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努力的人大都可以相信自己未来更美好……卷发就是这样——这个工作代号和姓名一模一样的女性公民时刻都很努力,但是唯一令她感到任何努力都没有办法改变的是自己头顶越来越秃和头发越来越白的事实。或许是父母性格使然,这个白人女性长着一头卷发的事实着实令当时还年轻的父母感到稀奇,所以也就定下了她这尴尬的名字:塞可埃尔(卷发)……难以置信!父母居然会给自己的宝贝取这样的名字!不过大概是一种补偿,这来自于名字的诙谐居然让她很容易被他人记住——再加上她的努力……总之,一直努力的她居然拿到了数学家和历史学家艾萨克教授的采访权。

“早上好,塞可埃尔女士。”当塞可埃尔一块门牌一块门牌寻找教授地址的时候,一个生机勃勃的花园里、佝偻着背捣腾泥土的老人就这样悄悄伸出脑袋向她问好了。

“啊,你是……!”她看着宛若从篱笆上长出来的脑袋。

“别那么大声,年轻人。”老人从种满了各式瓜果蔬菜的小院子里直起身子,作出请安静地手势,指了指一只停在院墙上的乌鸦,“会把‘天启’吓跑的。这只野生乌鸦总是很忠实地把那些觊觎种子的小鸟撵走——另外,即使它什么都不做,只要能够呆在篱笆上,我的菜地就是安全的。”

天启?这只野生乌鸦的名字?还是不要深究的好,似乎很多不凡的人都有一些……怪癖。塞可埃尔如此告诫自己,接着跟着微笑的老人走进屋子里。

很平凡的小屋,如果硬要形容地话,就是充满了“生活气息”——简单来说就是稍显杂乱和陈旧,简直像是老电影《他来自地球》中那个即将被搬空的老房子一样,明明并没有多少家具,但是却给人一种“东西很多”的错觉。

“塞可埃尔女士,请尽量无视我个人的奇怪癖好吧,虽然我也知道,但是有时候实在没办法改过来,因为我奇怪的味觉,我家里只备有这种蔬菜饮料——这是我唯一能够拿得出手地最贵的饮料了。”老人说罢,放下锄头,环视了自己的屋子,“我正在为搬家做准备,所以请见谅——这次的采访应该是我能够接受的最后采访了。”

听闻此话,塞可埃尔以自认为最最礼貌优雅的微笑回应:“当然不会介意,能得到您的独家采访权就已经让我深感荣幸了。您所说的最后的采访……据我所知您多年来拒绝了大部分采访邀约?和这有关吗?还是说您觉得您的年纪……”

稍微有些昏黄的灯光混合着温暖的空气,让塞可埃尔逐渐放松下来,一直到发觉自己的这个失礼的问题之后,才猛然“惊醒”。

艾萨克教授也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从沙发上站起,拉开客厅的百叶窗,当大部分的阳关冲进客厅后,又对塞可埃尔如此说:“啊,不要那么拘谨,请也喝一些饮料吧。味道或许不太好,但是用来提神再好不过了,提神之后我想会对这次的采访很有利。”

“啊,对,我都忘了。”塞可埃尔认为艾萨克教授在给自己台阶下,作为感谢,将杯子中的饮料猛然灌了一大口,当淡淡的芥末味道填满脑海让她无比精神的时候,她确信艾萨克教授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你清醒了,那么我先回答你的问题,”艾萨克教授揉搓着自己的手指,“事实上都是骗人的。我从未拒绝任何一次采访。我除了喜欢摆弄菜地之外,第二喜欢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只不过人们更愿意相信我这样的教授应该是‘孤高’的而已。”

“您很喜欢和人打交道?”

“啊,是的,我曾经创下连续13天每天参加6场采访的记录——当然,当时还年轻的我没那么有名。”艾萨克开始回忆起一些有趣的事情,“后来我又连续在一家糖果店参加了5天满是小孩子们的感恩节促销活动。”

“战绩显著。”塞可埃尔在采访本上这样记录着。

“虽然有些抱歉,但是很多关于我的传言都是假的,我对于人们把我捧得如此之高感到异常不安——就像是全世界都想去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一样,他们总是自顾自地相信我很伟大,”艾萨克眉头时而耷拉时而挑起,这样复杂的表情让塞可埃尔忽然觉得这位老人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我曾经因此生气过,但是每当有人来采访,露出那种崇拜和敬畏……对,就是你刚进门之前的表情的时候,我却又觉得我应该满足大家对我的幻想。”

“所以……您才会如此全身心地投入到您的菜园当中吗?我感觉您的菜园打理的相当不错。”塞可埃尔觉得自己应该转移话题——毕竟看起来艾萨克教授刚刚似乎满身的压力。

提到自己的菜地,艾萨克的脸上的皱纹居然一下子被阳关填满,他有些兴奋地指着自己靠在墙边的锄头:“啊,我的菜园子!我曾经对我的一个亚裔邻居的花园好奇:那对专长于AI研发的夫妇为什么没有一个漂亮的草坪而是一个什么蔬菜都种的菜地呢——而后一个感恩节,我吃上了他们园子里自己种的菜,便骤然发现原来在小花园里种菜是那么美妙的事情的!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如你所见,我已经95岁了,但相较于接受采访和迎合人们的崇拜感,我还是喜欢打理我的菜地!对了,你今天离开之后我可以给你好些番茄,你知道我一个人住,可没办法吃掉那么多……”

塞可埃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不断记录下老人的话语,当然她此刻有自己的想法:或许本次的采访的最终稿的题目会是《大师艾萨克——爱上菜园子的历史学的伟人》?

“说起来,塞可埃尔女士,”原本兴致勃勃介绍自己菜园的艾萨克教授忽然停下话题,“说起来关于我刚刚所说‘帮我看菜园子的乌鸦’的事情……”

塞可埃尔眼前的艾萨克教授忽然改变的语气和直勾勾的眼神让她感觉有些……压迫感:或许是此刻这个教授身为世界名人的气息又回来了?或许下一刻这位老人所说的话将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感到有些迫不及待了:“嗯,有什么问题吗,艾萨克教授?”

“‘天启’事实上不是那只乌鸦的名字——准确来说是任何一个能帮助我看菜园子的鸟儿都是这个名字。”艾萨克教授的解释让她摸不着头脑,不过仍继续自顾自说着,“你今天满怀希望和敬畏来采访我,我认为我总得满足你这位女士的期望不是吗——就像满足其他人对我的期望一样。”

塞可埃尔发觉自己的笔尖有些颤动:是的,一个伟大的人睿智的语言——这才是自己身为一个王牌编辑所希望得到的。

她等待着!

“只要‘天启’或者说是‘达摩克里斯’悬在……头顶上,那么人类就有未来。”艾萨克悠悠地说,“啊,当然孩子,我事实上是一个大大的骗子,不过多年来我逐渐意识到即使是谎言,但一样具有力量。”

……

一天后,塞可埃尔的专访《大师艾萨克——爱上菜园子的历史学的伟人》顺利刊登。而当天下午,即将休假的她在办公室和同事聊天时候,被总公司“泛美传媒”的人事行政部带走并指控,罪名是:“莫须有地刊登了‘我事实上是一个大大的骗子,不过多年来我逐渐意识到即使是谎言,但一样具有力量’那句来自于艾萨克教授的原话。”

毕竟——全球,没有人相信“艾萨克教授是骗子”。

谎言的力量真是伟大——无论是哪个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