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临时搬到西利要塞附近的无名山后，陈时文过上了一边尝试读懂“龙王试炼”到底在说些什么，一边担忧被人炸掉窝点的生活。

和陈时文一道的还有小黄他们三个，主要任务是互相排解寂寞和忧愁，然后再顺便交流交流菲利斯王国的动态。

眼下的清闲给陈时文心里蒙上了阴影，就像不设截止日期的论文比截止日期明确的论文更恐怖一样，数量和战力强度都还未知的敌人也比在视线之内的敌人更麻烦。

况且瑞秋给的“试炼”笔记简直像哲学小说，充斥着龙与未明确身份者的对话，大致看下来倒是明白了要接受试炼得先去到北方的世界最高峰——克戈里峰。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陈时文觉得要么他先从哪儿搞来几本哲学读物，学会使用“尼采的锤子”这种形而上工具，要么就直接冲去克戈里峰，一个字就是莽，先入场再说。

“受试炼者需与克戈里峰同高。”这是在说要先到山顶？

“受试炼者应使火焰与太阳一同燃烧。”陈时文一头雾水。

“受试炼者应当空腹。”看到这里，陈时文啪地合上了笔记，倒不是因为觉得“空腹”有多出戏，而是手磨的凸透镜已经让他晕头转向了。不适感强烈的陈时文干呕了几下，结果竟从嘴里掉出来了几缕黑炎，要不是他眼疾手还快，瑞秋给的笔记恐怕就不保了。

陈时文决定立刻去抓个人，龙也行，得赶紧把笔记多抄几份……

走出洞去，陈时文看见三恶龙正躺着晒太阳，还时不时地喷点火星子出来，他理解的是，恶龙偶尔漏点火出来可能是纾解烦闷，也可能是因为身心放松。“这么悠闲不大好吧。”陈时文摁了摁自己晕乎的大脑袋。

“等等。”恶龙喷出火焰的模样突然攀进了意识里，“喂喂，这副喷火枪烧猪毛的既视感是什么情况。”陈时文对恶龙的火焰产生了兴趣。

“小黄，你朝前头喷喷火。”

“怎么了阁下？”小黄还是悠然地躺着。

“叫你喷你就喷嘛。”小黄拗不过，于是准备照办。

“喂，别对着我啊混蛋。”大头骂骂咧咧地跳去了一边。

然后小黄吐出了橘黄色的火焰。

陈时文发现，恶龙火焰的可见部分是从嘴外一点开始的，大头和虎哥重复试验后也是如此。

“我们有办法称体重吗？”陈时文问。三恶龙只是摇头，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眼下看来，恶龙火焰的形态和高速喷射的燃烧气体很像，难不成是自己的肚子里有压缩燃料？想到这里，陈时文觉得自己嘴里这玩意儿叫“原子吐息”可能更合适。

如果真的是恶龙的肚皮里有燃料，那随着火焰的喷射，恶龙的体重也会越来越轻才对，除非这个世界不需要“质量守恒”。

普通火焰的本质是化学反应，可才开始思考，陈时文就发现，高中学过的东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一个“金属的焰色反应”。

“说起来，只有我的火焰是黑色的。为什么？”在陈时文的世界里，黑色火焰是不存在的。也不能说是不存在，是本质上没有这种东西，但如果想要伪造，那还是没问题。

”喂，小黄，你刚刚有用全力吗？”陈时文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没有，大概出了六七成力吧。”

“那再来一次，请使出全力！”

“可是很累的说。”小黄不太乐意。

“那这样，这次你可以朝我喷。”陈时文抛出了不得了的诱惑。

“总感觉阁下在酝酿什么不好的想法。”小黄经受住了诱惑。

“这样，我把我的草地借给你和阿花一天。”再不行就只有揍小黄了。

“阁下，你到底洞察到什么程度了？”大头感兴趣地问。

“是啊，阁下你怎么知道的！”小黄有些惊慌。

“放心，我会保密的。”陈时文点点头。

在不知道是威逼还是利诱的情况下，恶龙小黄使出了全力。当然，方向是对着恶龙梅菲斯特的。

由于一般攻击在陈时文眼里就像高帧率的慢镜回放，所以他有不少哲学上的时间来观察迎面而来的火焰：的确比平时见到的要更强力，速度更快，温度更高，橘黄色更少——这种焰色和温度相关的现象在陈时文的世界里普遍存在——温度越高的恒星越泛白。

