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你把客人赶跑了，我好不容易叫来的。”芊和抓住顾黎的肩膀摇晃了一下，顾黎一下子从那种饿狼一般的神态里醒了过来，转而变成了一个体贴的女孩：“阿芊，你有没有受伤。”
“啊？”芊和看着仿佛走神了一百年的顾黎呆叫了一声，顾黎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我是说，下次不要再随便相信别人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七十块钱太贵了！叔叔的安全，我相信叔叔会照顾好自己的，阿芊你不要老是胡思乱想，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可以捉虫子逗逗鸟......”
芊和看着一脸担心的顾黎，双目无神地嗯了一声，仿佛那一刻自己变成了家里多余的人，双手慢慢地落下，但是很快便振作起精神，反驳道：“还有啊，你刚才跟那个人说我是你弟弟，你明明岁数比我小，应该叫我哥哥。不对，叫老大哥。”
“叫我姐姐，快点。”
“我才不嘞，还有啊，今天作业要快点做，我好多字好多字都赶不上你了。”芊和一副生气的模样，哼了一声，走出屋子回过身抛下一句话：“我去煮稀饭了，你快点做完作业好洗澡，不听话我就跟你一起洗。”
最后一句话很小声，却叫顾黎脸蛋一红，直愧红到耳根，贝齿咬在嘴唇上，眼中的灵光微微颤动了一下。
“原来你想跟我一起的洗吗？”顾黎一副困惑之中生百悟，醍醐灌顶醒苍生的样子，似乎阿芊只要一答应就会接受的模样。
“才不是！”芊和哇地一声跳起来，重重地踢了踢地面，在地上跺了好几脚，然后凄厉厉地哇哇叫了好几声，这一次是被顾黎调戏得最严重的一次，虽然潜意识里，顾黎和叔叔他们都有种，把小芊跟顾黎反过来养的意识，但是芊和还是挣扎在成为一个男子汉的线上。
就像叔叔说的，在思想与意识形成以前，男生女生的分化都是不明显的，直到声带等物理变化那也是好多年后，唯有思想可以过早发育，只要控制有度，健康的男女观念成熟一点都是好的，毕竟，这个世界偏见太多了，叔叔是这样讲的。
“但是这和我煮饭手抖没有关系。”芊和提水桶的手开始不断地颤抖：“加油啊，阿芊，你可是个要强的男子汉，你要克服你自己。”
五十分钟之后：
“阿芊，饭太稀了。”
“所以我说是稀饭嘛。”芊和狡辩着看着叔叔，又忐忑地看着顾黎，用眼神暗示顾黎，一定要为自己保密，顾黎瞥了芊和一眼，没有理他，突然端起饭碗朝芊和碗里赶。
“阿芊多吃点。”
“啊！你倒那么多干嘛！”芊和慌张地说道。随即便被叔叔摸了摸头。叔叔乐呵呵地说道：“顾黎要照顾好阿芊。”
“嗯。”顾黎默默地答应道。
“叔叔，今晚是我的生日，可不可以陪陪我们。”芊和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红彤彤的苹果，还有一把糖，渴望地看着叔叔，眼光里充满了期待。
“哦，你跟阿黎庆祝，我晚上早点回来陪你们。”齐楠桀应了一声开口道，随即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依旧是匆匆地赶出门外，一刻也没有停留。
顾黎从芊和失落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寂寞，捏住芊和的鼻子，叫芊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挣扎地拍了一下。
“阿芊，你都不告诉我。”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生日啊，所以我想，就这几天准备一下，跟叔叔庆祝一下，但是我果然还是着急了，如果过几天叔叔空闲了，万一叔叔空闲了就有机会了。”芊和着急地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含糊的声音里有无数的委屈，说到底还是叔叔没有留下来。
“阿芊，你跟我来。”顾黎说着拉住芊和的手，芊和愣了一下跟着顾黎走出门外，此时的星空已经布满了灯火，像是筹备着一次莫大的节日一样闪亮，几个萤火虫在空中飞舞，有时候分不清闪烁的是远在天边，又或是近在眼前，芊和回过神，看到的是顾黎温柔的眼睛，这才发现，最明亮的那颗萤火，其实是阿黎的眼睛。
“到山上去。”顾黎说道。
芊和有些惊讶，对顾黎说道：“可是叔叔说不要跑到院子外面去。”
如果就这么不听话地跑出去，叫什么呢？是私奔吗？还是，逃？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形容呢？阿芊的心里想不清楚，只觉得有一些浪漫，有些慌张，又有一些憧憬。
“走，我们到山上去。”顾黎不理会芊和，只是拉着芊和朝后山上跑，芊和被拉着，也不反抗，两个孩子便手牵着手往星空的方向远去。
山路杂草很多，但更繁多的是树，有的像张牙舞爪的狐狸，有的像断了指甲的女鬼，其实这本是平日里看起来阴森的夜路，但是和芊和在一起，顾黎便有了些依赖，那份温暖化作一份安全感，贴得越近，便越是不再害怕黑色的小径，反倒是对越来越亮的山顶充满期待，于是喘着气这样跑着，不知不觉，山头的草地便到了。
