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死了疼死了,差点被摔死了!眼睛眼睛,还好眼睛没瞎掉……“

半响之后,少女摸摸索索的又爬了回来……这一次不敢再立即睁眼了,趴在地道的入口处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一条眼缝,等到差不多能适应亮光之后再慢慢把双眼完全睁开。

“我真的……回到阳世了……”

头顶之上的那个发光球体毫无疑问是刚刚差点照瞎了自己双眼的太阳,湛蓝色的晴空完全不像是会在“死后的世界中”出现的景色,少女环顾四周……

“这是哪儿啊,破破烂烂的。”

自己身处的地方应该是某个建筑物的墙院之中,但是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全都破破烂烂,就像是好多年都没人打扫过一下。

杂草丛生的地面,从缝隙中冒出杂草,白粉都快掉光了的墙壁,就像是发芽的老树一样,都长到屋檐上去了的杂草……杂草杂草杂草,怎么满眼全都是杂草!

站在杂草丛中的少女再一次回望了眼她刚刚爬出来的那条“地道”,过来好半天终于……

“不对啊,这特么的不就是个荒废了的地下室么!!!”

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从什么“死后的世界”回到这阳世之中的~

————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应该死掉了,明明应该是死掉了的……喝下三河大人赐给的毒酒,自己应该已经死掉了才对的!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边在破破烂烂的建筑物内穿梭尝试着寻找出口以及能够识别这里到底是哪儿的标志物,少女一边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故乡因战乱而毁灭……不是自己出生的村庄城镇被烧了这种事情,而是大陆整个的完蛋了~

该说是神罚还是什么呢,反正当时自己只知道,整个世界仿佛一块一块往下塌陷一样的崩毁了……幸好,在大陆毁灭的前夕,自己的主君三河大人率领着她的人民乘船渡海,逃离了崩毁的故土。

一同逃离故土的还有昔日的敌人,与三河家世代争抢土地的菱目家……他们有着更大的船与更多的人。

两个家族渡过大海,一同来到了这片传说有着神明居住的土地之上,而在船舶停靠的沙岸之上,神明化身为大蛇的模样,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三河家与菱目家一同恳求那自称为新津主的神明赐予他们能够重新建立起城镇的土地,神明虽然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却只肯赐予其中一家。

“哪一家先到达天之御柱就给予哪一家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城镇的权利,剩下的那一家……就请自行散去,并入其城市之中吧。”

说实话,其实两边都没有什么不好的,一家得到土地建立城镇,另一家抹去家名并入当地的城市之中……在这片新的土地上,对于故乡已经因战乱而毁灭的人们来说,就算是不再拥有家名当个普通人,只要能够继续活下去……现在想想,少女感觉那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当时依旧选择了与对方继续竞争,一边相互厮杀着一边朝着位于新津界中央地区,那高耸入云通往神之御所的天之御柱前进,最后,赢得了那场竞争的是自己这边。

得到了肥沃的土地也得到了建造城市的允许,望着那座代表着家族存在的天守阁慢慢建起,少女的心中充满了欣慰与对未来的向往,然而,就在天守阁竣工的那一日,神明——新津主对三河大人下达了“命令”。

没错,那个“命令”就是……我的死。

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冒犯那位神明的经历,不过谁知道呢?神明本来就不是能用常理推断的存在,而且……自己杀了那么多的人,就算来到了这片新的土地上也依旧还是在杀人,或许……这儿的神明不喜欢我这种除了杀人之外就不会其他事情的人吧?

对于自己的死倒是没什么太多想法,毕竟原本就是把战场当做了卧房的武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看得很淡,如果自己的死可以换来其他人的安宁的话,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饮下了三河大人赐予的毒酒,自己本应魂归天际踏上冥途,然而现在……

“我我我我明白了!”

少女一拍手。

“三河大人没有杀我!那碗酒下的不是毒而是让我假死的药!一定是这样没错!为了骗过新津主,待到事情过去之后再让我苏醒,肯定是这样没错!!”

你是不是忘了之前你喝完酒都吐血了?

