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您吩咐要抄录的部分已经整理好了。”兔耳族亚人沃法特和同伴一起完成了抄书任务——备份瑞秋的笔记，以及，归类梅菲斯特提到的数个魔法类别。

“辛苦你了。”陈时文放下了凸透镜。

“我有一件事想拜托阁下。”洞里昏黄的光映在沃法特的脸上，这位小黄从赞培拉王宫借来的文官正怀抱着某种决心，犹豫和坚定写在了他微微抽动的脸上。

“说吧说吧，沃法特帮了大忙。只是我这里没啥东西，不知道你是想要什么？”陈时文想，如果是规劝自己弃恶从良那就没劲了，又要费很多口舌。

“阁下能把从人类那里拿回来的书给我吗，我想带回王城去。想必阁下也明白，那些魔法术式对联国来说有多宝贵。”

“可是我听说，你们用不了人类的术式。”陈时文松了口气。

“的确如阁下所言，但是有足够的数量可供研究的话，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而且，阁下不是已经找到破解之法了吗？”梅菲斯特时常会挑些术式出来检验效果，不管是人类的还是亚人的，他都没有遇到过施放的障碍，因此被沃法特认为有破解加密术式的能力也不意外。

但陈时文连术式加密的组分都没有感觉到，他不明白自己能使用人类专有术式的原因……也许是转生者的特殊能力，也可能是特殊的身体、意识构成让自己有了多物种的识别特征。

“所以想要依靠敌人和我来壮大自己吗，会不会太轻松了。”陈时文打算糊弄过去。不过他也理解，如果把自己摆在一个如此危急的时刻，抱住最粗最显眼的佛脚才重要，至于佛脚的味道，当下根本就不重要……至少不那么重要。

“的确是有损尊严，但我不会放弃这个请求。”

“换一个想要的东西不行吗？”

“哪怕是一本也行。”说着这句话，沃法特抬起深埋的头看着恶龙。

“既然都这么要求了，你就把那些书都带回去吧。但是我有条件，第一，我不会教给你们破解限制的方法，第二，你们不得直接使用这些术式，短时间内更不能让这些书的存在被术式团以外的人知道。”陈时文想，站在老板的角度上果然比较好找借口。

“全部都可以带走吗！”沃法特的竖耳刺破了沉闷的空气。

“嗯，全都可以，反正我这里也不是能保存书籍的地方。但是到我说可以之前，你们都只能研究，不能拿出来用。”陈时文不想因为把书给了联国，就惹起菲利斯王国的怀疑。

“多谢阁下。我一定谨记您的话。”

“明天我会让大头帮你们把书带回王城去，你就和大家说，这些书是大头从梅菲斯特那里分来的，因为他是最为年长的亚人族庇护者，所以才特地把书给你们，算是关照。”陈时文挠挠头，“瑞秋知道我不会干涉其他龙族的行动，所以她肯定能理解。我也会叮嘱大头，让他和术士们都讲讲。”

沃法特显然有很多疑惑，正想问，小黄扇着风滑进了洞里。

“阁下，今天晚饭吃炖牛肉。”小黄是来叫吃晚饭的。

“来了来了。”没什么知觉，一天又结束了，“沃法特要一起来吃点吗？”

沃法特一面回答说“好的好的”，一面在伸手四下摸索，像是看不见了。

“沃法特，你怎么了？风把沙子吹进眼睛里了？我帮你揍小黄。”

小黄费解地往洞口退去。

“啊，小黄阁下进来时带的风把火吹灭了。”沃法特解释道。

陈时文向洞外看了看，天已经黑透了。奇怪的是，洞里用来照明的火灭了他却没什么感觉，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意识到洞里有火把。

“龙的夜视能力”，陈时文早些时候就意识到，作为龙的自己在晚上能看见更多东西。最近也习惯了，在弱光环境里不借助额外光源亦能够自在地行动。

陈时文重新点燃了视线范围内的火把，视野的确明亮了些。

“梅菲斯特阁下果然能看穿夜晚呢。”沃法特恢复了视力，同陈时文一道向外走去。

“在夜晚活动的动物应该都能看穿吧。”由于夜视能力在夜行性动物中普遍存在，陈时文便不觉得这是多独特的能力，虽然还算方便，“菲琳和特瑞尔应该也能。”

“菲琳殿下的确能在夜晚活动，但是不如龙族敏锐。特瑞尔殿下有龙的血统，所以要更自如些。”

再次近圆的月亮反射着来自太阳的魔力，冷冽的月光下，世界清晰地倒映在恶龙的双眼中。

在原来的世界里，作为人类的陈时文只能看见波长在四百纳米到七百六十纳米间的电磁波，即所谓的“可见光”，这一部分占到太阳辐射的五成左右。而在成为龙以后，陈时文的可见光谱上限扩展到了七百六十纳米以外，也就是人类水平上的“红外区”。

不论是人还是龙，“看见”的基础要么是物体本身在发光，要么就是物体反射了某个波段的光——这也是物体颜色的来源。在有太阳作为光源的白天，“看见”这一能力不足为奇，但到了微光甚至是黑暗的环境里，“看见”就成了奢侈。

事实是，万事万物都是“光源”，或者准确地讲，“辐射源”——分子、原子还在不规则地运动，绝对零度还未达成之前，所有的物体都会产生向外的辐射。夜晚，物体在地表温度下多会产生红外波段里的自体辐射，而借由这一部分辐射构成的视觉，即是“夜视”。

但也由于红外光谱加入了可视范围，拥有“夜视”能力的眼睛不只是能看看穿夜晚，也会在颜色的区分上和普通的眼睛产生差异。

夜视的眼睛还能在太阳下看见别的色彩。

但陈时文已经习惯了红外区里的暗淡，他的大脑也掌握了处理这类图像的技巧，因此，在龙的世界里，可见光谱也是连续顺滑的。如果把龙族艺术家阿花画的赞培拉和瑞秋画的放在一起，应该能发现二者对于颜色的应用有显著的差别——当然，这一差别在经由偏见的眼睛观察后，自然也是变得失真了。没谁能说自己看见的就是真实，除了光谱。

不止是夜视，近紫外线被利用的情况也偶有发生，尽管短波高能的紫外辐射容易伤害有机生命体，也有一些鸟类为了生存愿意冒险一试；蜜蜂似乎能用近紫外的波段和一些植物暗通款曲，方便彼此秘密的交流。

如果视力的上下界线都有拓宽，那隐秘的沟通就很容易实现，不同于龙族间的“默契”，光学拓展能包含更多的信息。

但因为失去了人类的感知，陈时文暂时还没办法确定，到底哪些生理能力上有改变。目前的状况是，可视范围至少朝着一个方向扩展了，借着此刻的由头，他有了要好好测试自己的计划。

陈时文有些期待，希望二十到两万赫兹的听觉范围也有放大，这样一来，世界便是崭新一样的了。明亮的月夜里，群星隐没在深空里。一边吃着小黄炖的牛肉，一边有些感叹。

自己能感知到的世界不过是光谱和频谱的狭窄交汇，成为恶龙让这个交汇扩大了些，可如果，要是能全览这个坐标系，成为绝对的客观者以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又能做到什么样的事。

陈时文还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