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热的雨季终于过去,被洗刷了一个多月的枯鲁索城终于迎来了长久的晴天。

与雨季时的冷清和沉闷相比,蛰伏了一个多月的枯鲁索城也重新焕发出令人惊讶的生机。

首先是街道,就像在雨季中途难得放晴时那样,整个枯鲁索城的居民都自发地清洁着附近的街道,街道两边的店面也再次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很快,各式各样的人开始在洁净的街道上来回奔忙,沿街叫卖,忙着向工匠区输送原材料,忙着向集市的早就半空的店面里拉货。

连我居住的这件旅店“凋零玫瑰”,也和大家一样,忙着粉刷墙壁,忙着室内除尘,忙着补充雨季消耗的物资——自然,克拉拉大婶他们也没忘记我这个随时想要找借口偷懒的废人。

“残废?残废又怎么啦?沙伊你将来要真准备住新城区,还是不是要天天打扫屋子?!”克拉拉大婶一手叉着根本看不出来在哪里的腰,一手将清洁桶递给我,“小提拉病还没好,你这个将来的丈夫就要多担待些!去!把你们房间地板给我擦了!”

“不能用拖把么……”我无力地反抗。

“那是平时!”果然克拉拉大婶眉毛一竖,“马上要准备祭典了——要彻底打扫干净!”

无力地跪上地板,拿起清洁桶里的毛巾,努力拧干后——我仿佛听见樱在一边开心地笑道:“嘻!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哦!’”

上一次跪在地板上擦地还是住在樱家里的时候,那天好奇樱房间里的那块东方砚台,随手拿起——不想砚台里面还有樱之前磨好的墨(墨的颜色和砚台颜色差不多,那天又是清晨,我哪里看得清嘛!),于是搞得樱房间地板上好大一片墨渍。然后,犯错的我怎么也不愿意樱来收拾,自顾自地打了桶水擦地板——不想越擦地板上墨渍越大,见毫无打扫经验的我越搞越糟后,樱忍不住笑着告诉我这么一句东方谚语。

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也是呢。

希丝提拉病情反复是我说出去的。导致现在希丝提拉还要时不时地躺在床上——无聊地呆看我干活。

拿出所有存款给举办祭典也是我干的。没想到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多事的克拉拉大婶便开始担心起我今后的生活来。而且她很自然地将我说的想要在新城区定居的事当成真的,便有意地锻炼我这个曾经的有钱商人,教我适应新国人自己动手的生活方式,想要我的行为更符合“即将加入新国人的希丝提拉”的丈夫。

烦啊……

“我现在可是一分存款都没了哦,”前阵子我还这么对希丝提拉调笑,“以后要靠你来养活我这个废人了哦!”

唉……当时我哪里想到就算我是个废人,在新城区生活也要用自己双手努力的啊?!

早知道对外宣称我拿出财产的一半好了。这样我还好理直气壮地回克拉拉大婶:“我有钱,就算将来在新城区生活,我也会雇人打扫房间的!”

话说,那天得知我捐赠的十万金币是自己在罗恩商会的存款后,对罗恩商会认真负责的瓦拉比那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在带着纳劳会长去领钱前,还不郑重地请我写一份捐赠声明,里面还要我特地标注这十万金币是我在罗恩商会的存款。

这家伙,谨小慎微的个性真是刻到骨子里了。

那天还有件事是韦兰,明白在商业竞争上我已经全盘皆输的他还是很认真地问了我一句:“还和贝鲁莫竞争刀剑生意么?”同时他也建议道,“沙伊先生您捐赠了那么多钱,我们本地商会应该会考虑您的贡献,借此商会可以要求我们铁匠工会优先生产沙伊先生您的订单——纳劳会长,你说是不是?”

纳劳会长点点头:“是这样的,没错。这点权利我们本地商会还是有的。沙伊你需要么?”

“输了就是输了,”当时我这么答道,“我记得韦兰你很讨厌贝鲁莫用远征军营地长的权势压人,我要是依靠纳劳会长,不也就变成和贝鲁莫一样你讨厌的人了?反正我已经输了,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不如大方些!”说着我从衣袋里拿出一小卷羊皮纸,“这是我那个配方的最后一点——关于软黑岩加入铁水里的配比,软黑岩是用来加强刀剑柔韧度的,而且还能让刀剑不易生锈。你一并拿去!”

“您这是……”韦兰诧异地接过配方。

“我建议韦兰你生产贝鲁莫订单的时候还是用我的配方——不过这个要贝鲁莫同意才行。”我坦然道,“告诉贝鲁莫,就说我不信他的刀剑配方有我的好,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试生产几把来比较下!要是贝鲁莫不信我这个对手的话……哼哼,我只能说他是笨蛋!”

“这可是沙伊先生您的……”

“商战输了,我刀剑商人也做不下去了,是么?!”我抬手打断韦兰的劝说,“既然做不下去了,还守着自己的配方做什么?就当这是我那十万金币的附赠好了——用来亲近你这个铁匠老大的赠品!”

按说,韦兰没为我做刀剑,也不会再为我完成订单。我完全有理由不将这独家配方完全交给他。可如今我却这么简单地将完全版配方交出来——

“谢谢您!沙伊先生!”韦兰感激地冲我深深鞠躬,“我韦兰向您保证,这个配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将会作为我们塔耶克铁匠工会的专属配方,绝不会泄露给其他人!”

“其实泄露了也没什么,”我笑道,“反正我以后做不了刀剑商人了——一是没好名声,二是没钱!”

“沙伊你要是想做我们本地商会可以帮你,”纳劳会长突然说,“你不愿意去拉绒哈克商会,来我们塔耶克的本地商会怎么样?你给了我们那么大的恩情……”

“没什么恩情,”我无谓地耸耸肩,“都是贝鲁莫逼出来的——要谢谢他去,而且……我多句嘴,纳劳会长,您觉得在拉绒哈克商会的一步步逼迫下,你们塔耶克本地商会还能撑多久?你不觉得此时收留我会给贝鲁莫以进攻你们本地商会的口实么?再说……”说到这里,我露出别有意味的微笑,“仅仅因为十万金币和一张配方?您觉得您和韦兰——还有旁边的托罗姆,你们真的了解我,了解我拉格·风·沙伊么?”

“至少……”纳劳会长沉静地笑了,“至少我觉得沙伊你不是像贝鲁莫那样喜欢用金钱和权力欺压人的坏人!”

“哈!这个倒是!”我大笑着拍拍手,“谢谢会长先生的称赞了——那麻烦等到祭典结束,如果到那时我沙伊商人之心还没死透的话,我会去回拜您的。毕竟,将来我要真准备在枯鲁索城定居,总要有份工作不是?——不要太好,也不要太累,麻烦会长先生给我这个废人一份书记员的工作就好!”

“呵呵!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