那张脸上洋溢起明媚的笑容,然而转瞬之间,笑容便被忧愁所代替。

“可是,到底过了多久呢……我的刀,都锈成这样了……这可不是一两个月能够变成的啊……”

从刀鞘中抽出爱刀,少女凝视着那布满锈痕的刀身。

“不过,就算用法术啦秘药啦之类的东西,人不吃不喝也坚持不了太久吧?嗯……我的身子还好好的,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也许也没过多久吧!?一年两年?最多啦~刀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其他原因,比如空气啦水分啦,一定是这样没错!”

来得快去得也快,少女脸上的表情又换回了之前的明媚……这样看来,她的性格与其说是阴晴不定,不如说是过于“天真和没神经”。

“不过,这里到底是哪儿呢?如果是要把我藏起来的话,这里也太荒凉了吧?唔,不过也许就是藏在荒凉一点儿的地方才不容易被发现?可我这样的话要怎么回去找三河大人她们……”

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穿过破旧的长廊,因为有部分建筑已经坍塌的关系而被堵死了外侧的出路,少女决定从里面看看有没有其他路能通向外面,于是,在经过那条长廊之后,她来到了一座庭院之中。

这种在回字型的房屋中间做出个庭院的景观样式许多大户人家都有,不过……

“这里怎么有点眼熟……”

枯死的柳木,已经没有一点儿的储水,长满了杂草的池塘,腐朽坏掉的木桥,油彩红漆几乎掉光的小亭……就如同被那副景色所吸引一样,少女走下回廊,赤足踩踏在乱石与杂草之间……少女走到那座小小的亭子前,用手轻轻抚摸着脱色掉漆的立柱,然后又走到柳树前,再次轻轻的抚摸那颗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月的朽木。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少女的表情完全的变了。

“这座亭子,这棵树,这些,这些东西……”

片刻的安宁,稍纵即逝的幸福……在天守阁还在建造的时候,自己喜欢坐在庭院里,望着人们破土开工,移来柳树,挖掘水道,架起木桥,建起亭子,一点一点,将原本一片狼藉的这座庭院,打理成了美丽而又温馨的休憩之所。

只要坐在那里就能够感到安心,泡上一杯暖茶,享受人生当中少有的几次闲暇时光,和自己的妹妹坐在一起,谈论起日后的美景与念想,杀伐数年的武士终于能够放下手中的刀,褪去这一身杀业罪孽,安安心心的,在这新的“故乡”迎来美好的未来……

“不可能的,这里,这里……是三河城……”

然而那一切,最终全都化作了梦幻泡影。

自己在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的路上殒命身亡,如今即使重又回到这阳世之中,然而……

寄宿了自己全部美好期望的那座城,早已不是回忆之中的模样。

“不可能的!!这里,这里不可能是三河城!!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惊慌失措的少女退后数步。

呼吸急促,心脏砰砰砰的乱跳不止……少女开始奔跑了起来。

穿过庭院穿过走廊,那涂了蜡的地板即使落满了灰尘也还一如以往保持着大半的光鲜没有腐烂,然而其他的设施则早已残破不堪。

腐朽的木头框架,破烂的纸门,布满蜘蛛网的屋顶……如今在这里残留着的,除了往日的残骸之外,不存一物。

“三河大人!!!柚叶!!!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哪里!!这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边奔跑着一边呼喊着,从一楼跑上二楼再跑上三楼,差点因为木梯的腐坏而一脚踏空直接从楼上摔下来……在跑遍了二层与三层所有的房间之后,少女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

浑身脱力,少女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

嗅着鼻子,拼命忍住不让泪水落下,反复用手背擦拭自己从眼角边渗出的泪珠。

“不能哭,不能哭……”

鼻音越来越大,少女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不能哭,不能哭!!”

在泪水落下之前,少女狠命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许哭!!就因为这种事情而哭泣,怎么配得上武士的称呼!给三河大人丢脸,给父母丢脸,你这个不中用的丢人玩意!不许哭!”

左右开弓,连续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不能这么垂头丧气!就因为是这种时候,所以才要更加努力才行!大家一定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处,首先必须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然后去找到大家!”

