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3/10/11
对他来说,今天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他只需要去温室花圃里给花浇浇水就可以打发完这一天,或许再看看电视节目,或许再找几个镇上的朋友喝个几杯,然后早睡早起,心满意足地过完这一天。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美好的一天。
然而,一位来自过去的不速之客就这么毁了他的一天——或者说,他的余生。
房间内的电视开着,可是上面播放的并不是任何意义上的节目,而是一些常人根本没可能看懂的专业数据,以及许多份资料。站在电视前,颤抖的盯着某处的,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亨利·博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破烂的黑大衣的像个流浪汉一般的亚洲男人。他的表情夹杂着愉悦和血腥味,目光上下打量着亨利大叔。
“为什么......你竟然会找到这里!”亨利歇斯底里地大吼着,然而却止不住颤抖,冷汗直流。
“我为什么不能找到这里呢?”坐在那里的男人笑容更加渗人,“没有哪里是与世隔绝的,博士。你逃不掉我的。”
“你这个恶魔。为什么要来......”大叔咬牙切齿地面对那个人,然而他还是完全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他清楚抗衡这个人他必死无疑。
“来找你当然不是单纯的学术探讨了,亨利。我是来找你要点东西的。毕竟你可是那个领域的泰斗啊。”那个人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收回了那副不怀好意的微笑。
林博渊和亨利·博格——房间内的两个人名字应该是这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亨利的情绪相当激动,不过这只能让他的恐惧和无能更多的暴露出来,仅此而已。面对林博渊他毫无可趁之机,也毫无还手之力。
“得了,那我就明说了吧。”林博渊清了清嗓子,“我要当初你的尘晶反应器基体设计稿,我知道你肯定有这东西的。”
“设...设计稿?但是你们‘教会’不是有席格......”
“如果我要是能拿到席格菲尔德,你认为我还会费尽心力来找你吗?”
林博渊有些烦躁的打断了亨利的发言,一瞬间,亨利似乎就理解了状况。
“你叛逃了......是吧。”
“啰嗦的老头子。”
沉默。瞬间,两人都沉默了。亨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契约”这种保险装置的存在下,林博渊作为傀儡还能叛逃教会。只有一种可能——契约被以某种方式抑制或者解除了。
但是那几乎不可能。至少亨利作为“契约原型”的设计者之一不知道任何可行的解除契约的方法。不过那已经与他无关了。
“只有你一个人吗......”亨利试探地问道。
“我有同伴,不过那与你无关了。”林博渊不耐烦的说道,异能的光芒在双眼中若隐若现。“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亨利。我没兴趣在这跟你玩耍,如果你再拖延的话,结果可想而知。”
“别杀我,求你了。我马上去把影印件给你找出来。”亨利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身进卧室去翻找着林博渊索要的那份影印件,他没去反抗,也没想过去反抗,因为他很清楚,面对这个人,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找...找到了......”亨利的声音一点点靠近林博渊,不一会,他回到了林博渊的视线范围内,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他将那个东西颤抖着递给了林博渊。
“很好,博士。确实是这些东西。”林博渊翻阅着文件夹里的文件,笑了。
“所以......”亨利用余光瞄了瞄端坐在那里的林博渊。
“所以,你可以动手了,阿尼娅。”
“什么?!”