“焰色反应。”这个名词的再次出现提醒陈时文，恶龙火焰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燃烧反应？橘黄色或者黑色，是因为燃烧物质的不同还是因为温度的不同？黑色火焰的温度显著地高于橘黄色火焰，但黑色火焰在自己的知识体系里只是个唬人的戏法。

陈时文调动了全部的注意力去观察小黄的火焰。

一丝黑色出现在其中。

内心的假设得到了初步验证——这个世界也同样遵循火焰温度不同颜色也不同的规律，但黑色火焰的存在无法解释。

陈时文接下了小黄的火焰，身体里的魔力感知器官告诉他，高量级魔力流正在冲击自己。

“燃烧的是魔力？”

沉浸在思考中的陈时文决定再做一个观察：像平常喷射黑炎时一样，陈时文张开嘴，接着开始调动自己也弄不清楚的一些组织器官和感知，不同的是，这次他只要做到预备发射这一步就行了。

一束高密度的魔力流由龙的嘴边延伸到了远处。陈时文明白了，恶龙火焰的本质是魔力的燃烧，也就是说，“魔力”是物质，或许是元素单质，是分子、是混合物也说不定，现下想弄明白是没可能的了。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会有黑色的火焰。物体呈现出黑色是因为整个光谱都被吸收了，黑色火焰不大可能是这个原因，毕竟燃烧反应自己还存在着跃迁产生的可见光。。

陈时文用过一次学校仪器平台里的“原子分光光度计”，一种用来分析未知物质组成的仪器，记忆里有看过仪器的设计原理，有些类似焰色反应。

“不可能吧！”陈时文的内心在剧烈动摇，如果他所想的没问题，他就几乎触及了这个魔法世界的秘密。

火焰中，钠是黄色的，钡是绿色的——焰色反应——即是夏日焰火的本质，也是原子分光光度计的设计基础。如果在火焰中添加进大量的钠，再用钠灯照射，那火焰中的钠就会吸收钠灯发射出来的黄色光，此时用肉眼观察，就会看见火焰变成了黑色。

一套光学把戏。

这个世界里，魔力无处不在，而魔法施放点附近浓度会高得出奇。黑色火焰的燃料是魔力，黑色火焰又身处高浓度的魔力之中。把魔力的火焰当作燃烧的酒精灯，那聚集在四周的魔力就是钠，这时候用钠灯去照射，魔力的火焰就能变成自己喷吐的黑炎。那钠灯在哪里？

太阳。

这个魔法世界的根源在于太阳，一颗燃烧着魔力的恒星。

陈时文剩下最后一个试验要做。眼下是不可能有耐心等待新月了，毕竟自己刚在不久前的满月夜里放出黑炎毁掉了西利要塞。要去一个能够完全躲避掉太阳和月亮的地方。

“小黄，你知道哪里有很深的洞吗，要一点光也照射不进去的那种。”陈时文稍稍抑制了些激动。

“是知道一个，阁下要去吗？”

“现在，立刻就带我去。”陈时文推着小黄要立刻出发。

于是，三恶龙不明所以地前往了南方兽族的森林，那里巨蟒的巢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一行龙行进到洞穴深处，即便是龙的视力，他们也已经互相看不见了。

“阁下，你究竟想做什么？”小黄有些担忧。

陈时文没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做好了喷射火焰的准备。似乎感知到了陈时文要做什么，小黄慌忙地阻止道，“阁下，不能在这里放火啊！巨蟒……”

小黄还没说完，青白色的火焰照亮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