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朋友的故事,对,是我朋友的故事,这个朋友是真实存在的,所以请不要纠结这一点。不过话是这么说,这个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故事能有多少真实性其实我并不知道。有一部分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有一部分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情况,还有一部分是我为了圆滑细节而擅自加上去的,对,包括不明所以的标题。
故事的开始平凡而庸俗,和街边杂志上的短篇以及经常播放的某类电视剧几乎没有区别,不过这一类的故事似乎并不只是存在于虚构中,现实中其实也并不少见,而这一类的故事似乎都趋向于悲剧性的结尾,毕竟从一开始它们就充满了悲剧元素。
我的这位友人出生在非常普通的家庭,既没有我这般英俊的外表也没有我这般聪明的大脑,当然这么说并不是为了抬高自己,只是为了说明他的情况有多糟糕以及发泄一下小小的不满,因为他唯一受到上天眷顾的地方是他有一个让众多男生羡慕不已的女朋友,而我也是众多男生的其中一个。他们是邻居,很小就认识了,在内陆城市的小镇上,这是很普通的事情,沿用自古至今传下来的说法,没错,他们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一直到初中毕业为止,他们都命运般地处在同一班级,这个时候双方虽然没有明确关系,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中考以后,女生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友人则不出意外地进了镇上唯一的高中,大概确定关系就是在这时候吧,暑假的某一天他表现得很不正常,时不时地摸着嘴唇在那傻笑,我虽然很想一盆冷水泼上去告诉他现在的样子非常恶心,但最后还是决定节约宝贵的淡水资源,只是晃了一罐可乐,然后递给了他。
虽说市里的高中离镇上并不太远,但毕竟是一间半寄宿制高中,非市区的学生都会选择利用学校宿舍,我和他的女朋友,姑且称她为小夜吧,都是这么选择的。高中时代还算太平,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毕竟重点高中的管理比较严格,大多数人也都会把心思放在念书上。不过硬要说的话还是有过两三只苍蝇在小夜的身边转来转去,甚至还有一只大的,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客气,但当时我的任务是受友人所托,帮他照顾他的女朋友,哦,别想多了,我只是在可疑的家伙缠上她之前,先跑过去立一个警示牌罢了。
不过说到底我也只是出于仗义才站在友人这边,实际上我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小夜会选择他,只是因为是邻居?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只是因为他最早告白?直到有一次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我实在忍不住问了她这个问题,想知道她到底喜欢友人的哪一点。
听见这个问题后她愣一下,沉思半天后竟然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那你又是为什么和他做朋友呢?”
这个问题让我感到有点意外,但我很快便回答了她。
“因为他傻呀,做朋友很简单,越是傻越容易做朋友。”
“哈哈,也是呢。”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傻到有点可爱。”
可爱……我可没有说到这个地步。
她又补充说道:“可能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吧,我只是比较喜欢这种类型的。”
这个理由并不能让我接受,但毕竟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也就没再追问下去了。就这样直到高中毕业,两人的关系都还保持地比较平稳。
又是一个分别的夏季,小夜不出意外地考上了外地的名牌大学,而我勉强进了本地的普通一本,友人则是去了和小夜同一城市的大专,然后等到大学毕业,他们都回到家乡来工作了。看,多么标准的发展,标准到即使听众忘了我之前所说的一切,也不会对之后的发展感到困惑,但我之所以会不厌其烦地讲述这个毫无意义的开头,只是为了缓冲接下来的发展,如果说有人已经看到结局,那么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因为接下来还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离开学校以后,年轻人就再也不能拿年轻作为自己犯错的借口了,也许别人会因此理解你,但他们并不会因此同情你,不管是主观原因上的错误,还是客观原因上的错误。
小夜确实是个好姑娘,即使好几年过去了,依然还有人惦记着她,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那只大苍蝇,姑且称之为那个男人吧,男人是个富二代,喏,多么标准……他是当年小夜的同班同学,非要我说的话,这个男人并不坏,他也只是病入膏肓罢了,陷入名为爱情的疯狂之中。
其实那个男人在高中毕业后就已经放弃了,听说在大学里也谈过一个女朋友,只是因为一些毫不新鲜的理由分手了,他回到老家,在自己父亲的公司里工作,替他介绍相亲对象的人络绎不绝,可能是因为小城市关系网也小,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人把小夜介绍给了他,在得知小夜的父母并不同意友人的求婚后,他曾经追求的爱恋之心又死灰复燃了。
