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事事地度过了周日,很快就便来到了星期一。
自从周六那天叶静宁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了。给她发短信也没回我,电话也是接不通的样子。
下课的时候跑到她的教室门口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相反,之前在十字路口遇见的三个家伙倒是异常的显眼。
他们围坐在教室的角落,用完全不顾及周围人的音量大笑着。
没有发现叶静宁的身影,我便决定先回到教室,等待午休亦或者放学再去找她。
然而......
“叶静宁?”
“我记得那个新生就是这个名字吧?”
“啊~...那个人的话,今天没有来上学哦。”
却从她的同学那里得到了叶静宁今天没有来上学这个消息。
是身体不舒服吗?——我不禁这么想道。
向对方道过谢后,我很快就离开了学校。
仍然是那个十字路口处,我再次来到了这里。可这一次,我没有见到自己正在寻找的那个人的身影。
仔细想想也对,这又不是什么小说或者是电视剧里的剧情,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又出现在这里被我遇见呢。
忍不住讥笑自己天真的浪漫思想,没有在原地多转悠就转身离开。
回到家横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上一直没有得到回复的短信,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哈啊...还是没有回复啊。莫非是身体不舒服吗?...发个短信问问?”
也不知道是在向谁询问意见,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开始操作手机给叶静宁发去短信。
——【听说你今天请假了,身体不舒服吗?】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送过去,反正也有可能会被无视也说不定。
将手机扔到床上,我便随着母亲的呼喊来到客厅吃饭。等我再次回到房间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刚洗完澡的我一边擦拭着自己头发上的水滴,回到房间后便注意到手机的闪烁灯亮起。
莫非是...?!
忍不住联想到那方面,我急忙拿起手机查看。果不其然收到了叶静宁的短信回复。
——【嗯,抱歉让你担心了。只不过是有些发烧而已,过几天就没事了。】
我无法从文字中读出感情,每次看到叶静宁发过来的短信,我总是不禁在想“这家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打出这段话的呢”。
这一次也同样如此,光是文字我无法判断出叶静宁的这段话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我只能期盼着她能早点好起来。如果是假的......
——【好好休息吧,回头要我去探望你一下吗?】
——【不用了】
就像是为了早点结束和我的聊天一般,叶静宁给出了极短的回复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或许是想要早点休息吧?如此想道的我也不太好意思继续打扰别人,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放弃追问。
在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叶静宁貌似还是没有来到学校。
——【还不能来学校吗?】
——【身体还不要紧吧?】
——【还在发烧吗?要不我去探望一下你?】
无论发了多少条的短信,得到的回复永远都只有一句简短的“抱歉”。
抱歉?她究竟是在对什么道歉?
果然看不见表情或者眼神的话,就无法判断出对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啊...
看着手机屏幕上数不尽的道歉,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担忧,我决定要当面去向叶静宁询问情况。
来到了老师办公室向九班的班主任询问到叶静宁母亲的电话号码,老师貌似也很在意叶静宁忽然不上学的理由。
拨通了电话号码后,我向对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随后用“将这几天上课的笔记”给她为由,“骗取”到了她家的住址。
跟随着手机导航来到目的地,我停下脚步观察着房屋的构造。
这是一栋大概40平米的双层瓷砖房,根据这个小镇的建设来看,这算是我们这边条件比价好的房子了。
根据她的母亲所说,她貌似要在今晚的7点半才能回家,所以让我先一个人过来也不要紧。
按了几下门铃后,我便站在门口等待着。
...
......
没有回应。
莫非是睡着了吗?不不不,不太可能吧?这种时间段还在睡觉?
我再次按响了门铃等待数秒,结果还是没有回应。
正当我感到有些伤脑筋的时候,手机忽然传来的震动。
是叶静宁发的短信。
——【抱歉】
——【回去吧】
——【不要再来找我了】
——【求你了】
我看向了可能是叶静宁卧室的二楼窗户,然而屋内被拉起了窗帘,我根本无法看见里面的情况。
至少我知道,叶静宁在屋内窥视着我。
虽然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观望着这边,但我还是笑着朝二楼的窗户挥了挥手。
“今天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还会再来的!”