脸颊被自己打的通红都快要肿起来了,但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少女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站了起来。

眼泪已经止住了,坚信着自己的“家人们”还活在这个世界某处的少女心中有了新的目标。

一边为自己打着气一边自言自语着“嗯!没错!”这样类似自我肯定的词语,少女走入一间空荡荡的房间,站到了布满蜘蛛网的窗台边。

“这可真是……”

窗外的景象令她张大了嘴巴。

天守阁刚刚竣工的时候,周围还只是一片正在建设中的土地……刚开垦的农田三三两两,搭建在农田边上的简陋房屋完全称不上是“住宅”,砍伐的树木到处堆放,能够称之为“道路”的也仅仅只有几条临时垒起来的土路,所有的一切全都处于刚刚开始的起步阶段,人们怀抱着希望在这片新的土地上奔向未来,少女也正是怀揣着同样的期待并相信自己的“家人们”一定能够将之化为现实,安心的闭上了双眼,而现在……期望的成果,正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完全分辨不出过去那副刚刚开始时模样的大型城市。

统一规划了高低差,整齐的建筑并排在宽敞的街道两侧,石板的路面完全不似当初那只要一下雨就会变得泥泞不堪的土路……而至于农田,少女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宅院,酒楼,民居……按照功能的不同城市分划出数个不同的区域,这正体现出这座城市主人认真又一丝不苟的性格,道路的尽头是如塔楼般耸立的鸟居大门,再向外面,依稀能够望见农人们居住的城下町。

“真的……发展起来了……变成这么……繁荣的城市了……”

那些建筑正诉说着城市昔日的繁华,与少女记忆中犹如乡村土镇一般的过往完全不同,到底经过了多少年才形成了如此的规模,并没有想到那么遥远的问题,只为了眼前所见之景与自己当初的愿望而在心中悸动不已,但是……繁华只是过往,如今,肉眼可见的颓靡遍布城市每一个角落。

破败,荒废,杂草丛生……这座城市与这座天守阁一样,它的居民……一个人都不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造成这幅局面,瘟疫?战争?还是神明出尔反尔……一瞬间,少女的心中想起数种可能,但是随之她便将其一一排除。

看不出有战争的痕迹,建筑虽然残破但是整体保存的都很完整,至于瘟疫……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让整座城市的人都消失不见吧?神明……三河大人已经按照新津主所说的去做了,实在想不出在那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触怒了喜怒无常的神明……现在眼前的景象比起那些,更让少女觉得可能是全城迁移的结果,在以前的故乡也有这样的事情,统治着那片土地的皇族们舍弃了旧都迁往新都,结果那座旧城最后就变成了只有孤魂野鬼游荡的废都。

但是,实在想不到舍弃这座繁荣的城市迁向别地的理由,明明,都已经将这里建设成梦寐以求的家园了……

“不管怎么说,总之要先寻找一下线索……城市变成这样的原因还有三河大人她们的去向,如果能找个人问问的话……啊,有人!”

拜其良好的视力所赐,刚刚准备从窗口离开的少女意外的在城市中望见了几个人影。

穿过了街道尽头的鸟居大门,两男一女一共三人好像正在往天守阁这边跑过来。

“太好了,见到活人了!唔,那些是……”

才刚刚高兴了不到三秒钟,少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因为,向着这边跑过来的“东西”,好像不止那三个人。

明显是追在那三人的后面,一大群曾经是人的“物体”出现在了街道上。

“哪些是……死灵?怎么回事,这里还真的就变成孤魂野鬼游荡的废都了?可这数量也太多了些吧!”

破烂的衣服,枯瘦的四肢体干,干枯的尸体正在追赶着活人的脚步。

以前战场上偶尔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象,被游荡的死灵附身或者遭受弥漫在战场上的怨气感染,武士的尸体重新站起来举刀杀向活人,不过这种情景可不常见,更不要说……这么一大群了。

“搞什么啊,这个世界到底变成怎么样了……不行,前面也有,路都被堵死了,我得去帮他们。”

感觉自己一觉醒来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少女摇摇头,从自己那和麻袋没什么区别的衣服腰口处撕下一条布带,将自己那披散的头发绑成了马尾,然后,一个纵身,直接从天守阁三楼的窗口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