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有点闷的阴天。

那种对于孤独患者来说很容易代入自己惨淡人生中去,只会徒增悲伤的阴天。

我和路兮面对面坐在图书馆的一隅。

她撰写着社团申请书,我在读着我的小说。

而我的思绪又飞回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

「看到认识的人的父母上新闻真是有够可怕的啊。」

「据说她好像从今天起好像会来学校。」

「真的吗?」

「真惨,妈妈被爸爸杀了。」

……

流言已经散播开来了。

无论是同情心还是好奇心,无疑都是伤害。

看到宵待雾面无表情地走过,大家顿时停止了议论,一边谈论着别的话题,一边用某种异样地目光瞟瞟她。

她既是杀人犯的女儿,也是被害者的女儿。

身怀相同痛苦的人才能互相理解,可惜人类无法完全理解别人,所以才不会明哲地去对待此事。

她的内心是有多痛楚和绝望呢。

*

在雨木大,外国语言文学类一共有12个人,其中,有一半是研究日本文学。

我一开始就果断选择了乙一。

老师是一名深沉的男子,三十来岁,飘逸的斜刘海,充满深刻见解的睿智眼神,总之,是那种比较平易近人又可靠的人。

上周和老师沟通了一下,老师说乙一38岁,还很年轻。按照以前的分法,还是青年作家。

我们先让写跟摘要一样的简介,重点就是研究意义,所有人都在想,大纲没定写什么摘要。

参考文献上的确比较难,老师为了我搜集了不少资料,遇到一个好老师真的是太好了。

我们当中研究日本文学的人较多,老师们也对日本文学发表了见解,教室里的气氛一直都很融洽。

还有老师一直强调必须和人交际,不会说话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可是我发现我们这里似乎少了一个人,这是为什么呢。

今天,经过老师的打听我终于明白了,老师从上周开始就将天台的钥匙交给了她。

中午,我在学校的天台找到了她。

她本来准备用餐,看到我,有点慌地起身,将身子贴到了铁栅栏旁。

「呜——」

「你每天都吃自己做的手工便当么?」

「嗯…」

「那个…你选择的研究作家是谁?」

「小…小野不由美」

「你也选了个这么难写的作家吗!」

「是嘛…」

「不过也还好啦,像我们组里其他研究日本文学的,渡航、入间人间、三秋缒都出来了,幸好还有一个正常人士选了三岛由纪夫」

「这样…」

果然,杏在学校会有封闭自己的倾向,这块地盘应该是她的自我保护区域吧。

老师还真是洞察力敏锐啊,赐予她一个这样的权利,真的好吗?

「那我去食堂吃饭了,拜拜」

「啊…呃…嗯」

*

*

*

「呐,傻邱」

「怎么啦怎么啦」我回过神来。

「没事,看你有点神情恍惚」

「呵,这是常有的事」

路兮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在纠结什么呢」

「你的两个委托啊」

「哈 那你还是真为我着想呢」

路兮笑得眼睛眯成了上弦月。

在这阴天里,灿烂得令人无法直视。

不过——

「你今天笑得有点太牵强啊」

「嗯…」

路兮迟疑地点了点头。

「总觉得…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路兮继续耐心地听我往下说。

「在社团还没有成立之前,我就平白无故莫名其妙地被强迫接下了你所定下的两个委托——」

「真的匪夷所思啊」

「啊 这都被你看出来啦——」

「但是——我还是不想对你泄露些什么」

她抿了抿唇,露出不言而喻的苦笑,伸出去的手四只弯曲,僵在空中。

「那个…还是算了吧」

算了吧——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当真!?

骗人的,这一定是骗人的。

「我不会刻意得知真相的!我还是想去帮助你的!」我拍了桌子起身,想坚定自己的立场。

「你在图书馆喊太大声啦——」

「哦——」

尴尬。

她嘿嘿嘿地笑着。

心思真是难以捉摸啊。

不过,刚才塑造出来的悲伤的氛围让我有了几丝恐惧感。

窗外的视线一片雾蒙蒙。

我是不是漏掉了些什么关键的事物?