顾黎跑不动了，她的身子一直很不好，以至于全家最需要照顾的人便是她，虽然每天都会锻炼体魄，强化肌肉，可是就像得了怪病一样萎缩得飞快，昨日还饱满的胳膊今天便有些瘪气，似乎只要饿上几顿就会干瘪下去。
阿芊以为顾黎要在这里做什么，结果两个人最后只是静静地躺着，看着萤火虫和星星伴舞，听着风声与蛐蛐奏乐，幻想着未来，遥望着远方，清凉的夏夜带着睡意走来，如果每一夜都是这样就好了，顾黎伸出左手的小指，轻轻勾了勾芊和的手，不甘打破这份宁静，却又着急想要开口。
“顾黎。”
“阿芊。”
两个孩子几乎同时开口，再一番你先说地谦让之后，顾黎小声地询问道：“阿芊，以后，可以经常陪我来吗？”
“为什么？”芊和却这样回答道，这叫顾黎顿时惊慌起来，仿佛惨烈的事情正在发生，顾黎失声叫道：“你不答应吗？”
芊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分恍惚，立刻回头道了个明白：“我是说，你一个人也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我陪着你来呢。”
“我怕黑......”顾黎小声地说着，似乎深怕对方听到，芊和明显感到拉紧的手被握得更用力了一些，沉默了一会，答应道：“那我以后陪你来，不过你不要每天都上来啊，作业会耽误的，你身体也不好。”芊和越说越弱气，像是在害羞地表白一样，仿佛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顾黎转过头，此时两个人的脸贴的很近，都转过头来只要靠近一点就可以碰到鼻尖，热烈的气流在鼻口间对峙，顾黎咬着嘴唇，用格外温柔的声音说道：“阿芊，谢谢你。”
“什么嘛！这种小事，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吧。”阿芊明显是害羞于这声感谢，连忙转过头去，口头上强烈地辩解着，过了一会，双方都沉寂了，芊和才转过头来看突然安静的顾黎。
是多么放心自己，才会在天底下露出这样一幅安心的睡颜啊。
“叔叔，阿芊最近有挑食，老是少吃饭。”顾黎瞪着芊和，此时的芊和非常的慌张，不断狡辩着哪有，齐叔哈哈哈地笑着回答：“阿芊不要学别人减肥哦，已经很好看了，再好看下去就真的变成女孩子了，你听说过吗，西方那些先进的国家，可以把男人变成女人哦！”
“呵啊！”阿芊吓了一大跳，摇摇头解释自己不是在减肥，也绝对不要变成女生，还反复强调只是零食吃太饱胃口不好。
“你把零钱拿去偷偷买零食啦？”齐楠桀一边摸一边称赞芊和的头摸起来很顺手，芊和红着脸咬牙点头。
“吃的什么。”
“米泡糖。”
“哦，切糕啊，多买点，我也想吃点，哈哈，给你些钱，不要花你那些，不够用的。”齐楠桀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张十元一张五块，最后咂着舌头数了数，其实就两张，还是抽了张五元给了芊和，说道：“别一下子花光了啊。”
“知道，我上次卖掉的还有剩。”芊和温顺地答应着。
“阿芊！把饭吃完。”顾黎生气地端起芊和的饭碗，强行夹起菜往芊和嘴里塞。
“啊你不要这样喂我啊！”
吃过晚饭，芊和盯着顾黎催促她快些洗澡，自己要去洗衣服了，晚上要早点睡觉之类的，顾黎心不在焉地答应着，端起衣服朝屋外的水龙头木棚那里走。直到深夜，和芊和睡在床上，顾黎开始强制精神使用装睡。
顾黎对于芊和近日胃口不好的事情非常担心，她发现这几天晚上芊和都会半夜起来大小便，果不其然，几声踢踏响，芊和下了床，顾黎睁开眼去瞄，阿芊已经不在床上，寻着摸黑，顾黎点了一支蜡烛，走到了外头，发现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端着木盆蹑手蹑脚地走到厕所间，也不点灯笼就淅淅索索地关门搞起了声响。
“阿芊在干嘛......”顾黎用手尽量抱住蜡烛散发出去的光，悄悄地走到厕所门口，听着里面阿芊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在呻吟，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阿芊便秘了？”顾黎咧嘴歪想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声音痛苦得很离谱，像是孕妇难产一样却又刻意压制着声响，甚至像是捂着嘴在哀痛叫唤，顾黎一下子整个人的心就揪了起来，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忙推开门叫喊了一声阿芊。
眼前的画面一下子叫顾黎心痛得泪水淌红了眼睛。
阿芊蹲在木盆上捂着嘴，清洗着几个血红的球环，水光的血色染红了月亮的倒影，那一盆的液体像是泛光的羊水，映照着芊和瘦小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