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明,马车很稳,刚入秋的夜风清凉清凉的,很舒服。

今天是个驾车夜游的好日子。

即将游览的,是属于我的,从没见过的居城。

“大人您真有耐心——我们都等急死了,”上车后不久,在我有一句没一句地问话下,瑞恩逐渐变得不再那么拘束,话也变得多起来,“总以为大人您会回来看看新城建的怎么样了,可我们大家等了快一年了,都没见大人您回来!”

“觉得我对自己的居城不负责任?”

“哪里!”瑞恩笑着摆摆手,“大家都说这是我们家伯爵大人的魄力呢!”

“哦——?”

“伯爵大人您是谁?‘红眼的流星’‘王国的智将’!委托的罗恩商会也是大陆上排名靠前的商会,将建造新城那么重要的事交给有足够实力的商会,然后自己从不过问——这不证明大人您选人用人都很厉害吗?——要么不用,用了就没有一丝怀疑,和那些只顾自己家的贵族比起来,我们的伯爵大人可是做大事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记得樱和我讲的东方故事里有这么一句话。

用在这里似乎很合适。

虽然真正原因是因为我压根就没把建新罗克塔尔城这件事放在心上。额……这个就没必要告诉瑞恩了。

“既然明白,那你说的,你们大家等我等了大半年做什么?”我问他。

“因为我们想见大人呀——啊!大人您看,前面就是通往新城的路了——这条路可是小人亲自带队平整的呢!”

谈话间,马车离开大陆主干道,向右驶上一条坚实平整的黄土支路。

与之前的主干道相比,马车在这条支路上行驶得更加平稳。

“平整道路很辛苦的——你做的不错。”我夸奖他,“每天打桩压土很累吧?”

“不怎么辛苦!”瑞恩稍显得意地挺了挺胸,“小人只是带着守卫队天天在这条路上负重训练而已。先是每人背一袋碎石边撒石头边行军,等路上碎石铺得差不多了就换成黄土包,一路撒土。等土和碎石被我们训练的时候踩实了,再铺一层。”

“哦,这方法不错——自己想的?”

“嘿嘿,罗恩商会的人教的。”瑞恩笑着回答,“训练平路一起做!”

“有意思,”将头伸到窗边仔细看了下,果然黄土中嵌着碎石,让整条路又平又硬,“对了,刚刚说到你们想见我——有什么事么?”

“也不算什么事啦,只是我们想找机会感谢下大人您……”

“感谢我?”我奇怪,“我有什么值得你们感谢的?”

确实——像我这么将领地领民一丢一年多的残废有什么好感谢的?

“好多好多事呢!”见我表示奇怪,瑞恩明显有了误会,“大人您是做大事的,自然不会把那些小事放在心上,可那些事对我们这些您的领民来说,真的是……怎么感谢都不够!要是大人您一声令下,我们随时愿意为了大人您去死!”

“额……有那么夸张么?”我莫名其妙地揉揉鼻尖,确信自己什么都没做……不会是罗恩那小子以我的名义做了些什么吧?“具体什么事?”我看向一脸认真的瑞恩,“说来听听!”

“是!大人!”瑞恩坐直身体,同时清清嗓子,好让自己显得更为认真郑重些,“我们大家搬来罗克塔尔城时间也不短了——自上一次国王陛下下令重建罗克塔尔城的时候,我们就被作为移民指派来这里……算起来也快三年了吧,三年,您一次都派人来收过我们的税!”

“……收税?”

“啊?!一次都没有?!”还没等我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身边的希丝提拉到时忍不住开口确认道,“真的?一次都没有?!”同时,我这傻乎乎的女仆用她那同样傻乎乎的双眼异常惊讶地看向我——眼神里透着钦佩。

“是呀!来这里的第一季我们大家都还担心来着,不知道收税官会来收多少税,”见希丝提拉急着确认,瑞恩直接向她进一步解释,“可连续三个季度,完全没人来提收税的事——后来我们才知道,我们伯爵大人压根就没设立收税官!”

“什么?连收税官都没有?!”希丝提拉看向我的眼神更加尊敬了。

“是呀!我们伯爵大人从来就没想过收我们的税!——这个希丝提拉小姐你能相信吗?!伯爵大人压根就没想收税!——和我们之前那个领主六成税收比起来,罗克塔尔伯爵的领地简直就是天堂!”

“哇——!”希丝提拉惊讶地眼都瞪大了,“真的是天堂哦——我以前住的村庄,每年要交七成税呢!每次收税官走后,我们家就剩不了什么了……”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一定,又想到她那悲惨的过去了吧?

“啊?希丝提拉小姐您住村庄里?您也是平民?”瑞恩倒是没发觉希丝提拉的心境变化,一听她以前住在村庄,登时感觉上和希丝提拉亲近许多,“你们那里收七成税?!天哪……这怎么受的了?!——幸亏你遇到伯爵大人了……是不是现在感觉是和之前的生活是两个世界?”

“嗯嗯!”希丝提拉连连点头,心中刚泛起的阴霾受瑞恩的情绪影响,很快消退下去。

“还有哪!”瑞恩露出兴奋夸张的表情,继续赞扬道,“伯爵大人不仅不收农户的税,连过桥费,过路费,入城费什么的都不收!所以我们罗克塔尔城的商品比其他地方便宜一成多!”

“哇——!”希丝提拉看向我的眼神更加钦佩了。

“这些还不够!”希丝提拉越惊叹瑞恩兴致越高,“自从新罗克塔尔城开建以来,罗克塔尔城附近的农户们突然有了好多工作能做,工资很高——而且这些也还都不用交税!真的,伯爵大人,您的领民都说,有您这么一位仁慈的好领主,我们大家每天都像活在梦里似的!”

额……这三件事不就是一件事么?只不过是我不收税而已。就因为这个感激?连带希丝提拉都像是看贤明君主那样看着我。

这个……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开口说,之所以不收税,是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作为领主要收税吧?

以前我是贵族不错,可那时年幼,哪里懂收税的事?之后在风骑团,也只是执行任务领工资,和收税的事无缘,再然后……人都瘫痪在床了,哪还有心情去学着怎么做领主?(之前阿萨假扮我当罗克塔尔城城主的时候也不长,以那变态的性格,见美女的事是恋恋不忘,替我收税的事能记得才怪!)

啊!这么说来,都说我罗克塔尔的封地能有三百金币的年金——这年金,应该就是指收税所得吧?

三年就是一千金币……也不算很多,和我在塔耶克用别人的钱挥金如土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那句东方话怎么说来着?啊!对!“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这应该也算“无心插柳”了吧?

每年少了三百年金,获得像瑞恩这样的领民的由衷爱戴,顺便还让希丝提拉也……

蛮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