当且仅当这一切都是路兮主导安排的话。

她的目的在哪里。

——倘若我可以再救赎一个人,我会很有成就感的。

这绝对不只是杏、宵待雾和轩以及杏、宵待雾和路兮的关系那么简单。

一定还存在着更为隐晦的事物。

——现在的我或许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我会慢慢对你叙述真相的。

我应该选择相信路兮的。

放任我一头雾水也是为了做最好的打算吧。

是我多虑了。

「用虚伪的眼泪骗取廉价的同情的人真是可悲啊」路兮冒出了这么一句。

事情越想越在意,最终矛盾会激化。

时不时冷不防揭露一点,一本正经的语调,教我我手捂住额头。

「什么呀」我朝向她,她依旧专注埋头起稿申请书,即使是这样,我也从耷拉的耳朵、下垂的眼帘以及微微张开而又欲言又止的嘴里看出了她复杂无奈的心绪。

如果再听到「不 没事」「以后再说」这种牵强附会的理由,我又该以何种面容去面对、又能做些什么呢?知道自己遇见不尽人意的事总会无能为力。

她抬起头,眼珠的颜色有些黯淡。

我深吸了一口空气,将脑海里多余的念头赶走,开始专心聆听。

「大概是因为我害怕了吧 我没有勇气面对宵待雾同学身上散发的恶意」

「是轩对她的独占欲么?」

「不是 而是他们之间维系的利用关系」

「只是想要喜欢这种感觉 而不像负责任的这种心态 因为不是最喜欢的」

「而另一方是为了摆脱孤独而想要精神寄托」

「这不是很正当的各取所需的恋爱方式么?」我对此表现不以为然。

「倘若是这么浅显的理由的话 我也不用对待杏保持那样刻薄的态度了 实质上 她想避嫌 装作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

「你前天晚上所说的救赎 是为了她良心发现去自首么?」

不管怎么选择都不是正确的道路,或许只有自我称之为的相对正确。

「那么这样做 谁也不会得到救赎」

「雾她——个性扭曲到想自我陷入绝境 从而更能感受到温存」

「我就讲那么多了 毕竟、那是不堪回首的过往 我也因此伤害了杏」

「嗯 我懂的」

每个人都有黑历史,所以每个人都想洗心革面的生活下去,在未来向他人展现自己的正直。

根本没有必要探寻过去什么的,那些事情根本没有意义,真的伤感情。

我当初就犯下了将过去的路兮代入到现在的错误。

我没有改变多少,不等同于他人,所以不应该立足过去将美好的期望强加于他人。

他人的意识形态总是在完善之中,深刻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社会性,从而做出了相应的适应机理。

言归正传,可以得出的结论是雾杀害了她的母亲,抑或是轩所操手的,从而转嫁给了雾的父亲。

他们也不是真心相爱(根据路兮的言辞),为什么要做到如此的地步呢?

好悲哀啊,路兮更加接近真相,内心肯定也承受了更多的苦痛折磨吧。

不行,我猛烈地摇了摇头。

我又动摇了。

我总会把事物想得复杂,而越复杂消极的层面也就越多,最终沦为负能量。

嗯,我要强行转移话题,企图蒙混过关。

我指了指站在附近书架旁阅读的男生「他真高啊」

「是啊 你增高啊」

那名男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对…对不起」我吓得站了起来,拼命地鞠了三个躬。

「没…没关系」

那名男生似乎被我的真诚打动了,别过僵硬的扑克脸,退后了几步,接着又急忙走开。

哼哼,我的演技真是一流。

「真像个傻瓜」路兮喃喃道说,然后突然像是再也忍不住一样窃笑出声「不要勉强喔」

路兮终于露出笑容了,真是太好了。

我挠了挠后脑勺「这点小事 没事的」

路兮不怀好意地微笑着「真没想到你能把雨木大的基佬王掰直啊」

「啊咧」

咳咳咳咳咳——

「好了 不开玩笑了 该实施今天的计划」

计划——把程子轩、丰幸杏纳入这个这个社团……

「对诶!原来把我叫过来的重点是这件事」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话说我们昨天忙活了一整天是不是零进展?杏她也没有亲口明确答应吧」

「没有答应这是事实 我的锅」她将手放在胸前「是我把方向带偏了 不过 也不算是零进展——」

「你应该将她攻略了吧」

这是什么洞悉一切的幽怨眼神……话说为什么她总是在开上帝视角。

我和路兮,又进入了话题跳跃阶段。

「没有的没有的 不存在的不存在的」我予以否认。

「我质疑!」

「我现在就到电子商务B班守候程子轩!」

「见风转舵的家伙!」路兮愉快地说着「你这样是一定找不到女朋友的!」

「你这么滥用成语真的好嘛!我还没有埋怨你昨天雨伞打到我的头留下的包呢!」

「大男人晴天撑什么伞 况且我根本没有为你撑伞的想法 明明是你刻意要凑近我的 真的恶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随声附和「既然如此 你想说明些什么」

「为了让我觉得你是个正经人士 履行你之前的诺言吧!」

*

*

*

就这样,我站在电子商务B班门旁,路兮则潜行在东楼梯口默默注视着我。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我的身子不由地颤了一下,接下来就到了询问真相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