我朝着屋内大声喊道,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只要放学我就会来到她家的门前按下门铃,每一次都耐心等待着大门被打开。
然而等待我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闭门羹。
没过多久我就察觉到了,就算像这样不停地来按门铃也没有意义,即便能打开这座房屋的大门,她内心的门又要如何打开呢?
没错,无论来多少次都没有意义。必须要找到她不愿意来学校的原因才行。只能去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否则只是一昧地劝导是没有意义的。
拜托了班上的朋友帮我打听九班的转校生的事迹,很快我便收到了朋友听说的消息。
据说叶静宁在九班的处境并不乐观,大家虽然都有去尝试接触这位特殊学生,可叶静宁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让人感到有些敷衍。只是一味地露出笑容迎合别人,有人对此感到不满意,也有人对此毫不在乎。
和被孤立不一样,叶静宁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人。
也有人觉得她过于自大,总是去敷衍大家的好意。可就我个人看来其实并不然,她肯定只不过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所以才会采取那种态度来与大家相处。
因此才会选择这种看似冷漠的方式来对待别人。
可是——我呢?
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时,她并没有用那种方式来对待我。而是以朋友之间的氛围和我相处。
以及...为什么她会在周末之后就不来学校了?
思考——仔细地去思考,我应该是有答案的。
她的这种相处方式很熟悉...像谁?
.....我,是我,是以前的我。只知道迎合别人,没有主见的人是我。叶静宁出现之前,我一直是以这种方式去与大家相处的。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估计自己现在仍然会去露出笑容迎合着别人。
然而她的出现却使得我改变了,我会为了自己内心的不同意见而站出来。不再是迎合别人,亦或是表示沉默。而是传达出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的处事方式是像以前的我,可这和她突然不想来学校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的,就和以前的原因一样——为了不连累我,所以才选择主动与我放弃来往。
一定是因为害怕我会变成以前那样,因为她的原因而被人孤立吧。
明明不用在意那些也不要紧的...却偏偏要自顾自地去顾虑着这些。
“白痴...!”
这并不是在咒骂她,而是对这么晚才注意到这些的我感到气愤。
恢复冷静的我整理好思绪,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也一目了然的。
要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好好地告诉她,自己并不介意因她的原因所带来的不便。自己愿意与她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些,也愿意替她站出来表达她的不满。
哪怕她不会接受这些,我也决定要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好好地说出来。就犹如那个时候一样...
再次来到了叶静宁的家门前,这一次我抱着深刻的觉悟站在这里。
“呼~行了,去吧。”
为自己打好士气,我伸出手打算按下门铃。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成熟的女性声音。
“请问你是?”
转身望去,眼前的是一位看起来已经有30多岁的女性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这个声音我有印象,好像是......
“阿姨你好,我是之前给你打过电话的那位。”
“啊~是静宁的同学对吧?”
“是的。”
“总之先请进吧。”
跟随着叶静宁的母亲,我第一次进到了这间房子内。
“请坐。”
将我带到客厅,叶静宁的母亲笑着对我说道。随后便放下自己的包包进入了厨房。
大概过了30秒左右,阿姨很快就从厨房中走出,手里还端着两杯水。
向阿姨道过谢后,我马上就讲清楚了自己的来由,以及叶静宁以前的事情。
阿姨从头到尾都非常平淡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听完我说的一切,她像是有些困扰地托着自己的脸颊。
“原来如此...毕竟那孩子从来不愿意对我说学校里的事情,我一直对此也不是很清楚呢。”
“非常抱歉...”
我深深地低下了头,即便对方会责怪我,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毕竟这确确实实是我曾经所做的事情,哪怕被对方责怪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不禁这么想道,然而——
“为什么要道歉?”
“...呜哎?”
对方意料之外的答复使我不禁发出了呆愣的声音,我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了她。
“呃...那个,毕竟我以前也算是欺负你女儿的人之一...所以想要道歉...?”
