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有句俗语,叫“搂草打兔子”,意思是做一件事的同时顺带连其他事一起做了……吧?——樱以前好像是这么告诉我的。

恩,应该是这个意思没错。

总之现在贝鲁莫做的事就是在“搂草打兔子”。

原本我以为最近拉绒哈克商会各项商品物价频繁变动是为了针对我,针对罗恩商会。

不想其实贝鲁莫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没想到被轻视到这种程度……有些失落),他借助“与沙伊打赌”,和“与罗恩商会竞争”这个理由,不断地公然调整商品物价,虽说都在塔耶克市场法律允许的单次涨幅不能超过二成的规定以内,但已然很充分的搞乱了整个塔耶克的市场。

早在我来塔耶克之前,拉绒哈克商会,艾夏商会等几个商会就在努力着想要收购塔耶克的本地商会了——记得来之前约翰·罗恩给我的情报显示,塔耶克本地商会根本无力与外来商会竞争,很多商会早就被拉绒哈克商会商品更为低廉价格压得奄奄一息,仅仅凭着本地商业自己的人脉苦苦支撑。

如今,拉绒哈克商会商品提高收购价导致本地商会进货更为困难,降低卖价进一步压缩本地商会的商品利润。于是短短几天,原本带着看热闹心态观望的本地商户们发觉自己的货柜渐渐得不到货源补充,大量的客人都涌向更为便宜的拉绒哈克商会门店——事态已经严重到商户们不得不去请商会会长帮忙交涉的程度。

然而,早就料到一切的贝鲁莫早早地离开枯鲁索城(这也是莱纳哈克能趁机来劝说我的理由),接待本地商会会长的人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我们家大人说了,是罗恩商会的沙伊先挑起竞争的,我们商会只是被动反击——他侮辱了我们商会,我们拉绒哈克商会怎能罢休?!”

于是,劝说拉绒哈克商会停手不成的纳劳会长只得带着和这次事件有关的韦兰和托罗姆,请李·奈阿斯作中间人,特地今早前来与我交涉。

“也就是说,”听完纳劳会长的解释,我一边思索一边微微地喝了口酒,“也就是说,会长大人您劝说贝鲁莫不成,就转而来劝说我了?”

“其实我是想劝说你们两位一齐罢手的,”纳劳会长无奈地笑笑,“可惜贝鲁莫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我。”

“毕竟是大商会么,”我冲着对面的莱纳哈克撇撇嘴,揶揄道,“拉绒哈克商会怎会把你们这个本地小商会放在眼里?”

“金钱就是一切啊!”李·奈阿斯跟着附和了句,“喂!莱纳哈克,你小子说是么?”

“我师傅是真有事,”莱纳哈克认真地解释道,“现在沙伊先生您也知道了,我师傅最近忙着从教会获得两座煤矿的开采权——有很多手续需要我师傅亲自办理的。”

表情虽然认真,可掩饰不住他不敢正面回看的眼神,显然这番托词是早就备好的。

“所以会长先生您希望我直接认输?”揶揄归揶揄,贝鲁莫的会面与否现在并不重要,所以我再次看向纳劳会长,“如果坚决不认输的话,为了避免市场更加恶化,你们塔耶克就不准我在这里做生意了?——只有我认输,你们塔耶克商会才有理由要求拉绒哈克商会恢复之前的商业秩序?”

“就是这样,”纳劳会长回应的语气很是无奈,“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就不怕我被驱逐后,贝鲁莫还是不改价格?”我提醒他,“别忘了压到你们塔耶克商会撑不下去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应对我的竞争只是他的借口而已。”

“这点我们商会也想过,”显然纳劳会长并不喜欢自己现在的做法,面对我的直视,他那衰老浑浊的双眼有些游移不定,“但我们的结论是,一旦失去扰乱市场的理由,拉绒哈克商会为了避免自己在塔耶克商户心中留下坏印象,他们一定会将价格恢复原样的——毕竟不仅仅是他一家在想着收购我们。”

“就是说,万一之后贝鲁莫他再逼你们,你们本地商会会选择加盟其他商会?——比方说艾夏商会或塞纳鲁商会?”

“恩。”纳劳会长点点头。

“你们希阿鲁商会也有机会哦!大胡子!”我笑着看了李·奈阿斯一眼。

“老子是想啊!”李·奈阿斯大笑着灌了一口酒,“有机会捡便宜谁不捡?”

“那你也倾向我滚?”

“哈!那倒不会!”李·奈阿斯伸手拍拍我的肩,“沙伊你人蛮有趣的,被驱逐了老子就没人玩了。再说,”顿了顿,他正色道,“老子的商会和他们实力差距太大,估计分不到什么骨头。还不如你留下来多陪老子一会呢!”

“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看戏!”我详怒地瞪他一眼。

“呵呵,你要是这么理解也没错!”李·奈阿斯收回拍在我肩上的毛手,转而从身边韦兰面前的碟子里抓了一大把花生米,一边塞到嘴里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喂!说认真的,沙伊,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故作无奈地摊开手,“现在这种情况让我还有的选择么?”

利用燃煤限制拉绒哈克商会的计划失败了。现在贝鲁莫的拉绒哈克商会不仅能持续供给燃煤,还接手了煤矿的开采。硬要说的话煤矿开采权是我送给他的——毕竟如果不是我提供的情报,教会也不会去查封煤矿,之前开采合同也不可能作废,贝鲁莫也就没有机会趁虚而入获得采矿权。计划不仅没有成功,还连带送贝鲁莫一份大礼。失策!

更棘手的是:明明现在是拉绒哈克商会在扰乱市场,可这黑锅必须我来背——人家拉绒哈克商会都说了,是因为沙伊侮辱挑衅在先,拉绒哈克商会才不得不反击的。

如果我死扛着不低头认错,那么一定会被驱逐出境——就算纳劳会长本身不想这么做,可面对本地商户越来越困难的囧境,面对本地商户越积越高的怨气,纳劳会长也不得不强制将我驱逐。而且……不用说,本地商户的怨气目标一定是我这个率先挑起事端的拉格·风·沙伊。

真厉害。

贝鲁莫……他确实是个让我沙伊望尘莫及的商界前辈。估计就算我再在商场钻营二十年,也及不上他的能力。

幸运的是——我仅仅是在商业上不及他,仅仅在商业上。

“从现状看沙伊你确实无路可走了,”李·奈阿斯看看韦兰,看看托罗姆,又看看纳劳会长和莱纳哈克,最后又看看我身边明白一切后沮丧着的瓦拉比那,“现在不论是看好你的还是不看好你的,都希望你能老实认输呢。”

“是啊,”纳劳会长附和着说,“沙伊先生,您还是低头吧,趁我们本地商会还有些影响力,我会尽可能拜托贝鲁莫对你宽容些的。”

韦兰,托罗姆也跟着点头。瓦拉比那则是满脸期待地看向我。

“沙伊先生,”莱纳哈克犹犹豫豫地说,“也许这话不该我来说,可是……我还是希望您别意气用事,我师傅教导我,一时的输赢并不代表一切,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就好,再说……”说到这里,他抿了抿嘴唇,尽量用不刺激我的语气说,“您低头后……做我师傅的徒弟……不丢人!”

我沉默。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们的好意。

他们也跟着沉默,不是放弃,而是给我更多时间考虑。

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沉默了好久。

“韦兰,你是新国人还是卫国人?”我突然问。

“啊?你问这个做什么?”韦兰一愣,显然他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没料到我沉默半天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