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塞拉邦德亲王殿下到——”终于走进会场的我抢着大声宣布，同时，身子稍稍往后退了一点。

抢在司仪卫士之前，抢在在场众人将目光集中于我身上，忽略身边的亲王之前。

先一步将塞拉邦德亲王推到台前。

“好小子！”塞拉邦德拍拍我的肩，对众人大笑道，“他这是在怪我晚到，害他在门口站了半天啊！”话虽这么说，但他很满意我让众人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就晚到了一会，大家不会像他这样责怪本王吧？”

场内一阵哄笑。

“今天日子不错，”既然我自愿让出位置，塞拉邦德也不推辞，“我们很难得聚在一起——说真的，本王觉得今日人到的比王城春日祭的人还齐！（场内又是哄笑），本王知道，这不是因为大家懒——话说你们还能懒过迟到的本王？之所以几年来大家相聚的次数不多，完全是因为……唉！”说着他故作忧伤地长叹口气，“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多兰纳克王国实在没有多少值得庆贺的事，所以大家也就春日祭形式性地聚会下——唉，这完全是我这个帮王兄处理政务的错，是我这个亲王没起到辅佐王兄的作用啊！”

“殿下您说重了！”场下有人喊，“其实殿下您——”

“事实就是这样，”塞拉邦德笑着摆摆手，“没什么好辩解的——好在即便本王能力不足，王国里还有其他值得依靠的柱石，比方说这位——军部统帅希罗尼的养子，我们王国的智将，国民的英雄——红眼的流星！大家鼓掌！”

这老狐狸，又把球踢回来了，想看我的反应么？

“……这个……”眼见塞拉邦德侧开身，又将我让到台前，我只得很是尴尬地笑笑，“原本我想躲开致词来着——虽然我有罗克塔尔之姓，可实际上做贵族进入上流社会也就一两年的事，最怕的就是礼仪不到位惹大家笑话——结果这点小伎俩瞒不过塞拉邦德殿下……”

“哈？你耍伎俩了？本王怎么不知道？”塞拉邦德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

“殿下您就别逗小人了，”我微微举手表示投降，“我知道这次宴会铺排有些过份了啊……”

“那是希罗尼说的，本王可没说！”塞拉邦德抢着用话堵我，“你也觉得这次宴会铺排得大了？”

“……反正……反正……”稍作因塞拉邦德的逗趣而窘迫半天后，我告饶地看向全场，“这么铺排的宴会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不过既然大家来了，就请大家好好享受，别……”我又看了一眼面露微笑塞拉邦特，“别再揪着小人不放了。”

“哈哈哈！铺排，铺排怎么了？！”见我一直谦卑退让，塞拉邦德大笑着接过话，“这次是你罗克塔尔伯爵的庆功宴，不大大铺排怎么行？立多大功享多大福嘛！可惜是你自己办这场宴会，若是本王帮你办的话——哈哈，”说着塞拉邦德夸张地用手指向会场，“你，你，你，还有你！都得出钱！一定要给罗克塔尔伯爵办个比这个还奢华的宴会！”

“这还用说？”被点到的艾斯豪特侯爵豪爽道，“不用殿下您和其他人了，老侯爵我一人全包了——规格就按我们侯爵府的规格！”

“喏！听到没？”塞拉邦德拍拍我的肩，“怕什么？尽管闹——啊！大家就按罗克塔尔伯爵说的，尽情享受，来！侯爵大人，来我们一起商量下下场庆功宴该怎么操办！罗克塔尔伯爵你不准跟来偷听！”说完，塞拉邦德快步走进场内，拉走艾斯豪特侯爵——

额……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先抑后扬，不露声色地将宴会主导权抓在自己手里，让“我举行宴会邀请客人”变成“在他的允许下我举行宴会邀请客人”，顺带，还故意把我晾在这里，晾在众人注目的会场入口——真厉害。

一般来说，既然我跟在塞拉邦德亲王入场，又在他面前恭敬，那塞拉邦德他自然应该就势带着我与其他贵族相谈。

然而，他竟然特意不让我跟随——又是在看我下一步怎么做

会场里宾客很多，虽然因我和塞拉邦德亲王的入场往门口聚拢了些，可还是能清楚地看出这些宾客们的分布——旧贵族派自然不用说了，本来就不甚团结的他们很自然地以身份血统高低分成几块，新晋贵族由于传统话题较少，故大多以喜好品味聚成一团，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聚落，老年人有老年人的范围，哦……还有用热情目光死盯着我的‘红眼流星’拥护派，身份不是贵族，却没人能小看，掌握大量金钱的商人派，接受邀请并慎重对待的，各国使节派，与人格格不入，只懂聊军事武力的军部派——迪德南多他们八人独自抱团，和军部宾客并没在一起，他们，该算是“地骑团派”么？

总之，各个派系的团体自划势力范围，有重叠也有交叉，有交流也有无视，有渗透也有拒绝……

在塞拉邦德入场后，所有在场的众人，所有在场的宾客团体，所有的派系集团，全部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相信，即便现在背向着我的塞拉邦德，他应该也在关注我接下来的举动吧？

——罗克塔尔伯爵第一个加入的会是哪个圈子？

是直接去旧贵族派问好？还是去新晋贵族区寒暄？更或是去面见军部同事？

首先加入的圈子，便是潜意识里认为最重要的圈子。

我的方向，便很可能成为我，瑟雷丝汀·罗克塔尔伯爵将要投靠的势力——特别是我和养父希罗尼已经互相产生嫌隙的现在。

当然，还可能直接去那些小姐中间献殷勤——要是去那里的话就更有趣了，罗克塔尔伯爵第一个会向谁问好？会对谁微笑？与谁交谈甚密？最先获得罗克塔尔伯爵青睐的那个小姐，会不会成为罗克塔尔伯爵夫人？那她又是属于哪个派系的？她的家族对她又是什么样的态度？

行一步而动全局。

塞拉邦德这条老狐狸就是想看看我下一步会踏向哪里——在他已经公然向我示好后。

刚刚他一共点了四个旧贵族。

拉走了其中一个，艾斯豪特侯爵。

还有另外三个。

依照他的设计，我应该会先去向他们三个问好并表示感谢——这样我第一步将会公然向旧贵族派靠拢，其他派系对我的心理评分也就会下降不少。若是我不按塞拉邦德的设计行事，那我自然会在旧贵族中落个“不知感恩”的坏评价，将来哪天塞拉邦德与我翻脸，处理我起来也会顺手许多——所有在场的旧贵族都会记得我此时不给塞拉邦德亲王面子的这一幕，“养不熟的狗”这评价我是背定了。

然而，我却不能按照塞拉邦德的意思去做。

因为我需要的是背后各个派系之间的均衡，需要的是在场所有派系都将我视为想要积极争取的对象，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率领远征军的万无一失。所有，此时最不能做的，就是公开自己的态度，公然表明自己的政治倾向。按塞拉邦德的意思，那我就是塞拉邦德的狗，不按他的意思，我就是养不熟，可以抛弃的狗。

无视派系斗争，径自前往那些期盼我的小姐中间？那只会让我在年轻贵族的心目中评价大大降低，做实了我“靠拉格西丝公主青睐上位，贪淫好色的小白脸”的名声。那样更麻烦。

此时，所有人都盯着我看，都在沉默中等待。

就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犹豫意味着心里在不断掂量，同样会影响对我的评价。

必须尽快选择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