。

“说实话哦!”插话的巴尔库夫眼里满是笑意。

“废物我没兴趣。”我不赖烦地回答——似乎,明白这两个家伙在想些什么了。

“没有其他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反问。

“你可是用剑刺了他以后才放弃杀他的哦!”巴尔库夫坏笑着提醒。

“是又怎么样?”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们两个都知道了还问?!”

“我们只是猜测,想听你说真相,”这次连扎希卡也露出狡黠的微笑,“根据你的回答我好决定是否协助你。”

“呼……”无奈地长叹口气,我再次烦躁地盯着他俩,“是,我本是想杀他的,行吗?可是我发现他胸口很柔软——是个女的,我对女人下不了手,满意了么?!”

“还算满意,”扎希卡笑着从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铜铃,轻轻摇了两下,“和你一样,废物我也没什么兴趣,在敌人面前哭出来的废物对我的工会更没用——她的命我交给你了。”

“你要我替你杀了她?”

“这个随你,”扎希卡悠闲地端起酒杯,“不过要是废物能有一点用——比方说代替我监视你或是我们盗贼工会传递情报什么的,就更好了,不是么?”

“……”我看了巴尔库夫一眼,后者掩饰笑意地同样举起酒杯,“大叔你的主意?你很无聊么?”

“唔……”巴尔库夫不会答,只是大口大口地灌着麦酒,当然,他那忍不住笑意而颤抖的身躯告诉我,他确实很无聊。

“头领,您叫我?”纤细轻微的女孩声音自门外传来,“可以进去吗?”

“恩,”扎希卡应道。

进门的是昨晚那个全身被连帽斗篷包裹着的法师,可能由于昨晚法杖被我打断,因此今天她握着的是一柄做工粗糙的简易木杖——杖头连增幅魔力的宝石都没有。

“喂,雷斯,接着,”扎希卡很自然地对我改了称呼,同时将手中的小铃抛过来,“你现在是她的主人了。”

“喂!我还没答应——”

“她只是工具,联系你和盗贼工会的工具,”扎希卡语气忽然转冷,显示出强大的杀意,“要是她拖累你,直接丢掉或是杀掉都随你——不过……对于这个进门知道不少秘密的废物,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结局。”

“额……”

“主人,您好。”一边法师顺从地向我弯腰致敬。

“……麻烦……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