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热闹喧嚣的宴会大厅如今空荡荡的,管师爷领我们进了大厅后便躬身退了出去,取代他的,是大厅门边那两名严肃刻板的守卫。
“得,被软禁了,”阿萨无奈地耸耸肩,稍稍环看了下周围,“连个茶水都没有,切!”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坐上椅子——那是面朝南的,正对着厅门的主座。
他是要给即将到来的丁帅一个下马威么?
“阿萨,小心别闹过份了哦!”简单提醒了下,我还是老老实实坐回几天来“白雷”一直坐的那张椅子。
“放心放心!”阿萨自信地摆摆手,却突发一愣,“怎么是他们?……哦……我明白了,呵呵……樱,看来难办了哪!”
怎么了?我跟着阿萨看向厅门——在我们之后有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我和阿萨都很熟悉的沈齐伟和开原,之后几个也是擂台比武的熟面孔——他们不约而同地对坐在主座上的阿萨表示惊讶。
“你们来了啊!”冲着他们,阿萨好整以暇地命令道,“丁帅还没来,大家随便坐。”
“是……”稳重的沈齐伟很是诧异地回应了句。而欣喜活跃的开原倒是直接发问:“你怎么坐那里?”
“……”阿萨用一种“这么明显你还问”的表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未闭起双目。
嘻,死阿萨,喧宾夺主装得还真像。
相处那么久,我自然知道阿萨这么做的目的——正对厅门的主座是唯一不用特意去看就能对厅外的院子一览无余的位置,提前抢占这里,自然就可以多防备丁帅在院子里布什么陷阱。至于如此不讲规矩么——“反正我是异乡人,不懂咯!”估计他最后会以这个理由开脱。
那……丁帅……
特意请了几个参加擂台比武的人过来,还都是比武的好手,也就是说,丁帅对我和阿萨充满着戒心,邀请沈齐伟他们是为了万一事态恶化好有人阻挡我和阿萨。
那……我们……
“呐,沈齐伟,你知道最近倭人的动向吗?”阿萨问。
“现在是冬季,海上风浪大,倭人不会这个时候登陆的。”沈齐伟随口答道。
“恩……”阿萨满意地冲我挤挤眼,又问,“看不出你还蛮了解的——白雷的剑术和他们比……”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好了,”不想开原嬉笑着打断阿萨的问话,“别在那里旁敲侧击的——你们是丁帅聘请的,不会连沈齐伟和丁帅家的关系都不知道吧?”
额……我们还真不知道。
阿萨也是一副“失算了”的表情。
唉,原本准备借着和沈齐伟聊天的机会,多了解下他们所说的倭人是什么来着,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开原看穿了。
“那我就直接问了?”我替阿萨借口道,“你们现在一定也知道我和阿萨不是丁帅聘请的吧?不管开原你们现在怎么想,我还是想问下,倭人到底是什么?”
“你……真不知道?”沈齐伟微皱眉,一副很难相信地样子,“还是白兄你还在演戏?”
“我是真不知道,”我两手一摊,“现在我只知道你们和倭人有仇,听刚刚黄将军转达丁帅的话里,我还知道你们和倭人打了几十年的仗……恩……还有,倭人里有人和我用很像的剑术。”
“你真的只知道这些?!”猛然间,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跟着进门的,是一名身穿和黄定涛将军同样战甲中年人,没带头盔,斑白着两鬓,古铜色的四方脸上透出的是坚毅与厚重,身后,还跟着他的副将黄定涛,双目还有些红肿的丁铃和一脸严肃表情的棍僧天意。
“丁帅!”在场的众人一起站立,弯腰向他致敬,包括我——除了大咧咧坐在主座位置上的阿萨。
“大胆!”果然一进门黄定涛就对着阿萨大喊,“那是丁帅的座位!”
“我知道,”阿萨无谓地耸耸肩,“这个位置很好——丁帅你介意吗?”
“你想坐就坐吧,”丁帅根本不屑与阿萨计较,随手从沈齐伟身边拖了张椅子,沉稳地坐了下去,然后,冷峻地来回打量着我和阿萨。
那是久经沙场的猛将的眼睛,饱经生死磨砺的像父亲那样的眼睛。
“按说……”稍稍观察了一会,丁帅说话了,“按说小女的救命恩人,做父亲的我早该见二位的,遗憾的是军务繁忙,一直没得到空闲。还请二位见谅。”
“没事,现在不是见到了吗?”阿萨抢着回答。
“呵,这倒是,”丁帅笑着环视了下众人,“你们都坐吧,丁铃,你坐那边去,”他指了指角落里那张远离我和阿萨的椅子,“定涛,去,叫他们拿茶水来。”之后他又看向阿萨,“你们是从西方来的?”
