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什么名字?”

“《别了,忘记我》”

“好美丽的女子,她是谁?”

“这是安内斯特公爵夫人阿黛拉的肖像画——当年,阿黛拉夫人在自己重病弥留之际,为了让深爱她的公爵忘掉她年老憔悴的面容,故特意请当年最负盛名的画家欧文画了这幅作品,要求是画出她最年轻最美丽的样子。据说画家欧文见到阿黛拉夫人后,呆呆地坐在阿黛拉夫人病床前整整三天,然后才开始动笔,画了整整一个月。最终,为阿黛拉夫人画出了这幅她曾经的最美时光。是凡见过阿黛拉夫人年轻容貌的人,都赞叹欧文的神技——画得几乎丝毫不差。画家欧文在绘出这幅倾心之作后不久离开人世,故这幅《别了,忘记我》也成了欧文的遗作。”

“照着年老的病容画年轻时的样子?丝毫不差?欧文好厉害哦!”

“欧文是很厉害,”我笑道,“请看这里,肖像中阿黛拉夫人的眼睛,明亮的瞳孔上缘有一丝淡影,这道淡影由于睫毛的对比并不是那么明显,可当午后四时的阳光斜照到这抹淡影时,整幅肖像画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原本洋溢微笑的阿黛拉夫人眼中瞬间多了朦胧的阴霾。其实,那不是什么阴霾,而是欧文的希望——病床前的阿黛拉夫人,眼中也只有日夜陪伴在她身边的丈夫,可安内斯特公爵再怎么想要陪伴爱妻,也总要分出时间来处理政务,所以每日的午后四点,便是安内斯特公爵离开她身边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时候,阿黛拉夫人才会将目光转向一直在房里作画的欧文——那是欧文最快乐,也是最愧疚的时刻。爱上了将自己对丈夫的爱托付于他的阿黛拉夫人,爱上了一点点憔悴下去,生命一点点流逝的阿黛拉夫人,一边欧文希望阿黛拉夫人多看他一眼,一边又希望安内斯特公爵早点回来——因为只有安内斯特公爵在身边,阿黛拉夫人的生命才有了意义。最终,欧文为这幅阿黛拉夫人肖像添上了这道每日下午四点的阴霾——他在这道表现午后四点阴霾的淡影之下,隐晦小心地写下了一个不算签名的签名‘奥’,是的,‘奥’那是阿黛拉夫人和欧文两人的名字首字母的合写…这本是一种纪念,也是一种奢望,纪念阿黛拉夫人弥留之际每日还能看他一段时间,奢望全心全意爱着丈夫的阿黛拉夫人心中能有一丝自己的位置,哪怕就是下午四点阳光照射到她的那一刻……”

“之后,被公爵大人发现了,是么?”

“怎可能发现不了?阿黛拉夫人去世后,安内斯特公爵每天都盯着这幅肖像痴痴地发呆,午后四点的阴霾起初被当成是欧文神乎其技的画法,不仅画出阿黛拉夫人年轻时的美貌,更画出了她一天唯一忧伤的时刻——公爵不在身边的时刻。可惜,画家欧文的这点小心思最终还是没有隐藏得住——他没想到安内斯特公爵并没有一直将肖像画挂在卧室的墙上。就在某天深夜,可能是因为寂寞,更可能是因为思念,也许仅仅是想再次触摸……总之安内斯特公爵自己独力从墙上取下画像,想要安放在床边——可惜用来照明的烛光和阳光并不完全一致,在烛光的凑巧照射下,阿黛拉夫人眼中分明显现出了欧文小心隐藏的签名。一直到这时,安内斯特公爵才知道,原来爱妻的肖像画中还有别人,画这幅肖像画的画家欧文是带着何种心情在画这幅画——不是职业的画师,而是暗自迷恋的男人。那细腻柔和的笔触,与其说这是欧文在用心为阿黛拉夫人画肖像,不如说是欧文为阿黛拉夫人写情书——不求回报,只感激午后四点能看他一眼的情书。再后来,经安内斯特公爵调查发现,出身平民的阿黛拉夫人,和那个著名画家欧文,家乡都是一个叫曼菲的边陲小镇,也就是说阿黛拉夫人和欧文早就认识,也许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离开小镇的玩伴,所以欧文才能那么完美地画出阿黛拉夫人年轻时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那公爵大人呢?知道这个秘密后?”