就连我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要如何去回答她,我支支吾吾地说道。
叶静宁的母亲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极其温柔。
“毕竟当时的你还是小孩子,就算犯错也是正常的。但是啊,如果你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那么阿姨我一定会狠狠地斥责你一顿。可你现在不是好好地来向我道歉了吗?既然知道错了,那么阿姨也不会过多的追究你。并且你能够为了我家女儿做到这种地步,倒不如说我非常地感谢你。”
“......”
我不禁哑口无言地楞在原地。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感谢,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责骂的心理准备。
同时我对这种成年人的思想感到敬佩。
“今后也能请你多照顾一下我家的女儿吗?”
“好的!”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心中充满了喜悦,这种被对方认可的心情充斥着我的内心。
嘴角不自觉地开始上扬,我不断地压抑内心的喜悦,尽量摆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可能是受到了对方成熟思想的影响吧,我也不太希望在对方面前显露出不成熟的一面。仅仅只是被夸两句就笑得合不拢嘴,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光是想想就觉得羞耻。
“话说回来,不去没关系吗?”
“嗯?”
“你不是来找静宁的吗?”
“...啊,对啊。”
经叶静宁的母亲这么一提醒,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的目的。
一不小心就陷入喜悦当中去了。
“那么,我先过去了。”
“慢慢来也不要紧哦,她的房间是二楼靠左侧的那间。”
“明白了,谢谢。”
在阿姨的注视下,我独自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来到阿姨指定的房间门口,为了放松紧张的心情而深吸一口气,随后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
屋内安静地让人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叶静宁,是我。”
——咚咙
房间内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响声,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有人从床上掉下来的场景。
哈哈...再怎么说也不会吧?
“a...?”
“是我啦,快开门。”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叶静宁再次失去了动静。正当我以为她打算无视我的时候,门缝下忽然递出了一张纸条。
我弯下腰捡起来查看。
——【为什么?】
“为什么...是指什么?”
嘭!
门口处忽然发出了碰撞声,多半是叶静宁坐到了门边吧。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阿姨给我开门的。”
——【我明明让你不要再来找我的...】
“你让我不来我就不来,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pu...”
从身后传来了轻微的笑声,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是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
——【不讲理】
“不讲理就不讲理吧,如果能和你好好说一次话,就算被骂不讲理也值了。”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门缝下没有递出来纸条,就连写字声也听不见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离开了,虽然两人之间搁着一道门,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就在后面。
大概安静了两分钟左右,摩擦声再次从屋内传来。期间我则是默默地坐在原地等待着叶静宁的纸条。
——【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我?明明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多好】
看到这句回答,我心生苦涩,忍不住笑着说道。
“真过分啊...明明我都把你当好朋友来着。明明好久不见的小学同学重逢,你居然告诉我“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多好”?太过分了,我有点受伤了哦。”
异常做作的语气让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但即便如此,这也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抱歉...】
“对什么感到抱歉?”
这次轮到我发问了。
——【很多事情,小学的时候也好...现在也好...居然让你为了我这样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这样的人是什么意思?”
对于她自暴自弃的态度感到极度不悦,我不自觉地开始用强硬的语气质问道。
“?!!”
即使隔着一道门我也能感觉到,她被我这种强硬的态度给吓到了。
——【像我这种连话都无法正常说出来的家伙,只能依靠笔亦或者其他的事物来传达信息...明明周围的人都能够很好地表达出来,我却只能站在一边羡慕着大家...】
“有什么不好的吗?即便无法说出来,但也能通过纸和笔来表达出自己想要传达的意思不是吗?哪怕无法通过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但要表达的意思也是一样的吧?即便无法利用文字来表达感情,可眼神也好,表情也好,这些都可以去传递感情的吧!”
不知为何,自己内心的怒火愈发地燃烧,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对什么感到气愤,我重重地锤了下地板。
难道不是吗?即便无法利用口语来沟通,可眼神、表情、肢体、字体这些事物都可以作为语言来传递信息。
或许她与我们有些不同,在我们能够进行畅聊的时候,有些人只能等待她慢慢地将想说的写下来以便传达自己的意见。或许会有人因此感到焦躁亦或者不满,可也肯定会有人愿意耐心地等待下去,等待她传达出自己的想法的那一刻。
因为那也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方式。
“如果你不喜欢将想说的写下来那我们就用眼神来传达,眼神不行的话就用表情,实在不行我去为你学手语。沟通的方式,传递的方式可是有很多种的啊!或许会因此而花点时间,但那也能够成为你去传达感情的方法吧?”