“是啊。”阿萨回答得很干脆。
“在海上用了几天?”
“一年多吧?”阿萨稍稍回忆了下,“中途樱在海上等了我几个月,后来又稍微绕了下路。一年半应该有。”
“你们不计数吗?”丁帅眼睛闪了下。
“之前是我负责计数来着,”阿萨嬉笑着吐了下舌头,“可有一天少了烧菜引火的东西,我随手就把那张计数纸给烧了。”
“哦……你还真是粗心呐……”
“嘿嘿……过奖!过奖!”
“白雷,”丁帅又看向我,“啊……听小女说你是姑娘扮的,真名叫……”
“白樱,”我恭敬地回答,“见过丁帅。”
“你武艺真好,”丁帅直接夸奖到,“听说你很会弈棋?”
“那是……”提到那场近似作弊的对弈,我感到自己脸有些发烧,“那是沈齐伟他误会了,其实人家不怎么会下……”
“不怎么会下还赢了,难不成有人教你?”
“恩……算是吧?”我没否认——当时一直是阿萨用法术教我的,是事实。
“哦……”丁帅眼睛又闪了下,“你知道本帅放在这里的那盘棋局叫什么吗?”
“中原局?”我记得当时听管师爷提到过。
“对,中原局,”丁帅点点头,回忆道,“这是皇城一名天卜师遗留下来的棋局,同时流传下来的,还有一句遗言‘扰之西北,毁于东南,先挫东北,后缩西南。’——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恩……”回想着当时的棋局和对局势的感悟,我试探着说道,“中原局……中原经常受到西北的骚扰,但就像棋局那样,构不成大的威胁,真正的威胁是东面——要是东北失败了,东南再进攻的话,只能退守西南了——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丁帅点点头,“那句遗言大家都懂,可棋局却无人能破——我们偌大的天朝上国,东北明明驻守稳固,怎么会失败?西北明明漏洞百出,防不胜防,怎么说仅仅是扰乱?还有,东南虽有战事,却一直争锋相对,谁也占不得便宜,又怎么说毁于东南?樱小姐你不觉得奇怪吗?”
“额……我刚到你们东方没多久,对你们的战事不很了解的说,刚刚人家只是就棋论棋……”
“棋运即国运,”转顺间丁帅的表情变得异常慎重,“天卜师专为皇家占卜天朝吉凶,他留下的中原局和遗言也就代表着他对整个国运的预言,多少年来,皇家想尽办法想要破局,却无从着手,如今,这个棋局预言却在白樱白小姐手里给破了——你该高兴才是。”
“我……破了吗?”
来这里不是该询问我和阿萨的来历吗?怎么谈起预言棋局国运来了?呜……怎么又是预言?
“确实破了,”丁帅点点头,“东北虽然驻守严密,但就像白樱你的棋局一样,只要绕过驻防关卡,绕远道至正北进攻,皇城之前几乎是万里坦途;东南虽然战事胶着,但东南各军事点却是各自为战,诺倭人分割包围,救不能救,守亦不能守,最终全局崩溃;至于西北战事,也确如白樱你所说,一旦西北异族进攻到某个城堡,便会陷入我们天军的重重包围。”
“哦……”听丁帅一解说,我还真觉得是这样,于是不由自主地点头赞同到,“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白樱,阿萨,你们是聪明人,本帅说了那么多,相信你们也懂本帅的意思了,是么?”
“啊?什么意思?”我诧异地反问。
“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渐渐地丁帅的语气变了,沉稳中带着肃杀,“你们就老实告诉本帅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来桐州做什么?装作小女的救命恩人有什么目的?!”
“这个丁铃不是都知道吗?”虽然知道现在大家对我和阿萨有误解,但我还是不得不先将我和阿萨的身份说一遍,“我和阿萨是异乡人,来自西方的多兰纳尔王国,来这里……是想寻找东方的传说,至于为什么会变成丁铃的救命恩人……那只能说是意外,我们刚到东方就碰上海盗打劫丁铃的船,于是我们就——”
“住口!”丁帅厉声打断我的陈述,“我要你说的是另个身份!别在这里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