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铭树慢慢的走向了那栋教会。
作为在遥远的东方出生的他,自小就不曾接触过太多西方文化。
虽然他以往生活的城市被称作人与妖的共存实验都市,并且所谓的妖物也会使用某种异能,但那样的能力却并非是建立在现有的文化体系上的。
即使那被冠以“魔法”这般玄而幻之的名称,但其本身却是妖物们自主发展出来的一门融合了其自身文化的技术。
而且那项能力只有妖物才能使用,再加上那些顶着兽耳和兽尾的新生命已经日渐融入到了人类文明当中。就连理应属于他们世代传承的“魔法”也渐渐在现代文明的熏陶下,变成了处于淘汰边缘的技术。
虽然融合魔法和科技的研究项目时常被称之为通向下一个文明的钥匙,但事实上,所谓的魔法科技,记得被官方称之为魔动技术的科研项目却自始至终都处于理论和实验的夹缝之间。至少程铭树在有生之年应该是看不到“魔力”驱动的有人载具被开发出来了吧。
因此,程铭树本身在实验都市里接受到的,正是普遍的九年义务教育。虽然妖物们的教育政策和人类的不太一样,不过这方面已经是题外话了……
处于最正常不过的教育环境下的平凡少年,其认知也多以现代文明为主,即使其角落处被塞入了妖物和“魔法”的认知,不过这也无伤大雅。
对于纯粹由西方延展出来的文明,无论是实验都市的妖物们还是一般人类住民,都一样会感到好奇和稀罕。
倘若不是要参与能力争夺战的话,程铭树或许还有点闲情逸致掏出手机来搜索一下,看看眼前这建筑的风格和实际的宗教体系之类的百科。
在意识的角落略微思索着的程铭树,在仅仅只瞥了一眼耸立的灰色破败建筑之后,便默默的穿过了门户大开的正门。
踏入灰尘和霉味充斥着的暗淡大广间之后,程铭树难以抑制的咳嗽了一声。
他的声音在高耸而封闭的大广间里形成回响,惊动了稍远处的一个人影。
穿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悄然转身,视线从面前的彩绘玻璃上移开,并转向了身后。
程铭树在嗅了嗅鼻子之后,勉强适应了大广间里的气味。因此,当他重新抬起视线的时候,便不禁和对面的男人对上。
——这个人……
他站立在一个破败的讲台前方,负手而立。在程铭树进来之前,大概一直都在仰视着讲台后方的一大片彩绘玻璃吧。
虽然颜色鲜艳,但不少地方都碎裂残缺。些微的光照越过色泽艳丽的彩窗,将朦胧的光辉洒向了正好包围着讲台和男人的一小片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程铭树不自觉的幻想到了教堂仍然光辉亮丽的时刻。虔诚的神父在那朦胧又梦幻的色彩之中,手捧着一本厚实的教典,遵循着神的旨意,满怀着敬意与谦卑,对来往于此处的人进行布告。
“你是接下来要和我进行争斗的人吗?”
这段明显不该出自神父口中的话语,令程铭树从那恍惚的幻境中醒悟了过来。
他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重新将面前的男人纳入视野之中。
褐色的皮肤,偏向于亚洲人的面孔,但眼瞳却又带有一丝奇妙的银灰色。发色是寻常可见的黑色,并且由于已经上了年纪,导致两鬓和头顶的大部分头发都有些许泛白。
或许是因为这身黑大衣再配上洒向地面的彩辉碎光, 导致那个两鬓泛白的男性,一时之间神似神职人员。
倘若对方直说自己就是一个神父的话,程铭树八成会直接相信吧。
“你是……能力者吗?”
程铭树有些沙哑的问道。
而这也换来了男人的轻笑。
“当然,不是的话,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男人轻挑的扬了扬眉,随后便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年轻人,我叫‘万丈坚冰’。啊,对了,这并非是我的名字,而是我的能力名。关于我无法说出真名的缘由,还请你多加谅解一下。”
被称之为“万丈坚冰”的男人,其声音相当低沉,再加上那谦卑的语气,着实令程铭树不禁放松了肩头。
但是下一刻,另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坚冰与程铭树之间。
意识到那是聚集在纯白少女附近的黑衣人,并且还是那位老人的部下之际,程铭树不禁屏住了呼吸。
随后,宛如机械一般刻板又单调的声音开始响起。
“参战者可以使用包含能力在内的所有可以利用的物件、力量、武器。参战场所为待拆除的圣兰教堂,但战斗没有出场即输的条件,参战者可以扩大战局或者破坏现场,即使将人工浮岛纳入战斗之中也无谓,但还请参战者尽量避免伤及无辜。仅有其中一方彻底无力化、投降、死亡为最终决出胜负的条件。在此前提之下,无论怎样的手段和作战方式都无所谓。”
没有宣布开战,仅仅只是传述了战斗的基本规则之后,那位黑衣人便头都不回的和程铭树错身而过,走向门外。
以此为开端,好几个人的身影从暗淡的阴影中涌出,跟随着第一个走出门外的黑衣人的步伐,纷纷穿过破败的门口。
程铭树讶异于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何时隐藏起来的,但径自涌出门口的他们,却丝毫不曾向程铭树投过目光。
待最后一个人走出了门口,杂乱的脚步声便倏然停止。寂静重新笼罩着整座教堂,令程铭树不禁提心吊胆的看向了对面的敌人。
“看你的样子,你是今天第一次参与能力争夺战的吗?”
万丈坚冰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维持着负手而立的姿态,以意外很是肃穆的声音向程铭树问道。
程铭树缓缓的开合双掌,并僵硬的点了点头。
“嗯,但话虽如此,倘若让我来战斗的话,我也是……不会退缩的。”
本来是想以豪放又勇敢的声音来为自己壮胆,但程铭树反倒被坚冰的气场给压制住了,说出口的话语也有一丝微颤。
观察着程铭树的反应,坚冰先是无奈的撇了撇嘴,随后则慢悠悠的说道。
“既然是第一次参战的话,那也代表你是一个初生牛犊。但话虽如此,我可不会因为对方是一个新人就手下留情的。来吧,在战斗开始之前,告诉我你的能力名吧。”
“能力名……”
“嗯,没错。那个叫维克多的老人应该在你能力刚觉醒的时候,就给你取过能力名吧?”
程铭树一度沉默。
什么能力名,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而且,他甚至连自己的能力都没告诉那个老人就被直接送到了战局之中。
因此,关于这所谓的能力名,自己也只能说……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没有所谓的能力名。”
坚冰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扬起了单边嘴角,以带上了些许戏谑的口气向少年说道。
“这样啊,那可真是没办法呢。本来我还打算在杀掉你之后,将你的能力名也顺带记在我的意识角落里的。但, 你不用担心,即使你的能力和形象无法被留在我的记忆之中,我也会仔细的记住——记住我在这个对我来说特别重要的地方,杀掉了一个年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