“理所当然地,安内斯特公爵再也无法直面这幅其他男人写给爱妻的情书,此时欧文已经在郁郁寡欢中去世,怒火中烧却无从发泄的安内斯特公爵本想立即烧了这幅肖像——可毕竟那是他爱妻最美丽的样子,几番犹豫之后,安内斯特公爵选择的是将这幅画彻底封存,让它永不见天日。自己也当这幅肖像画从没存在过……呵,《别了,忘记我》,不管本意是不是这样,画家欧文确实是完成了阿黛拉夫人的心愿——让安内斯特公爵忘了她,努力过没有她陪伴的日子。据说之后安内斯特公爵虽然没再娶妻,但还是以亡妻之名成立了阿黛拉孤儿院,也算是弥补他和爱妻没有孩子的遗憾吧?在后来的十一年里,安内斯特公爵每天都在孤儿院教书,最终,也是在孩子的祝福声中,安然离世。”顿了顿,我补充道,“另外,听说孤儿院里还特意设立了欧文奖学金,用来奖励那些努力学习绘画的孩子。”

“这也就是说,安内斯特公爵原谅了妻子阿黛拉和画家欧文?”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笑道,“深爱妻子的安内斯特公爵只是不能接受爱妻的生命里有过其他男人的存在——哪怕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也不行。其实——”我伸手指向那幅画,“其实这幅画就可以说明一切,安内斯特公爵也是出了名的大鉴赏家,自然也早就看出来了——阿黛拉夫人这神圣高洁的容貌,岂是一个与她有过过往的男人所能画的出的?若不是那个小伎俩,阿黛拉夫人的眼中绝对只有安内斯特公爵一人,阿黛拉夫人也永远是画家欧文只能仰望,不能企及的神圣女神。”

“好美的故事……”

“是么?”

“就是长了点,”梅露用两只手指轻轻点着右腮,“嗯……大概八十五分吧?姐姐你觉得呢?”

“唔……”白天的艾露一直是那副懒洋洋的睡猫样,目光呆滞地看着我两个,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姐姐都快听睡着了啊?那就七十五分好了!”梅露笑着将一片切好的水果塞进我嘴里,“及格了,来!奖励你的哦!”

“什么叫快听睡着?明明不理她她自己就会睡着的好不——我不喜欢吃苹果!”我不满地抱怨。

“是什么苹果?”梅露问。

“口感爽脆……”不喜欢归不喜欢,我还是努力用自己那快被禁药·无忧破坏光了的味蕾努力品尝着,“嗯……甜度……很高?虽然很酸,酸味柔和,并不会让人有厌恶之感,相反,这股重甜重酸的口感特别刺激人的食欲……应该是塔拉特产的沙漠苹果,那里空气干燥,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导致这种苹果在生长过程中更注重水分积累和糖分堆积,造成了它这独有的爽脆,重甜重酸的口感!”

“那这个呢?”又是一块苹果。

“我说能不能换点别的?!我真的很讨厌吃苹果!”再次抱怨后,我接着回答,“这苹果肉质细腻偏软,多汁,甜度适中,应该是生长地区环境优越,雨量丰沛所致——这是地处西南受海风影响,四季多雨的麦拉得王国产的麦拉苹果。”

“完全正确!——哟!伯爵大人,您这家具——”梅露故作惊讶地向放着果盘的餐桌。

“这是由艾夏商会送来的,很普通的餐桌。”

“哎呀!小雷斯你怎么能用‘普通’啊?!”梅露责怪地瞪了我一眼,“即便它很普通,你也应该说‘由艾夏商会专业做家具的木匠,依照我的习惯特别订制的餐桌’!”

“……”

“行,下一项,那座放在楼梯扶手边的雕像……”

“那是艺术家吉奥瓦尼的代表作……”

“您胸前的饰扣?”

“这是来自北领的艺术品,重在表现……都一上午了,能让我休息下么?”

“不行哦!还有好多呢!”梅露还是那样甜甜的微笑,“你看,姐姐都在努力撑着陪你哦!小雷斯你就坚持下吧,来!尝尝这瓶酒!”

“我说了我讨厌苹果!趁机逗我是不是?!”

“这不是苹果,是酒呀?”

“苹果酒也讨厌!特别是产自自由都市凯希尔的苹果酒——由于物资丰富,所以凯希尔酿造苹果酒的时候添加了甘蔗,导致这酒喝起来又甜又淡!”

“很好!继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