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时期有各个时期的难处,沈玉君算是看明白了。和平时期,人们忙于生计,而战争时期,人们忙于生存。有人说,这俩词有什么区别?的确大同小异,又或许是因为界限模糊的缘故。但当身临其境时,才恍恍惚惚发觉,貌似这俩词正是形容的不同时期人类的两种状态。
话又说回来,它们又的确属于“生活”这一大方面,而其目标也是出奇地一致——活下去。
看着这个仅有三百来人的村子现在这个热闹的时候,看着一户又一户人家三三两两收拾着行李走到村头,沈玉君陷入了沉思。
他们,的确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他们的确只是战争面前无能为力的人民,他们,的确只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下手无缚鸡之力的群众,他们没必要主动去接过历史的大旗,没必要舍生取义,没必要参与这场国家间的争斗。他们,大可如现在这样——逃,逃得忘乎所以。但他们终究逃得迷茫,最终只能流亡到下一个暂时存有和平的“仓库”,可总有一天,世界的强盗仍会撬开那把松松垮垮的锁。
有的人自认为自己不一样。他,沈玉君,原本是新世纪神州大地上千千万万青少年中的一员,整天醒了吃,吃了学,学了玩,累了吃,吃了又睡,循环往复地在父母所营造的温室中过着原本枯燥的生活而逐渐成长。他所沐浴的,都是经受大棚过滤的阳光;他所汲取的,都是经受导管沉淀的净水;他所得到的,都是经受科技熏陶的果实。他渴望真正的自由——正如现在这样。哪怕是现在这样,望着萧条的麦田发呆的自由。
所以,对于长期活在安全帽与隔离栏之下的他,格外向往孕育着梦想的乌托邦。他好就好在他坚持相信着某个世界不知名的角落蕴藏着梦想的宝藏。所以,他自命不凡,而他则是把战场选在了沙盘上。故,他每赢得一场比赛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爽快。
但总的来说,沙盘也只是寄托梦想的工具。来到这个世界,他明白了,沙盘并不是重点,战场才是关键。选手一句话,沙盘上“死”的是棋子;而指挥官一句话,战场上死的是生命。所以,指挥室才是发挥他最大潜能的地方。他并非是一个无情的人,并非视人命为草芥,所以他并不能将士兵等同死气沉沉的棋子对待。
沈玉君明白了,这就是他的梦想——用更少的资源搏更大的希望,那就是在指挥室里一次又一次力挽狂澜。
所以,相较于他那堪称宏伟的未来蓝图,这些一般人就显得那么平凡无奇。沈玉君坚信:其实,每个人都有梦想,只是许多人的梦想无可奈何被生活的指甲一次又一次,一片又一片地剥落。
想到这里,沈玉君不禁笑出声,笑他们的无可奈何,笑自己的所谓不凡。或许,也仅仅是自己比他们想得多,说到底,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现在,是时候给所有人答案了。
“话说,你为什么要这档子事安在我脑袋上?”加菲尔不解地问。
沈玉君诡异地笑道:“让你对我放心啊,让人们知道厉害的是你,这样对团队来说也有好处,方便以后扩建。”
傻小子,枪打出头鸟!沈玉君心想。
哦,加菲尔半信半疑地说。
“有信儿吗?你的人?”
加菲尔失落地摇摇头。
“是吗……”
“少爷!”
伊丽莎白的声音从身后突袭过来,沈玉君回头一瞧,她正慌慌张张地跑在一不留神就会摔在田里的小路上。
“少爷!”
“别着急。”
“不出所料,有一帮子人从山路摸过来了。”
来了!沈玉君兴奋地跳起,狠狠拍打着加菲尔僵硬的肩膀。“老弟,来了!”沈玉君抑制不住兴奋地说,“对了,有多少人?”
“没看清楚,大概十来人吧。”
沈玉君点点头,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递过伊丽莎白手里,说:“这几家我联系好了,你直接告诉他们我让找的,快去咱屋子里藏好,准备迎敌。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下死手。”
“明白!”