男人问到小夜的家庭住址,马上跑去拜访并立刻展开了攻势,虽然小夜不为所动,但是她的父母就不一样了,本来小夜的父母就不喜欢一无是处的友人,突然冒出一个家财万贯的求婚者,其结果可想而知,发展到最后,小夜的母亲竟然在一次和女儿的争吵中气血上头晕了过去。从医院回来的友人跟我讲了这个事情,而我既没有鼓励他,也没有安慰他,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这就是现实,是你对不起她。”
再往后的事情我想已经不用多说了,就和各位所想的一样,没有丝毫的不同。
然后,七年过去了,本该完结的故事竟然发生了谁都料想不到的转折。而这一部分,我实在是非常犹豫是否要讲述下去,比起前半部分庸俗的故事,后半部分也并没有很浪漫,但如果有人确实感到好奇或者不担心眼睛受到伤害,那么就继续看下去吧。
小夜和那个男人之间有了6岁的女儿,日子听说过得也还不错,而就在这个时候,当初背井离乡七年间几乎杳无音信的友人回来了,7年的时间能把一个男人磨练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是他确实成熟得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一开始我们只是谈谈现状和这几年的经历,并没有说起小夜的事情,我也不敢提及,反而是他先开口问了我,既然他问了,我也只好跟他说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是吗。”他露出又像是安心又像是难过的表情,“你说过这就是现实对吧,你说的对,但现实是可以改变的。”
接着,他又消失不见了,而这之后的事情,则是后来他口述给我听的。
友人找到了小夜,两人在单独情况下见面了,那该是怎样的尴尬气氛,我本是这么想的,但是听友人的描述,那两人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一样,平静地,微笑着谈着这些年来的生活,谈着过去的日子,并赶在傍晚之前,回到了自己该回去的地方。
“怎么了,今天好像很高兴嘛。”
男人回到家以后,看着妻子的表情问道。
“没什么,遇到了一个老朋友。”
“哦,谁啊?”
小夜如实地回答了自己丈夫提出的疑问。
于是男人沉默了,拿起的筷子静止在空中,不知道该作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如此痛快的回答让他不知所措。
“不用担心,现在的我们只是朋友罢了。”
妻子背对着男人说出了这番话,但是这并不能打消他的顾虑,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妻子的态度太过自然了,身为胜者的他反而要承担更多的顾虑和忧心,即便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七年,有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他以为,妻子无论是身心都已然接受了自己,而现在,这个自信开始有了崩塌的迹象,不过他还是勉强保持住了镇定,随口敷衍了两句便没再提及此事。
然而这只是开始。
妻子变了,并不是朝坏的方向,而是朝好的方向,变得更温柔更贴心,这是男人从来没有体会到的,之前他所感受到的态度,也许真的只是接受,并不是接受了自己,而是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这样的生活。可是现在,他竟然感受到了某种感情,一种说不清的暖意,是自己从没有品尝过的滋味,难道是妻子前男友的归来让妻子心中一度死去的爱情复苏了,自己只不过是沾了别人的光,这种想法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紧紧地逼迫他。
“呐,最近你们还有见过吗?”
不敢看着妻子的眼睛,男人看电视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们?哦,没有啊,只有上次那一次。”
“是吗。”
没再质问下去,男人盯着电视一动不动,内心却在纠结与屏幕上的内容毫无关系的事情,他是这么想的,说谎,这绝对是说谎,我不信,我绝对不信。而他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现。
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雇了私家侦探,调查妻子的通讯和行踪,并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然而并没有任何收获,友人一直在外地工作,自那次以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通讯上的联系,越是调查,就越显示出妻子的清白。是自己想多了?就在男人放弃调查,开始安慰自己的时候,他和最不想见面的人相遇了。
那天男人下班比较早,想去学校接女儿,便打了电话给妻子,让她先过去,晚饭就在外面吃好了。可当他到达学校时,妻女的旁边竟站着别的男人,一个他认识的家伙,是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朋友,男人妻子的前男友。
“呦,好久不见了。”
男人重重地关上车门,走上前去没好气地打了个招呼。
友人见男人过来,便停止了和旁边母女的对话,友好地伸出手去。
“是啊,好久不见了。”
男人并没有和友人握手,而是看看周围,讽刺道:“怎么,你不是在外地工作么,怎么小孩子也在这念书?”