未曾设想的画面唐突的在这间局促的客厅上演,黑色的污泥一般的神秘物质突然从房间角落奇怪的阴影中深处缠绕住了亨利的双腿,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色影子像毒虫一样爬满了亨利的全身,又在一瞬之间,将亨利·博格蚕食殆尽。惨叫消失了,亨利·博格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没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过一样。最后剩下的只有那蠕动的,恐怖的,纯粹的黑色污浊。
房间角落那片不自然的黑影渐渐散去,又显出人形。那是个瘦弱的金发女子,然而眼中却看不出一点神气——简直就像是死人一般。她身上穿的是仿佛魔法世界中的影之女王所着的完全漆黑色的典雅长裙,苍白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和毫无生气的体质,宣告了她并非常人。
纯粹的污浊——凯特·齐柏林。
或许说她“曾经是”凯特·齐柏林要更贴切一点。构成她人格的核心和这幅外貌全部都是来自凯特·齐柏林,这点没人能否认。但是她绝对不是那个作为人类的凯特。
她就是凯特的异能本身,她自己就是“纯粹的污浊”。
她舍弃了原先的身份和记忆,包括已经被折磨得不堪重负的凯特的人格——倒不如说正因如此她才能取得异能和身体的主动权,这其实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只可惜,这自我保护,让“她”得以占据主动,取得了这副身体的“主人”的地位。
安娜斯塔西亚。这个才是“她”的名字。
异能生命体和曾经属于教会的改造异能者,这两人的交集早已开始。
“我们该走了,阿尼娅。先生应该等了我们好久了。”
“确实。”安娜斯塔西亚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林博渊和安娜斯塔西亚,两人就这么离开了位于月谷镇西北角的这间房子,不留下一点痕迹,就像没人来过,又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2203/10/15 U.S.L南部湾深处。
位于南部湾深处,远离利达弗洛半岛的某处深海,坐落着一座高塔。
深海之中的,阴森的巨大的影子——仿佛是封印着恶灵的上古石柱一般矗立于海床之上。而实际上却也差不多,那是U.S.L的深海监狱——关押着不好处理又极度危险的犯人们,而其中又以异能者居多。
说的极端一点,即使仅仅是这监狱里关押的这些人,也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新人,来这边!”
身穿制服,有些凶神恶煞的狱警招呼着刚来到这里不久的一位担当文书官的新人。
“啊,好的。”
新人似乎吓了一跳,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那个狱警走了。说起来也是想当然的,一个看起来刚毕业的金发年轻女孩面对如此凶狠的招呼,难免会吓一跳。
“我说你啊,明明是刚毕业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被调到这种鬼地方啊,文书官不是哪里都可以当吗?”
狱警看着跟在他身旁的金发女孩,似乎相当困惑,“一定是上面又哪根筋搭错了,这种地方根本不是适合刚毕业的菜鸟待着的。”
“这个啊......是因为一个前辈教导我的事情我才会选择来这里的,‘人要挑战极限’嘛……嘻嘻。”
“真是的。”狱警中的那个前辈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还是太单纯啦。这里可是非常的辛苦。”
“啊,没事的,前辈。”新入职的女文书官笑了笑,“我可是什么都能胜任的哦,我有自信。”
不过那双碧蓝色的澄澈双眼之下,似乎埋藏了更深层的什么。
“好吧。先到这边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里。”
狱警叹了口气,决定例行公事的为这个新人介绍一下这个压抑的而森严的深海监狱。
目前看起来很成功啊。
她不经意的翘起了嘴角。目前为止,一切都和凯文计划好的一模一样——另立炉灶的计划,东山再起的计划。
而她——夏洛特,就是这场计划的前锋和内应。
“啊,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功课啦。”夏洛特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挠了挠头冲着那位引路的狱警笑笑。
“哦?那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功课?”
狱警笑了,两人和一个匆忙的年轻人擦身而过,而那位前辈似乎对夏洛特的自告奋勇持观望态度。
“很多功课哦,像是监狱构造,对外联系,犯人的大概分级,还有相当多的注意事项。”
“哦哦,功课倒还不少嘛。”
他笑了,不过那笑容里并不能读出赞许,而只是单纯的感到“有趣”而已。
“不过啊,就像大部分工作一样,这里可不是单纯靠网上的情报就能顺利工作的地方,包括看起来没什么危险性的文职工作。”
他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老成。
“毕竟,再怎么说,这里关着的可是难办到极点的那帮人里最恐怖的一批。从战犯到异能武斗组织头子,基本上是个人都直接或者间接粘上过百十来条命还没办法轻易枪毙的家伙。不过,有的人是因为背景,有的人又是因为情报局想放养才能活下来,要不然呐,早都该被杀个几次了。就比如说几个月前来的那一批里,有一个'边境'的前军官,还有个旧联邦那边的帮派人物,总之好几个,都是被上边下令留下来的。”
这个前辈旁若无人的说着,很热心的帮这位新人介绍着他知道的情况。
“上面是指情报局吗?”
夏洛特点了点头发问道,两人又走过了一个转角。
“对,情报局,特别是特勤科那帮人很喜欢在这里找人。毕竟是本国抓到的无国籍罪犯,相比于直接处理掉,找来做佣兵和特务人尽其用不是更适合吗?”
