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无神论者的祷告

潮水拍打着岸边,发出阵阵的哗啦声。好听也罢,不好听也罢,它总不会忽的停止。

这点不好。

黄昏为这永不停息的的海水染上赤色,海滩上的人影渐渐稀落,我坐在海岸边,白天被海水浸湿的裤脚遭风一吹,带来阵阵排解炎热的苦闷的凉气。

花她去换回原来的衣服,去前还特地对我说:“如果有坏姐姐跟你搭讪,你要乖乖别动等我来救你哦?”

经过一天的相处,我也稍微认识到花是个很会说话又毫无顾忌他人感受,直来直去却毫不担心被讨厌的比起鲜花更喜欢爆米花的女孩子。

虽然这么做并不好,可我却在心里隐隐将花和她作比较。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心并不是自以为的满满当当,而只是空空落落到了有一物,就把一物当作自己的全部的程度。

当然啦,不断往心里塞东西,不论接受与否,也并不是件可喜的事情,倒不如说,除了能够排解寂寞以外,只能让自己白白辛苦。

而死亡却不用辛苦也可以排解寂寞。

死了以后就会失去意识,然后做漫长悠久没有尽头的梦。

即使这是世人所谓消极,自私的想法,可我却真心这么觉得。

在内心深处,有个虚无的大洞,在向世界宣示,除了死以外,这世界万物再无他法可获幸福与安宁的幻梦。

而且一定是因为这样,因为自己即刻就要告别痛苦的尘世间,所以才格外留意现在的一切,就好像知道期待依旧的游戏直接发售,就会加快脚步把眼前的给通关一样。

自己这一天真是很快乐。

正因如此,我才害怕继续这样下去。

我害怕这个太快乐的时光会让为害怕死亡。

我不要这样,那太悲哀太讨厌太无能为力了。

难道怕死就可以不用死了吗?哪可能有这样的玩笑话呢?

……

太逊了。

我叹出无奈又无意义的一口气,把坐酸了的腿横着放下,改成盘腿的姿势,等待着花的到来。

话说回来,其实我根本不用吃药,因为给将死之人用药也是无聊的事情。就像伊利蒙牛金典特仑苏纯臻安慕希卡士的高钙奶纯牛奶酸奶,世界上那么多的奶制品种类,多得数不清,可药的种类却是更多,这是无聊的事情。所以我才不想吃药,我讨厌吃药,医生没有给我开药,医生不会给必死之人开药,我才不会吃药。

我突然生气和药物一点关系都没有,和她也没有什么干系,我才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伟大,只是单纯不想怕死罢了。

嗨,说真的,我才不怕死,现在的我,还不怕死。

但是明天呢?后天呢?去过那个无人问津的森林公园以后呢?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以后呢?

够了,够了,一切都太多了。

没来由的身体的痛楚一下子袭向全身。

我拼命按下如浪潮般飞来的思绪。

然后,那个。

那个,花,你还不能回来吗?别把空无一物的我留下呀。

……身体突然这样疼痛,为什么呢?

然后,那个。

那个,“她”,你不是在“看着我”的吗?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再了解我不过的你的话,一定明白的吧。我要你,我要你快点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没关系的我在你身边然后我们在夕阳下接吻拥抱但是你已经死了不对你还活着如果回到酒店的话如果看日记的话你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一起打游戏好不好那个床单洁白而且湿漉漉的下午冷笑话是我们唯一的武器对抗世界的武器然后走廊走过来了干而且窄的走廊我和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个时候没有用的蹩脚借口于是你成了我的借口梦的死的借口。我愿意做好多事因为和你在一起就可以忘掉死掉的命运还可以对抗美妙的世界那个床单那个被套你的味道我的味道手和手的拥抱。游戏结局的黄昏她对他说相信恶心死了这压根世界你好只剩你我的世界——————

呜——————

夕阳海水的规整响动,就这样被救护车的不和谐音打破。

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但是脑袋还是没有从黄昏海岸的状况中清醒过来,花她衣服换好了吗?比起自己的所在地,这个问题更让我感兴趣。

因为我很清楚我是在什么地方。

洁白的床单,床边不锈钢的围栏,床位挂着的记事板,粉饰得过白而让人发慌的墙,冰冷又硬的要命的瓷砖墙贴,三层的柜子,带窗户的门,门外时时出现的哗啦啦的推车声,空气中清洁剂的不近人情的冷漠味道。

这是医院。

应该是我那个病突发,然后昏厥过去了吧。有人把我送来回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更重要的是,医院这时候一般会通知亲属,说“哎呀,XXX爸爸,您家孩子昏倒了,请快点过来吧。”不对啦,这是小学班主任的说法吧。如果是医院的话,会用更加礼貌却更加冷漠不近人情的定式语言模版,套那些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的名字进去,然后一些矮子挂掉。总而言之,是更像清洁剂一亚冠,明明是必要却喜欢不起来的感觉。

当然有点怀念就是了。

还有一件事,花她现在是怎样呢?有没有因为找不到我而生气担忧什么的呢?

这两件事真是麻烦透了。

一般来说,医生在知道我醒了以后就会过来向我说明情况,但医生想要知道这个事实就得等因为某种原因而进来的护士告诉他了。

护士什么时候来呢?

现在是哪一天的什么时候?

我想起身拉开厚厚的窗帘看看是白天还是黑夜,却发现身体完全不想动。

那就没什么好做的了,只有睡觉。毕竟单单只能徒劳的睡着什么也做不了,也是在挺无聊的,所以还是能够做梦才好。

我于是又闭上眼。

哎,那天快快到来吧。

我这样衷心又有点虚伪的向神祷告。

这是无神论者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