“......!”
“不用去在意自己的处境,也不用去担心自己会给周围的人添什么麻烦。想去传达的事情去传达就行了,不想传达的事情笑笑就让它过去也没问题。你这样将自己闷在家里不是什么都做不到吗!”
——嗙!
我再次气愤地将拳头挥向眼前的门。
这一拳并不是想要去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而是想要驱散叶静宁心中的自卑。
“站起来...然后迈开脚步往前走,不然的话就一辈子待在原地,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看着周边的人成长,看着周边的事物有所变化,即便自己的内心有所感叹,却无法向任何人倾诉...这种事情,你能接受吗?”
——开门声
面前的大门忽然被打开,我惊讶地抬起头望去。
叶静宁深深地低下头,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滴落在地板上。她双手掩面,嘴巴一张一合地像是要说些什么。
“wua...”
——就犹如那个时候一样,身体自然而然地就做出了反应。
我一把将叶静宁抱在了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说道。
“慢慢来...慢慢地说出来也没关系。”
我一边轻抚着她的头发,一边劝导着她慢慢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但她本人也很明白,要将所想的事情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究竟有多么的困难。一直以来内心的悲伤在这一瞬间全都化为了泪水。
还是那道非常刺耳同时又让人心疼的哭泣声。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地在意她。
是因为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声音了。
——这个连声音都无法正常发出的,少女的哭泣声。
当初在诱拐事情中,我隐隐约约听到的,就是她的哭泣声。还有那一次我之所以敢出手帮助她,肯定也是因为她的哭泣声使我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顿时,原本寂静的屋内响彻了叶静宁的哭泣声。
她没有任何的挣扎,紧紧地将头埋进怀里像孩子一般哭泣着。
听到骚动的阿姨从楼梯间探出头来观望着这边,注意到我们两个的姿势后,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虽然很想吐槽她究竟在笑些什么,但现在还是算了。
等待了好久,叶静宁才终于安静了下来。轻微的呼吸声在我怀中响起,悄悄地看了一眼才发现,她已经在许久的哭泣中睡着了。
一直在旁边注视着这一幕的叶静宁的母亲也察觉到了这个,将食指放到嘴上示意安静,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便将叶静宁交还给她的母亲,阿姨一把将叶静宁抱起,将她送到了自己的床上。
“非常抱歉让你看到了羞耻的模样。”
“没那回事,没那回事。我觉得很帅气哦,能够毫不犹豫地说出那种台词。”
“台词...”
我不禁露出苦笑,那明明都是我真实的想法。
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阿姨忽然跑到沙发旁拿出了自己的包,貌似在里面找着什么的样子。
随着她说出“有了”这么一句话,阿姨将一把钥匙递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
“我家的备用钥匙。”
“呜哎?!”
今天第二次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我慌张地将钥匙递回去,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不不不,钥匙我可不能要啊。”
“没关系没关系,拿着吧。如果哪天我家静宁又不想去上学了,就拜托你来讲她带回去咯?”
别有用心地说着,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将钥匙强塞给我。
这是...认同了我的意思吗?是因为信任我才将钥匙交给我的?
“...我明白了,那我就接受了。”
“嗯!啊...要不留下来吃个饭?”
“不不不,算了算了。那个...再留在这里的话,估计我的羞耻心就要爆炸了。我还想赶紧回去整理一下心情。”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呢。那就下一次吧?”
就像是真的感到可惜一般,叶静宁的母亲有些消除地低下头。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刚刚的气势。
“啊哈哈...好的。”
含糊不清地敷衍道,我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向叶静宁的母亲道过别后,我便赶忙朝着自己家跑去。
回想起自己刚刚所说的话,羞耻心就像是要爆炸一般驱使着我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