“还有这种事,我是没听过的……”夏洛特感慨良多的点点头。
“马上就到你的岗位了。还有点事情就是一些例行公事了,不过有一点你要尤其注意。”
“什么事?”
“这个监狱有保密分级你知道吧?分为从高到低七级。我们所在的这一部分办公区就是第七级,其余的几个等级是在更下边交错分布的。大部分的保密信息,你的等级是可以访问的——不过四级以上的保密等级就会被驳回了。这些有点像废话——但是,接下来这点你必须记住,上一个文书官就是这么没的。”
“这么恐怖吗?”夏洛特故作震惊——然而她其实很清楚,这条“文职人员”的禁忌是什么。
“千万别碰第一保密区的文件。那东西,就算是查阅也能惹上杀身之祸……而且,包括我这个高管在内的管理层,甚至是典狱长可能都不知道,第一保密区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前辈,我明白了。”
夏洛特恭敬地点头——此时,两人已经到了位于第七级层区的信息中心。打开门的瞬间,房间内三双眼睛就聚焦到了一身朝气的少女。夏洛特知道,这三个蓬头垢面的职员就是她的同事——尽管只是暂时的场面工作而已。
夏洛特向前一步,深呼吸,向各位新同事鞠了一躬,脸上晕染开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各位好,我今天开始就要和各位一起工作了。请多关照,我的名字是夏洛特·斯坦纳。”
▲2203/10/14夜间(当地时间),西岸联邦北海省某处。
北海省和大陆之间,仅仅隔着一道浅浅的海峡。北海省的辖区范围覆盖了整个北海群岛,也是当初统一战争中最后被攻下的省区。不仅如此,三年前西部内战时,北海省也是西部省区中被波及最小的省区。不论什么时候,动荡和冲击似乎都会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些散落于北海的群岛。
此时此地——位于北海省南端的某处。靠近海岸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古堡——就像旧时代的童话故事里的古堡一样,只不过里面住着的并不是公主和王子,而是一群游离于万事万物之外的人。就像这座古堡一样,隐没于无边的黑暗之中,不发出一点的光和声响,不为任何外人所察觉。
古堡,地下室,整座古堡少有的灯火通明的地方——不过这几处地方全都无一例外的远离门和窗,藏在厚厚的墙后。一张气派的红木圆桌,还有其上华丽的枝型吊灯,让人不由得想到更古老的时代里那些贵族们的家具陈设——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写作古堡,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了。
红木桌一圈零散的环绕着椅子,不过坐在上面的只有区区五个人,而摆在周围的椅子却有七把。这些人,个个神情严肃,正襟危坐,就这么等待着,任凭时间缓缓流逝。他们的脸完美的被阴影所遮挡住,从稍远一点的地方都看不清他们的五官。
“我想,各位应该很清楚现在的状况了。”其中一人开口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沧桑而又有威严,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的确,教会的行动正在一步一步的更加露骨。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秩序,也在被那些人一点点摧毁。”
和上一个人的声音不同,这位要更年轻一点,不过威严也是十足的。
“克里斯托弗。那家伙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这也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这样他们就达成了在这片约束的大陆上的行动自由了——这可是前几个世代都没有过的巨大失败。”
第三位的声音很沙哑,言语里透着不甘。
“看起来我们真的只能选择建立独立于圣堂的新手段了。相比之下,圣堂更应该集中实力和资源来在约定时刻之前进行尽可能的军队扩充和庇护所建设。这么一看,杰森的提议确实不失为一种先见之明。”
这是个空前冰冷的声音。尽管听不出任何感情,却又能准确的牵动内心深处的那种幽微难言的情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豪爽的笑声回荡在室内,然而并没有人说什么,“看起来我们和一代又一代的‘守秘人‘一样,全都是做了无用功啊。到头来,人还是不能胜过‘神‘的预言不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更想笑了,这才是人生,这才是人生啊。那么,接下来就都按照那个机灵鬼的计划来就可以了。真可惜他现在不在啊,那家伙也在忙活,圣堂不是也要开始下一次碰头了吗?我想克里斯托弗那家伙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到时候又会有一场好戏。”
“各位。”一开始的声音再次出现,完美的接上了豪爽的男中音的空档,“我们必须抗争到最后一刻,不论如何也要阻止‘文书‘应验——如果真的做不到,我们也必须让每一个幸存的心灵打碎枷锁,为这个世界,带回自由与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