伊丽莎白依着沈玉君给的名单,挨个找到了上面所记录的人员到祖屋集合,就着简简单单的安排,各自藏好在临时的位置,静候着暗处的敌人。而三个年轻人则是藏在了二楼的书房。
“不好意思,可能家里得乱些了。”
伊丽莎白摇摇头,表示没有的事。
加菲尔突然说:“这是干什么?”
“敌人来了,”沈玉君满不在乎地说,“杀我的。准确说,是核实我的存在。”
“杀?”加菲尔大惊失色,反复看看面不改色的两人,“你俩一点也不慌?”
“亏你是领导,楼下那么多人怕什么。再说,又不是杀你。”沈玉君又转头向伊丽莎白,“我们也准备了很久,应该快来了?”
伊丽莎白点点头,“他们走得很大摇大摆,像是在显摆似的,并不像是暗杀,那架势更像明抢。”
这可是白天,这帮子人打得什么算盘?
难道说……
“呵,”沈玉君轻蔑地笑道,“这是个陷阱。约瑟芬自然是想知道我们是否还在这个村子。他大摇大摆来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如果我们不加阻止,他就会挨家挨户查,如果他的人遇害,那就正中他的下怀,暴露了行踪。”
“所以这个先头部队只是个鱼饵?”
“对,甚至说没什么战斗力。可一旦我们暴露,后面等着的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了。”
“那别打了。”
“这么大个豪宅他不进来看看?不会问问邻居这里面是谁?问出来是一个少爷一个女仆还跑得了?”
“那怎么办?”
“顺其自然。”
突然,楼下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响声,夹杂着男人们的呐喊与嘶吼,没过上一分钟,就净是一些哀嚎。
“收网。伊丽莎白,跑一趟广播室,叫村里人集合。”
……
一个小时后,村里人陆陆续续来到了村里的大平坝。沈玉君站在高高的谷堆上,底下是一个个由村里的壮汉押解着的“刺客”,好几个都落下了骨折,而村里的汉子们则是平安无事。
沈玉君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说:“乡亲们!这就是之前说的会潜入村里的敌人!他们就是日耳曼人派来打探情报的特务!所幸,在加菲尔牧师的带领下,我们提前做好准备,缉拿了他们!让我们感谢加菲尔!”
台下响起了稀疏的掌声,好些村民脸上挂着一副饥饿难耐的表情。
“今天不是要说别的事!还有两天,弗兰斯就要投降了!”
台下一片哗然,人群里想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这都是加菲尔预言的!是他让我们赢得了今天的胜利!我们应该相信他!”
“既然弗兰斯还有两天就投降为什么都今天了日耳曼还派特务来?”
“他日耳曼政府又不知道以后的事,当然理所当然地派人突袭来了!”
“你们想看见国家沉沦下去吗?想看见一个坚持不了一周的国家沦为别人的殖民地吗?不!我们要自己抗争!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赢得战争的胜利!”沈玉君振臂高呼着“胜利”,一边将加菲尔拉上谷堆,“我跟各位打个赌,如果弗兰斯两天后投降了,就请考虑考虑加入加菲尔的队伍,扛枪上阵!如果没有,我把家里的田捐给村里,收入所得大家分!”
不知是否是对沈玉君的提议或是赌注有所疑问,底下人都很纳闷,他们的议论给了亢奋的沈玉君一丝不安。
“他?这个年轻人?”
沈玉君很震惊,震惊不是自己突然的提议震撼到了他们,震惊不是因为扛枪上阵这个理由震撼了他们,而是领导人的年龄让人感到不满。也就是说他们一些人还是有参战意愿的?这股强烈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这么天方夜谭居然有人相信了一大半?
“各位!以他预知未来的能力,一切都不叫事!而且,加菲尔先生又预言了未来弗兰斯投降之后的事!”当然,这又是他自己的一个新猜想,“会有一大批非日耳曼人入侵我们村子!”
说完这番话,沈玉君这时发觉部分本抱有疑惑的人内心有所动摇,像是被他给完美地唬住了。
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
突然,他一跟头从谷堆上摔了下来,伊丽莎白慌张地从旁边迎上去接住了沉重的沈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