友人笑了笑,把手缩回来说道:“怎么会,我还没结婚呢。”
男人听了这句话更是不舒服,便有发作之意,但是友人很快补充了下一句。
“我陪朋友来的,他孩子在这念书,因为好久没见了所以打算晚上跟他一家一块吃个饭,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碰到熟人。”说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朋友和朋友的孩子。
男人心情烦躁,不愿久留于此,拉着女儿的手便往车上走,小姑娘倒有些可怜,手被拽得生疼却不敢说话,于是小夜赶忙向友人打个招呼,随着丈夫和女儿一同向车边走去。
父亲的心情很不好,这一点哪怕年幼的女儿也能明白,她一点声音也不敢出,只是蜷缩在母亲的怀里。男人不知道的自己的怒火该向哪里发,只好锤了几下喇叭,然后把车开走。看着这一切的友人没有表情,在那辆车消失于视野后才转身和朋友一同离开。
男人开始疑神疑鬼,到最后他竟然开始怀疑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几乎是结婚没多久妻子就怀孕了,但那个时候友人已经远走他乡,而他还沉浸在胜者的喜悦中,因此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一看到自己女儿的脸,他就会忍不住将之与友人的外貌重合,并且阻止不了自己的妄想,于是某一天,他趁妻子不在悄悄地去做了亲子鉴定,而结果,使他陷入了更深沉的泥沼中。
那是现代科学作出的保证,毫无疑问自己的女儿是自己亲生的,可是为什么还是安心不下来,到底是哪里,是哪里出错了,对了,是妻子,是她变了,是她的错,她绝对有问题,他们之间绝对有问题。
不知不觉男人的目的已经发生了变化,他认定妻子的不贞是事实,而不仅仅是怀疑,就算不是事实,也要让其成为事实,终于,他疯了。
他在家里偷偷安上针孔摄像头,并把友人招待到自己家里来,装作冰释前嫌的样子。两人对杯长饮,男人喝得很多,异常兴奋,然后满意地醉倒了,在意识中断之前他看到妻子和友人模糊的身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
咔嚓,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把男人下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干嘛锁门?”
“等一下,来了来了。”
男人慌慌张张地关掉监控录像,然后跑去开门。
“有些文件要处理,怎么了?”
“哦,我把他送到车站就回来了。话说你最近好像有点奇怪,出什么事了吗?”
出什么事了吗?你问我出什么事了?你不知道,你自己不知道?你还来问我?
可能是酒还没完全醒,加上偷拍的计划又落了个空,男人的大脑突然烧断,自身的狂气已经无法抑制住了,理智也好感情也好,这些东西一时地消失殆尽,他的积攒的压力在这一刻全部喷薄而出。
“你还有脸问我,你这个婊子。”
男人狠狠地扇了小夜一巴掌,她娇弱的的身躯伴随着惨叫摔倒在地上。
小夜抬起头来,无辜地看向自己的丈夫,虽然满是疑惑,但她没有辩解,也没有吵闹,这异样的冷静反而使男人更加暴怒。
男人彻底崩溃了,兽性大发,开始粗暴地对待自己的妻子,小夜没有反抗,只是咬着牙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
出人意料的,这次家暴结束后,离开家里的不是小夜,而是男人自己,等男人再次回到自己家里时,是收到法院传单以后,而那个家,早已没有妻女的身影。
官司非常顺利,不利于男人的证据接二连三地被拿出来,他因为怀疑而做的一切都成了砸向自己脚上的砖头,婚姻的存续和孩子的抚养权,他甚至连后者都没有留下。
“你是说被调查的事,在房里安了摄像头的事,你都察觉到了?不,等一下,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嘘。”
友人伸出食指贴在嘴唇上,我感觉他已经有些醉意了。
“我只是。”他顿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做而已。”
我不太相信,但又不知道从哪反驳他。
“好啦,就算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说胡话啊。”
小夜走过来拿走友人手上的酒杯。
“他说的,是真的?”
我转向小夜寻求答案。
“听他编。”
小夜苦笑着摇摇头。
我想也是……也许又不是,但是谁知道呢。
官司打赢之后这两人带着小姑娘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前几天才联络我说他们在友人工作的城市定居了,就算友人说的故事全是酒后诳语,仅从可以证实的事情来看,这家伙跟以前也是天壤之别了。现实的确改变了,但是让我说的话,他还是对不起小夜。
我尽量在小姑娘睡觉之前离开了,即便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再待下去的话我觉得自己会打扰到他们,而我还不至于那么不解风情。
走到楼下,一股热风迎面而来,曾经的夏天,似乎又回来了。