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引擎锁，拉动推进杆，在一阵轻微的高频震动后，浮空车开始了缓慢的预热。李绯业单手握着方向盘，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座下的这台老古董完全启动。

这台机器是战前时代顶尖科技的结晶，不论是反重力引擎还是元合金车体都是“古人智慧的奇迹”。不过它的大部分功能已经在之前的无数次转手过程中被损坏了，当它被转交到李绯业手上时只有核心的悬浮功能还能正常使用——虽然只能离地半米。

感谢英城人对机械教会的狂热信仰，他们为了讨好本地的教会主教，在“修路”这件事上态度极为积极，就算是在“贱民们”居住的下城区的地上铺的也是平整笔直的石板路。

这是三天来李绯业在这座城市里发现的唯一一件令他心情愉快的事情，至少这里不会有形状诡异的天然路障突然冒出来恶心人。回想起在城外荒野上的种种经历，他不禁生出一阵恶寒。

很快，车体上升到了极限高度。李绯业把空闲的右手搭在一旁的控制台上，五指连动，敲出了一串复杂的代码。最后，紧接着“确认键”被重击的轻响，引擎室发出了古怪的嗡鸣声。

李绯业侧目盯着后视镜，嘴里念道：“要加速了。”说罢他便把推进杆推到了最前方。几乎是瞬间，悬浮车便完成了提速，化为了一道疾驰的猩红冲向了主干道。

“呜啊————！！”

后座上，某个本该昏迷的魔术使居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看着后视镜里克里娅一脸震惊的表情，李绯业用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说道：“装睡装了这么久真是辛苦——”

咚！

“——你了？喂！”

李绯业的话没说完他的余光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放在副座上的那柄属于克里娅的重剑在惯性使然下飞向了后座，它正巧砸到了张大了嘴发出惊呼的主人的脸上。在一声听起来就很疼的闷响过后，那位魔术抗性高得出奇的魔术使小姐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教科书一般的笨蛋啊……”李绯业在心里暗暗称奇。不过微妙的情绪很快就散去了，因为在悬浮车冲出后街的路口时一个黑色的人影闯入了他的视线。那短暂的一瞥并没有让他看清对方的全貌，他只知道那人穿着全覆式的黑色铠甲，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李绯业盯着后视镜看了一会，决定尽快离开。于是他把速度提到最快，向着中下城区的交界处驶去。

而在他后方不远处，在一片浓重的雾霭之后，一匹紫光聚成的战马正负着它的主人在路上飞驰。在它背上，那位穿着黒盔黑甲的主人手持一柄黑色螺旋剑，一对火焰的双瞳紧盯着李绯业离去的方向。

………………………………

在一段不短的车程后，李绯业把车速降到了正常范围。这倒不是为了遵守一些这个时代并不存在的法律，他这么做纯粹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毕竟那些在路边巡逻的机械教会的教士们身上穿着的都是货真价实的机械动力盔甲，他们的手里可是掌握着名为加农炮和巨铳的高级神术。

驾驶着这么招摇的交通工具再开的嚣张一些，万一被人发现自己的血统的话，那李绯业的活人生涯就基本结束了。

就算依靠元合金的性能抵挡下那些单人“神术”的攻击，他们可是还能联合展开热能射线和火神炮这种群体神术的。在护盾模组无法使用的情况下，那种威力的攻击完全可以破开外面的车体。而“避免用血肉之躯直面高温和爆炸”是李绯业行动的第一准则。

况且鬼知道这些奉行着“口径即正义，射程即真理”的筋肉教士们还会有什么样的离谱神术。就算他们喊出一句“我来组成xxx”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一场合体，那也符合世人对他们的一般认知。

与之相比，那些英城警备队队员的装备就显得寒酸多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只装备着简单的布甲和长剑，只有小队长级别的指挥官才会装备着小型火铳。

而且就连这样的武器也是机械教会出于友好关系赠予英城的。一般来讲，这些机械造物只会出现在机械教士的手中。

所以获得强大的神术支援也是一般人入教的原因之一。

随着越来越接近城区边界，周围的空气质量正在慢慢提高。那些挥之不去的灰雾总算淡了一些，而道路两边的景象也逐渐清楚了。

除了打扮古怪的机械教士和把全身裹在斗篷里的警备队，李绯业还能看见一些居民的身影。

英城是个阶级分化明显的城市，这从上、中、下的城区划分就可见一斑。除此以外，在每个阶级的内部还有更细化的区别。

比如说刚刚在黑水餐厅里的那些人，他们就是下城区里地位较高的那部分人，他们大多数是做小生意的；而现在出现在街头的这些人就是下城区里的“低等人”，是真正的“贱民”。

而有趣的是，在这座信仰机械的城市里，地位最低的正是那些让机械运作的人——工人。

凭借血族的体质天赋，李绯业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身上、衣服上沾着几乎洗不掉的灰尘。无论性别，无论年龄，他们全都穿着一种样式的衣服，发型的区别也只是能区分性别的程度。

他们安静地坐在路旁的椅子上，仿佛想“物尽其用”一样，彼此间没有留出任何空隙。背靠着灰色的墙壁，在“机械让你我走向美好”的标语牌下，他们用一种诡异的整齐姿势毫无目地看着前方。

他们都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就连“空洞”都没有。李绯业觉得他们已经不像人类，反而更像一件“东西”。

眼前的雾霭越来越淡，李绯业已经可以看见中城区的建筑了。虽然同样都是砖石结构，但已经能看出差异的存在，最起码可以看到尖顶、圆顶，和高矮之分。而不是像下城区这样，一律都是平顶的三层矮楼，还齐整整地刷着难看的灰色涂料。

片刻后，李绯业的车停到了检查站前。一个蜷缩在斗篷里的警备队队员走上前来，示意李绯业打开车窗。

他看到后座上的克里娅时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在接过李绯业递来的两张钞票后又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同伴放行。

就在李绯业准备启程时，一个声音制止了他：

“等等。”

李绯业回头，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机械铠甲的高大身影。

一个机械教士。

在这个距离李绯业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对方身上的那件铠甲的一切。

附魔T钢护板，神降护盾发生器，机神Ⅲ号驱动系统，圣裁巨铳，炎熔链锯剑……仅仅展现在外部的装备就足以令人背后发凉，而在他背后的战术背包的动力区间，还存在着更令人敬畏的东西——那个代表机神力量的永动轮盘动力炉。

“我目睹了罪恶的诞生。”

机械教士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