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你的,”训练营作战室里,特兹一边在房间正中的沙盘上印证情报资料,一边调笑着说,“轻轻松松,合理合法地把我士兵全夺得精光。”

“哪有?我只抢你五千人而已。希丝提拉,给我倒杯水,大杯的,”不知怎的,服用禁药·无忧后嗓子干渴得厉害,经过刚刚一番对众演讲,整个喉咙火烧火燎的,很难受,“多去找些冰块。”

“……是。”希丝提拉听话地走出门,离开作战室时的表情……似乎很忧郁。

怎么了?

“留下三千做什么?给我用?”特兹的问话打断了我对希丝提拉背影的注意。

“想得美,”我左手扶住沙盘边缘,伸出右手拐杖——“到时候迦娜姐会带剩下的三千人去这里。”

那是沙盘上维吉尔平原边缘,靠东面的位置。

维尔吉平原,是一个东西长约两百公里,南北宽约二百五十公里的大型平原。往西,是高耸险峻的龙尾山脉——与北面间隔塔耶克和魔界的龙骨山脉同属一个山系,两者相连,仿若一条巨龙怀抱平原地躺在那里;西面,是血烬沼泽——躺在平原边上的巨龙本该是头的地方。传说巨龙头被斩掉后,重重地跌倒在地,由脖颈断面喷涌而出的血液,污染了那一带,因此形成不断冒着鲜红血泡,剧毒无比的血烬沼泽。

现在新远征军汇合的目标——远征军前线营地——就在维吉尔平原南侧,靠近东面龙尾山脉的地方。

“这三千人去东面血烬沼泽附近驻扎?”特兹困惑地看向我指的方位,“把兵放那里有意义吗?”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沼泽后面的魔界要塞凯因特里斯上,“你想穿过剧毒沼泽直接去攻占要塞?不对,那是找死,你没那么傻,”继而他又看看平原西面的几个中继点和前线营地,“兵调那么远,有意义么?——啊!”忽然他眼睛一亮,伸出右手,在沙盘上虚着比划了几下,“是这样么?”

“……你这毒蛇聪明得实在令我讨厌,”我遗憾地垂下拐杖,“还想等你询问,好好在你面前显摆一下呢。”

“魔族会上钩么?”特兹懒得理我,自顾自地思索起来,“嗯……确实你有着无人可比的优势,但光凭这优势能不能达成效果?……我觉得还是蛮难的。”

“所以才要你那五千士兵配合我啊——要是他们能完全听我们风骑团小队长的话,应该把握大些。”

“一天九遍——‘一切为了特兹陛下’”回想着刚刚广场上我的命令,特兹笑道,“也只有你这蜥蜴能想出这法子。”

“不是我的,”我摇摇头,有些操心地看了看门口——为我找冰块的希丝提拉还没回来,“是血色神官的洗脑方法。”

“血色神官……”在我面前特兹瞬间愤怒地咬起了牙,“可恶!”

他也就在我面前没必要掩饰什么。

不断重复一件事,就能将这件事刻在内心深处,就能被人轻易洗脑。那群士兵忠于特兹是没错,因忠于特兹而听命风骑团小队长也没错,可毕竟是外族人当队长,士兵和队长之间不可避免地会带有些隔阂,平时还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若战况吃紧,不排除会有人对自己队长的命令产生不必要的犹豫和质疑,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短暂的迟疑便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恶果。因此,一天三次,让忠于特兹的他们每天都重复对自己说同样的话‘一切为了特兹陛下’,将‘一切为了特兹陛下’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他们的心里。这样一来,关键时刻小队长一句‘一切为了特兹陛下’的高呼,将会成为让士兵绝对服从的口令。

——就像血色神官训练营,不断让适训者高呼圣之名,不断给新加入的适训者洗脑一样。

希丝提拉被这么洗过脑,后来机缘巧合,恢复了本来意识。

特兹的恋人安洁爱尔也这么被洗过脑,现在是完全忠于教会,连特兹都忘得一干二净的血色神官副队长。

“好了,不说这个了,”眼见希丝提拉进门,我立刻转移话题道,“那个士兵怎么处理?”

“阿尔佛雷德?”

“嗯,你命托娃把他带下去——我挺意外的。”

“你以为我会杀了他?”

“以你的毒蛇性格,我觉得会。”我接过希丝提拉递上的冰水,痛快地喝了一大口,“即便他是真心为你着想,抗命就是抗命,该死。”

“所以我让他去前锋营,既然对我那么忠心,那为我冲锋送死便是他的价值。”

“前锋营啊……也不错。”我明白特兹的意思了,“那,你的旧塔耶克军还有能用的……嗯?有事?”

身边,希丝提拉轻轻地扯了扯我的衣摆。

“我……我……”希丝提拉想要说什么,却又犹犹豫豫地,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让人一看便知心思的傻瓜。

“你是想为那个士兵说情?”我问。

“嗯……”希丝提拉身子胆怯地缩了缩,琥珀色的双瞳试探地望过来。

这傻瓜,依旧很善良,很喜欢乱发善心——对那个不惜违抗命令也要向特兹建言的阿尔佛雷德,希丝提拉似乎很不想他因此而被处刑。

“去前锋营便是这条毒蛇的仁慈哦,”我笑道,“那是最容易建立功勋的地方。”

“可……可……”看看特兹,又稍稍努力了下,希丝提拉鼓起勇气,“可特兹陛下不是说,让他去送死么?”

“上战场谁不是去送死?”我伸手拍拍希丝提拉的脑袋,“——放心,指挥权在我手里,到时我会照顾他一下的,”

“哦……”希丝提拉放心了,“那……”

“喂,希丝提拉,”特兹突然打断我俩的对话,不容置疑地招招手,“过来!”

“是!”希丝提拉听话地走到特兹身边,“特兹陛下您找我有事?——呀!”

希丝提拉话没说完话,特兹便出手如电,瞬间抓住她的下巴,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脸拖到自己面前,用那双阴鹜的三角眼死死盯着希丝提拉。

“特兹!”我大急,“你搞什么?!”说着我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残废的双腿限制了我的行动,若不是急忙将身子靠上沙盘,此时我绝对会摔倒在地。

“哈哈哈……”特兹大笑,同时开心地放开希丝提拉,恶心的三角眼向我这边看过来,“原本我想问‘这个月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你这条蜥蜴也会对这小女仆温柔了?’可现在……”他刻意扫视了下狼狈不堪的我,“没必要问了。”

“……”

死毒蛇,没必要聪明到这份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